密密麻麻的长矛骑兵,在不足一百步时才开始奋力奔跑,看那些战马的姿态,马身前倾、快速地耸动,便是铆足了力气。“隆隆……”如雷鸣般的马蹄轰鸣声之中,每一眨眼的时间,前方的官军整条蜿蜒的战线、都会靠近几分!广阔的平原上,远观大地上的一切事物都很缓慢、乍看像是静止的一般,但骑兵群的运动是肉速。寇娄敦瞪圆了双眼,盯着前方的场面。一时间,他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但即便让他作出反应,此刻亦已无计可施了!双方的战线尽在眼前,这种时候只能冲上去,只要停下来、立刻就会处于劣势。骑兵对冲,谁怂谁死!马匹毕竟是牲口,它们的视力不太好、但对于成排的长矛可看得很清楚!对面的一排奔跑的骑兵、虽然不整齐,但队形非常密,中间几乎没有可以钻的空子。活生生的动物可没那么傻,它们总能找到办法回避。乌丸人的战马跑近之后,不顾骑士们的踢打,前面的战马全都拼命地自己停了下来、以躲避障碍物!甚至偶尔有骑士没注意,被自己的马给甩了下去。“嘶……”一匹战马在停下时,径直把前蹄扬了起来。仿佛电光火石之间,一阵阵“轰轰”的长矛撞击声,官军骑兵直接从乌丸人的空隙之间、猛揷进了马群。骑矛过处,人仰马翻,速度非常之快!战场上的声音更大了,突如其来的场面、非常疯狂。寇娄敦大张着嘴,整个人都呆了,这是什么玩意?连敌军的人样、他都看不清楚,只见冲锋的骑兵在人群里飞速穿过,耳边有一种“飕飕”作响的错觉。前边一大片乌丸骑兵,连招式都没能使出来,停下来的马兵、在快速突袭之下毫无办法。密集的长矛,直接冲倒了一大片人!景象就好像遭遇到了一阵飓风,许多乌丸人都从马背上消失了,一下子就变出了无数空马。只一会工夫,周围仿佛炸开锅了一样,吼叫、惨呼响彻云霄。马群深处,忽然“哈呀”一声大吼,一个乌丸骑兵瞠目直视,正见到一杆长矛向自己直刺而来,他双手持矛、猛然挡开了对方的攻击。那官兵的长矛又长又笨,被打偏之后就没有变招,乌丸兵刹那间反击,一下子就打向了敌兵的腹部。官军骑兵的战马还在奔跑,“哐!”人已撞到了马槊上!只听得官军骑兵惨叫之下,人便像是飞到了半空似的,坐下的战马已经向前跑掉了。接着“哐”地一声沉重地摔在地上。但那乌丸骑兵忽然察觉眼前有黑影闪过!侧目一骑飞奔而过,那骑兵的超长矛向侧面猛地一扬,“啪”地结实地打在了乌丸兵的面门上。这一下非常重,长矛都被撞折了,乌丸兵只觉得眼前先亮后黑、恍若听到了自己头骨破裂的“咔咔”声音。那官兵扔掉了手里的断矛,连左手的木盾也扔了,双手交替、娴熟地从背上抽出了一种双面开刃的长柄兵器。他换武器的动作之快,必定是专门练过。他不再继续向正面冲锋,而是与其他人一起,向侧后方向冲杀。奔袭速度稍微慢下来的官军骑兵,都转向朝侧后迂回,正好为后面持续冲击的马兵、腾出了空位。乌丸人的阵营中间一片骚乱,还有许多无人控制的空马、朝后面奔跑了回来。大多人都停止了前进,幸好骑兵之间的间隙大,人们还可以骑着马到处跑。两侧许多马匹受到惊吓,不自觉地向更宽敞的地方跑,整片马群仿佛是受到惊吓的鸟兽一般、向着四面八方散开。寇娄敦见势不对,挥着单手刀,赶紧退走。他可不想留在原地、被那些成群的密集长矛兵撞到!那帮人根本不讲道理,仿若只是绑在箭矢上的人一样,就靠人密与速度直撞。马蹄声、撞击声、惨呼吼叫,一刻也没消停,寇娄敦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聋了,根本听不清旁边人说话。潮湿的地面还没干透,泥土被马蹄甩得飞溅,但没什么尘土腾起来,空气中只有稀薄的雾气。其中夹杂着非常复杂的臭味,有血腥、马粪味、汗臭,甚至人失禁后的屎脲气味。寇娄敦一阵干呕,被熏出来了。他感觉脑袋里“嗡嗡”直响,几乎是一片空白。这时右边传来了一阵“杀!杀”的呐喊,一面装饰着羽毛的大旗在迅速移动,上书“文”字,一员彪形大将冲在最前面,手中挥舞着大刀,吼叫着杀将上来了。乌丸人的两翼、都冲来了成股的官军骑兵,那些人以纵队冲锋,人数极多,声势浩大。刚冲来的官军马兵、没有起初那帮人笨,那些骑兵技巧十分娴熟,一边跑马、一边驰射。骑阵左侧边缘、有一个没跑掉的乌丸骑兵,正在惊恐地“哇哇”大叫,他一边踢马腹,一边拼命地抖动着缰绳。“嗖”地一声,一枝箭矢直接飞到了他的背上。乌丸兵痛呼了一声,声音立刻被“噼里啪啦”的一阵弦响覆盖了。他就像变了戏法一样,刹那间身上就长满了箭羽,变得好像一只刺猬一般。或许是有甲胄的缘故,他身中多箭、居然没有立刻死掉,还转头看了一眼,不料“啪”地一声,一枝箭矢正中眉心,他连“哼哼”也没一声,人就像一只麻袋一样从马背上栽倒。不远处那姓文的官军将军、整个人好像比普通将士大一圈,手里的长柄大刀、连刀柄都是铁的!他追上一个乌丸兵、一刀从上劈下时,刀柄受到弯刀的格挡,发出“铛”地一声清脆猛烈的金属撞击声。文将军的重刀从上落下,单手刀根本格挡不住!一刀下去,亮光闪了一下,火星都撞了出来,乌丸兵连人带弯刀一起被斩落下马。左右的卫士尽力护住文将军的两翼,但文将军骑了匹良马,有时候跑得很快、让同伴都一时追赶不及。他手里的铁刀、仿佛轻飘飘的,被他随意舞动。他杀进散乱的乌丸军人群中,娴熟地左右挥砍,两侧立刻就有乌丸兵惨叫中刀。前方一个在泥地里没摔死的乌丸兵,见此可怕的景象,立刻跪倒在地,扔掉兵器、捧着手直拜,“叽里哇啦”地说着什么。不知道他是根本不会说汉话,还是情急之下忘记了。不管怎样,官军大将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文将军骑马飞奔而过,暴躁地吼了一声:“操汝母!”然后提起铁刀,从下往上一挥,坐骑便冲了过去。“嚓”地一声,血珠带着皮肉被铁刀甩到了半空,兴许还夹杂着骨头碎屑!那声大骂,即便在喧嚣的战场上,起码百步之外也能被听见。乌丸军的攻势、在先前接敌的顷刻之间、就被遏制了,正面被密集的长矛兵一波又一波冲杀,像是遭遇了巨浪一般。待文将军的多路骑兵纵队冲过来之后,乌丸军将士的气势几乎已经丧失,无法再继续拼杀。大伙见单于寇娄敦都跑了,更没了硬干的心思,乱糟糟的马群直接向东北方向退走。官军骑兵在后面追击,简直是鸡飞狗跳、乱作一团。荒地上、旱田里,到处都是奔跑的马群,许多马背上面甚至没人。“隆隆隆……”马蹄声一直没消停过,马队仿佛是草原上的群兽、遭遇了火灾一样,都在争先恐后地向背朝灾难的方向逃奔。寇娄敦带着这么多人,通常情况下的话,能先后投入战斗、拼杀几个时辰不在话下,但今天败得实在太快了,简直就只是一会儿的工夫!刚开战的时候、空中的雾气就很稀薄了,直到此时,雾气竟然还没完全散去,时间之短可见一斑。唯有右前方的太阳刺眼,散发着惨白的强光。单于寇娄敦一边跑,一边大骂,心情沮丧到了极点。这场战斗,对他来说简直一点意思也没有!人还没回过味来,就莫名其妙地被追着跑。兴许此次跟着毋丘俭南下,本身也是个错误。大伙什么都还没抢到,上来就撞到了硬石头上,白死了那么多人!本来乌丸骑兵是从右翼前出、去包抄官军的左翼,现在被追得遍地跑,已经溃逃到了毋丘俭军的大阵这边,侧面的幽州军步兵阵列、此时已清楚可见。攻守之势瞬息改变。而幽州军步兵还没开打,仍然在原地列阵,人们无不侧目,都茫然地看着跑回来的乌丸人马队。幸好寇娄敦与幽州人是联军,溃败之后、没一会就能得到友军步骑的接应;若是在草原上这么溃败,不知道要被追多远。侧翼的幽州精骑队伍整肃,严阵以待,人们已经上了马,备好了兵器,随时准备出击!就在这时,远处隐约传来了官军的号角声。寇娄敦回头观望,发现那些敌兵终于不追了,正在收兵回撤。他惊魂未定,这时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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