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梦弼、邵狐正和苗狐会站在黄昏的光里,看张家小公子神情落寞地上了车,他似乎经受了很大的打击。
苗狐会叹息道:“真是一出闹剧。”
“确实是一出闹剧,小小下邳县,也做下了一个修行局,真是有趣。”
“修行局?”
“有人道心开发,有人欲念成魔,卷进来释门玄宗,套进去人鬼狐魔,如何不能称之为局呢。”
“那谁是做局的人呢?”苗狐会期待的看着宫梦弼。
“我怎么会知道?”宫梦弼摆了摆手,“走吧,城隍老爷传唤你来了。”
苗狐会看着宫梦弼的模样,疑心他已经知道,只是不肯说而已。就比如此时,苗狐会还没有见着传唤的小鬼,宫梦弼就已经说城隍来传唤了。
但苗狐会知道宫梦弼不会说错,果不其然,还没有出得城去,那夜里的游神就已经披着暮光落在三人面前,这游神背生双翼,肉翅张开,形似蝙蝠,眼睛只看向苗狐会,语气略带轻蔑,道:“你就是那个告状的狐仙?”
苗狐会眉头一皱、心头一跳,道:“我就是。”
这游神便道:“是你就好!城隍老爷传唤,请在戌时前赶到城隍庙,过时不候。”说着话,这游神便扇动肉翅,纸风筝一样飞走了。
“好大的威风!”苗狐会大胆抱怨了一句,换做平时,他是没有这个胆量的,因此骂完了,他又看向宫梦弼。
“看我干什么,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当我不在就好。”
苗狐会心领神会。
此时已然是酉时过半了,要动身去城隍庙没有任何多余的时间。
苗狐会转身向城隍庙而去,不一会儿就发现了周遭不知何时多出一些阴差随行。夜游神耳目清明,找到苗狐会轻而易举,这些阴差乃是随后而来,便半是跟随,半是挟持。
要不是宫梦弼就在身边,苗狐会心里就要开始叫苦了,但此时,还能以镇定的姿态前往城隍庙。
穿过照壁进了城隍庙,庙祝一扫拂尘,道:“狐仙,请吧。”
踏入城隍大殿之内,便从人间跨入异域,庙中陈设、泥胎木偶,尽数化为神道真形。
那城隍高坐堂上,喝问道:“堂下何人?”
苗狐会便将天衣亮出来,通报了姓名。
城隍看着那九品天衣,眉头就暗暗蹙起,道:“你是天狐院的仙官,不在泰山待着,怎么到下邳来了?”
苗狐会道:“我是奉娘娘神恩,领玉仙神女的法旨,在下邳设狐子院,教化一方野狐。”
“放肆!”城隍眉头直竖,道:“你设狐子院,可有批文?是领的天府批文还是地府批文?可曾禀报我这一方主神?”
苗狐会怔了怔,道:“狐子院并非官署,只是狐类书院,何须领天府、地府的批文?至于禀报尊神,尊神莫不是忘了,两年前开建狐子院的时候,我便曾向尊神递过文书。”
城隍看向身边的辅官,辅官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城隍便道:“原来是你。你有何冤屈相告?”
苗狐会道:“我告下邳望族张家小儿张承祖仗武行,强闯狐子院,强夺了我的狐书,犯下强盗行径,请尊神秉公执法,令他归还狐书。”
城隍看了一眼左辅右弼,又看了一眼分列左右的阴差,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那左辅右弼和满堂阴差也都附和着笑了起来,在这哄堂大笑声中,苗狐会只觉得颜面尽失,牙根都要咬碎了。
那城隍笑道:“你是修行人,还是仙官,那张家小儿只是凡俗之辈,你竟然被他抢走了狐书,还有脸面告到我这里,实在滑稽可笑。”
苗狐会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道:“若要我夺回狐书,我自然也有办法,之所以要来尊神面前求告,是不想落得个妄现神通,妖法惑众的罪责。”
城隍神自然看得出来苗狐会道行并不高,并且知道狐书已经落在了镜塔寺。若说下邳之事他尽数知晓,那也不然,但下邳城当中的事情,他还是基本都能打听到。
因此嘲弄过后,城隍神便道:“你学艺不精,是自讨苦吃。纵使一定要告,也告错了门庭。那张承祖乃是凡夫俗子,你要状告他,当去凡间衙门状告,到我这里,是走错路了。”
苗狐会心中起火,烧得面红耳赤,却不能发作,仍旧以礼相告道:“一则凡间衙门肉眼凡胎,只怕不肯受理我的冤屈。二则狐书乃修行之物,不可流于世间,也该当尊神来管,以免生出乱子。”
城隍神挥了挥手,道:“人神各有其道,你去人间衙门去告吧,此处不必再来了。”
“尊神!”苗狐会大声呼道。
“还不把他请出去?”见苗狐会还待再说,那左右辅官立刻大喝一声,分列两边的阴差立刻交叉水火棍,拦住了苗狐会。
“请吧,不要让我等为难。”
苗狐会看着堂中上下,眼睛都红了,只点头道:“好!好!”
便被水火棍推搡着,踉跄着出了城隍殿来。
出了城隍殿,那庙祝露出虚伪的笑,道:“苗狐会,如何了?”
“不劳烦庙祝挂心。”
看着苗狐会匆匆离去的背影,庙祝摇了摇头,道:“蠢材!”
苗狐会出了城隍庙,被夜里凉下来的风吹了一下,便只觉身上的汗都冷了。
他看向身边,没有见到宫梦弼的踪影,又回首看向城隍庙,才见着宫梦弼悠悠踏出门来。
“宫狐正!”
宫梦弼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管就不管嘛,怎么还羞辱人呢。”
苗狐会心里着实委屈,又有十足的愤恨,道:“那城隍怎么是这等做派!”
“你不要骂他,现在你身后跟着两个听墙根的小鬼,就等着你出言不逊、侮辱城隍,好把你捉回去呢。”
“这又是为什么?”
“想必是和张家有什么关系吧,这样回护,这样想把事情压下去,显然是关系匪浅。”邵狐正猜测着,双手抱胸,叹了一口气道:“又或者他就是做局的人?”
苗狐会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当然是把他们想做的局搅黄了,搅浑了水,才好摸一摸水里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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