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知道再过些年,棒子们会不会说青瓷是他们发明的……”周至抠着下巴想得有点远。
“能有这事儿?”作为历史系主任的蒋天曦都傻了:“他们能这么不要脸?”
“嗯,那边有个说法,说隋炀帝唐太宗东征高丽,最终都可耻地失败了,唐太宗的凌霄阁群臣尽数葬送在了东三省,就连唐太宗自己都被射瞎了一只眼睛,最后哭求高丽大将泉盖苏文,这才逃得一条姓名,狼狈回到长安……哎哟蒋主任你怎么了……”
蒋主任手按胸口,那架势有点像心脏病发作,吓得周至赶紧扶住:“咱们不聊这画去……”
其实瓷器还有好多值得一看的,比如清代各朝的精美瓷器,其中最令周至垂涎的有两样,一是jdz窑外珐华彩蓝红地缠枝莲理包银杯,一是福建德化窑白瓷观音立像。
这是两件风格截然相反的东西,一个繁复到了极致,用了各种的珐华彩釉色,烧造好之后还包了银,内里看上去就是一个纯粹的银珐琅碗,压根就想不到这会是一件瓷器,只不过在内面包了银皮而已。
而另一件颜色却是简洁到了极致,纯白。
这种白在外销瓷里被老外称作“天鹅白”,是当时全世界所有瓷器当中最白的瓷器。
而观音像用坚硬的瓷器表现出了柔软的的效果,从观音的肌肤到衣饰,飘带,充满了弹性和飘逸的感觉,说明凋塑师对动态的把握达到了极致。
这些类别的瓷器都是周至没有的,因此也想细细研究,只可惜一言不慎差点让蒋主任背过气去,只好赶快转换环境。
蜀大收藏的古代书画作品,最早起于宋代,最晚到近现代都有,其中最令蒋主任和袁所长自豪的,是两门成系列的大收藏。
明代吴门画派和清代扬州八怪。
吴门画派是明代中期鼎立画坛的几位名家及其艺术继承人们的一个总称,主要以有“明四家”为主,每位都是大名鼎鼎——、仇英、沉周、唐伯虎、文徵明。
其下还有陈遵、陆治等人。
现在的周至,就站在几幅大画面前。
沉周的《彷倪云林山水图》、文徵明的《山谷奔流图》。
沉周是吴门画派的创始人,师法元四家,并且受南宋画院风貌影响,并且跨越北宋,上及董源,巨然两位五代山水大家。
因为无厘头的《唐伯虎点秋香》为大家熟悉的“江南四大才子”里边,唐伯虎、祝允明、文征明,都是他的弟子。
之所以在《云林山水图》之前加上“彷倪”二字,是因为沉周在画里的题字,说自己是彷元四家倪瓒倪云林所作。
周至现在手里分别握有传古《坐龙图》和《蜀山图》荆浩两幅修复好的古画,还亲手修复过明末清初画僧髡残的《芒竹入山图》,在这方面已经不是完全的门外汉。
倪瓒山水画特色是平和澹远,最典型的构图方式是近景一片土坡,上面生长一丛杂树,旁置一小草亭,远景在上方,是缓缓山丘。
而皴法特点是折带皴,墨全画用细笔勾皴,色澹雅,基本上没有粗笔重墨。
这可以说是倪云林山水的典型符号。
而沉周有个外号叫“粗沉”,他的画作有“细沉”“粗沉”两种风格。
细沉就是吸收模彷前朝名家文人画的画法,俊逸多书卷气,是明代文人画的代表。
而“粗沉”则是他的创举,落笔沉雄豪迈,洗练质朴,是对前朝的突破与创新。
所以问题就来了,要是沉周现在在周至的面前,周至就会忍不住问他一句——说好的彷倪瓒,咋还是玩你自己的风格呢?
再往下一看,嘿,就好像沉周料定会有人这样问一般,在落款中写了两句——“此与倪迂偶似之,似是而非俱莫论”。
“肘子你还懂画?”袁所长问道。
“只懂一点点,我对宋画懂得多一些。”
这倒的确没有说谎,虽然明四家的画作也了不得,拍卖价格动辄数千万,但是周至手里那两幅已经修复出来的宋画,足以换下这个展馆中全部吴门画派的作品。
“那你应该看得明白,毕竟明四家都是上追五代名家,而受五代名家影响最深,传承最近的,可不就是宋代名家吗?”
“对,倪瓒的画风我是清楚的。”周至说道:“沉周的画风,似乎……挥毫落墨之间,虽然偶有心摩手追宋元诸家笔法,然还是浇自己胸中的块垒。”
“你觉得哪些地方偶有心摩手追呢?”袁所长可不想这么简单放周至过关。
“倪瓒的画作喜欢近景画石坡近岸,三五树木;远景一两平坡远山;中间空白的是水面,毫无波澜。一眼望去,段落简洁分明,疏密有致,将“留白”之妙运用得妙到毫巅,追求的是‘弦外之音’,‘言外之境’。我称之为‘一河两岸’大法,就如同站在我们老家的石盘角看近处的怪石和河对岸的山村和白塔一般。”
“身周的这幅画,从画面看乃是西山秋景,构图模彷倪瓒‘一河两岸式’平远构图,景致简略,境界开阔。右部近景处绘土坡岸角杂树,中景为湖心群岛,岛上殿宇佛塔矗立,远景为逶迤迷蒙群山,水面清寂,不着水纹。”
“山体坡度平缓,类于董巨‘馒头山’体势。山石用澹墨勾勒轮廓,这些都是五代画家的特点。”
“然而近处土坡岸角多用侧锋折带皴法,看似有些倪瓒‘批麻折带’的特点,然而下笔沉厚短促,浓墨随意点苔。笔法墨韵近似黄公望,却是先点后皴。”
“如果我没料错的话,但应该是沉周自己的一个创举和特色。”
“全图坡岸、山体轮廓线条整饬,笔墨洗练质朴,澹墨勾、皴与浓墨点苔相间,画面墨色层次丰富。以沉雄简劲的手法,写南方山水蕴秀之致,颇有一点郢人斫垩,举重若轻的风范。”
“我对沉周的作品不是太熟悉,但是这幅画虽属临彷作品,却对倪瓒风格并不是亦步亦趋地照搬照抄,而是在临彷中加入了个人的理解,我猜,这应该是他的又一个风格——粗沉之说的出处。”
辜振铎和蒋主任都同时鼓起掌来,袁所长感到很好奇:“肘子你似乎对倪瓒很熟悉啊!一般人可说不出来这么多道道。”
“我对倪瓒也不太熟悉,不过他是继承的荆浩的画风,我对荆浩比较熟悉,加上知道倪瓒爱用的批麻折带皴法,这幅画上的近景中多用此法,当时沉周画作里边少量着意模彷倪瓒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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