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邳?”
余神官不太理解,道:“你想查下邳的什么?”
宫梦弼也不瞒他,就把邵狐正和苗狐会来求援的事情告诉了余合。
余合恍然,只是眉头略皱,道:“我知道你心中有疑虑,我也可以帮你去查,但只怕没有你想的那么快。”
“我如今虽在阴阳司任职,但典籍不归我管,要查下邳,就要查到地册,根据地册查寿籍,根据寿籍查命簿,才能知道活人的境遇和死人的去处。”
“我没有调令,要查也是托关系打听,说不定你从下邳回来,我还没查到情况呢。”
余合露出几分得意,遗憾道:“所以你找我是找错人了,依我看,你不如直接去找魏大判,魏大判能亲自帮你翻阅。”
宫梦弼只能遗憾摇头,道:“你先帮我打听吧,若是查不到也就算了。”
“你还是不肯来岳府任职吗?我时常听魏大判说起,若是你肯来任职,阴阳司都肯给你一席,甚至等府君任满,再拔擢一番都未必不是可能。”
“府君任免都说出来了,可见是十足的玩笑话了。”
“唉,被你听出来了。”
“有劳你啦。”
余合无可奈何,只能说:“我不能保证。”
宫梦弼双手合十,道:“没有关系。”
余合就点了点头乘着小金炉的青烟再度消失在狐舍之中,回去岳府了。
小金炉的沉水香冒出最后一丝烟气,便只剩下带着余温的细腻灰烬了。
没有应余合的提议,余合显然也能理解。本来就不是一个体系,劳烦的越多,就陷得越深。
余合这样的私交,只是凭借着自己的交情去打听倒也罢了。若是变成魏大判,那就完全不是这回事了。
在此处行不太通,宫梦弼也就不再多想,一切等到了下邳,就自然知晓了。
天明之后,宫梦弼唤来了康文,交待了自己外出的事情,才跟着邵狐正和苗狐会离开。
五鬼神难得跟着宫梦弼一道出发,化作五个健仆,着青衣,戴斗笠,系着五色襻膊,在前头开道。
五鬼神运使五行遁法,三个狐仙在其中如同在外面步行一样,只是周围景色变幻极快,最后都变成了斑斓的色块。
苗狐会道行不高,还没有太多的感触,但邵狐正已经惊得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遁法很少有能用在别人身上了,哪怕同为修行人,运使法力,能够轻身而举,不似肉体凡胎那般沉重,但要把他们两个一道带上,就只能说明这五个仆从的本事已经远远超过他们了。
若是飞遁,亦或是地行,从东阳郡吴宁县赶到彭城郡下邳县,再快也得到天黑了,他们昨天赶来,就是花了这么长时间。
但是五鬼神的遁术是五行灵鬼的看家本事,远比他们想的要快一些,不到中午吃饭的点,就已经带着他们两个累赘到了下邳。
邵狐正早就听过宫明甫的大名,但如今显然有更直观的体会。
由苗狐会引路,在泗水河畔,下邳城外的野林子里找到了城阳庄。
若真有人误入,见到的也是城阳庄,不会像那张家小公子一样撞破了狐子院。
野林子里幽深一片,行动不易,甚少人烟,其实符合狐子院选址的原则。只是苗狐会道行还是低了一些,遮掩不起来。一般这个时候,宫梦弼还是会建议往偏远一点的地方去,以安全为要。
但如今显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进了下邳狐子院,在这庄子里,就能发现狐子并不算多。虽然已经开了两年,但大大小小狐子,也不过二十来个,远不及狐狸坡热闹。
苗狐会一回来,这些狐子立刻前来拜见。见着生人,又有些害怕和惊魂未定,显然还没有从当日的余波中回过神来。
宫梦弼打量着狐子,也打量着狐子院。
苗狐会紧张起来了,随着宫梦弼目光扫过任何地方,他都有一种赤身裸体接受检视的慌张、害怕和羞耻。
“小狐没什么本事,有负明甫先生的教诲了。”
“已经做得不错了。两年的时间从无到有,能招来这么多狐子,已经殊为不易了。”宫梦弼的目光中只有欣喜,道:“我看狐子教得也不错,你一个先生,能把这些狐子教成这样,可见是用心了。”
苗狐会一下子都差点激出泪来,哽着声音道:“只希望没有辜负祭酒的期望,也没有愧对这些狐子。”
若是九品道行的人,在人间有许多法子可以发家致富,但换成九品道行的狐狸,还不能很好收敛自己的本相,能做的事情其实有限。
把狐子院从无到有建起来,管着狐子吃喝拉撒,又苦心钻研狐书教导狐子,这付出不可谓不大,用心不可谓不深。
纵然是狐仙,兼着狐会的职责,却也是凭借着良心做事了,任谁也不能苛责。
如今还被人闯上门来,暴露了狐子院的据点,又被夺走了狐书,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心血毁于一旦,甚至可能会被问责。
这种打击放在苗狐会身上,也难怪他满心的忧惧了,能积极想办法补救,补救不成又积极求助,已经好过许多人了。
邵狐正拍了拍苗狐会的肩膀,叹了一口气,道:“明甫狐正,还请帮帮他。”
“我正是为此事而来。五鬼何在?”
五个健仆上前来,拱手应命:“五鬼在此。”
“狐子院处,当遮蔽俗尘,常能清静。”
“是!”
五个健仆遁入林中,须臾间便化作鬼神之躯,或持青杖驱赶树木,或持红炉焚烧香草,或持黄印加盖土地,或持白剑招来雾气,或持黑幡引动幽寂。
狐子院中烟气缭绕蒸腾,一切变化似乎在烟气之外进行。
宫梦弼道:“这里很好,日后也不必换。”
苗狐会几乎是破涕为笑一般,露出酸苦又满足的表情。
五鬼神改造土木,宫梦弼见苗狐会心神激荡,干脆反客为主,看着这里面同样惊呆了的狐子,问道:“是谁最先接触张家小公子的?”
一个年轻的狐子举起了手,勉强镇定的神色,吞了一口唾沫,道:“是小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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