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好时节,吴宁县家家都悬挂艾草,扫除尘秽。
县官亲自带头举行祭祀和庆贺的活动,其中最盛大的,是祭祀灵孝夫人娥女。
娥女投江救父,孝感动天,被封敕为灵孝夫人。
虽不是娥女江实实在在的水神,但历任水神,都在她的管辖之下。
吴宁县大兴祭祀,划龙舟、迎潮神、拜伍神,好不热闹。
天下的热闹也不是吴宁一处,正是天之苍龙与人之祭祀两两相合,破除一切邪祟。
吴宁县的牛鬼蛇神都避而不出,不敢再这个日子露面。
就连乡社之后的狐狸也闭门谢客,或是躲进土洞、荒坟,或是躲进楼阁、地窖,总之要先捱过今日。
沈家也在祭祀,一边祭祀泰山娘娘,一边祭祀宫梦弼。
又挂菖蒲、艾草驱邪。
菖蒲没有什么好说道,只有艾草,是采自东院之中,艾香浓烈、经久不散。
采下来挂在门上、窗上,整个府邸都是弥漫着令人神清的香气。
藏在角落的虫子纷纷往外爬,逃离了这一家。
沈山看着这样的异象,又是惊又是喜,连道:“狐仙灵应。”
狐仙再灵应,也没有闲到给沈家驱虫。
不过是好日子配上好艾草,才造就了这样的神气景象。
狐仙自己也在准备端午节。
身在深山古林,就不要搞什么除虫了,但除秽辟邪还是要的。
沐兰会,就是沐浴兰汤。
但给小狐狸们洗洗澡还可以,宫梦弼他们一起进池子里泡澡就太奇怪了。
宫梦弼采集了草药,引来山中清泉,以心火熬煮了好几大缸的兰汤。
小金炉里熏着艾香,土陶的大缸里也是沁出来草药混合的香气,整体还是以艾草为主,熬煮过后去了青味,流淌出来的艾香就更温暖醇厚。
这是辟邪的兰汤,说句不客气的,丢一只狐囚进去滚两圈,都得法力散尽,大病一场。
好在宫梦弼不是想要毒害同道,因此以月露调和,降低了杀伤力,但更加持久温和。
可以洗去身上的阴气、晦气、秽气,对修行邪道的来说,当然没有半点好处,但对于这些修行的精灵来说,这样温和的洗练,就有助于修行了。
越往阴邪中去,离人就越远,当然反过来也一样。
只不过前者是鬼魔,后者是仙神。
人字居中。
这里的人,不是寻常意义上的人。
生了灵智,拥有了智慧,就已经在人当中了。
只不过人身近道,所以先做人,再成仙更容易。
若是想跳过中间这一环,直接由妖成仙,二段修行,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有个难易的差别。
兰汤煮好,袅袅香气就顺着风在山中飘荡开来。
康文指挥着白脚狐狸他们将瓜果鲜蔬、粽子青团、酥饼豆糕、鸡鸭鱼肉一一摆放好。
光这些东西,他们就颇花费了些心思。
果脯蜜饯、粉团凉糕,荤素搭配,形形色色。
“我来啦我来啦!”
远远就听见小胖狐欢呼雀跃的声音,“宫前辈,我想死你啦。”
小胖狐连蹦带跳带土遁,钻进土里赶路,又忍不住跳起来嗅一嗅风里的香气。
小胖狐带着一身泥沙往宫梦弼身上扑来,被宫梦弼单手拿住,抖了抖,抖下一捧沙来,然后丢在地上。
小胖狐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起来。
宫梦弼问道:“你是想着我,还是想着吃呢?”
小胖狐的眼睛就没有离开吃食,言不由衷道:“当然是想你啦。”
只是馋得说句话,就开始吞口水。
“这小胖子就知道惦记着吃,哪里惦记着人呐。”施婆婆缓缓走过来,身后跟着四只毛色鲜亮的大狐狸,大狐狸身后又列着一队小狐狸。
施婆婆道:“这是花、酒、诗、茶,跟我姓施。”
四个大狐狸化作人形,是三个美丽的少女,一个俊秀的少年,见礼道:“见过宫前辈。”
宫梦弼点了点头,道:“上次我开府你们怎么不曾来?”
施花笑嘻嘻道:“这些时日我们都在外面玩哩,上次不在家。这不端阳了,才想起来还是家里好。”
施婆婆笑着摇了摇头:“贫嘴,一边玩去吧。”
施花捂着嘴笑着,带着小狐狸们在旁边玩起来。
施婆婆这说道:“你前几日可造了好大威风。”
宫梦弼不惊讶她知道了,只是有些歉意,道:“本来是想同婆婆商量商量的,但职责所在,怕拖久了,生些枝节。”
施婆婆道:“说得什么话。你是天狐院的狐会,若是没有主意,还管什么狐众。”
“你也不早说,不然我高低要给你说门亲事,把你变成一家人。哪像如今,还要拜一拜你这狐会大人。”
施婆婆要拱手,被宫梦弼按下去,道:“婆婆不要取笑我了。您修行正法的,若是有心,早也可去天狐院谋个差使了。”
施婆婆笑了一声:“我又不是天生的劳碌命,都这把年纪了,你可不要害我。”
宫梦弼笑着摇了摇头。
施婆婆道:“你要立狐子院是好事,但好事往往多磨。左近高人、土地城隍都要盯着你,你可要小心谨慎些。”
宫梦弼点了点头,道:“我省得的。”
施婆婆道:“那就好,我年老体衰,打不动架,但给你出出主意还可以,你有什么拿不准的,可以同我商量商量。”
宫梦弼感受到她的爱护之心,道:“麻烦您的地方还多着呢,您到时候可不要后悔。”
施婆婆笑了起来。
正说着话,天上就有一个身披五彩的鸟儿落了下来,化作一个小少年:“我在天上飞来的时候就闻到了,好香的云气呀。”
他兴致勃勃地看着摆在受月楼前的大缸,道:“宫梦弼,我们是要在这里洗澡吗?”
宫梦弼笑了一声:“你要是想洗也可以啊。”
“好耶。”他张开双手化为羽翼,又变作一只雀鸟蹲在缸沿上。
他跳到水中,张开羽翼扑腾着,打湿了羽毛,又立刻飞了出来跳在缸上。
雀鸟不能凫水,所以不敢再水中久留。
只好一次一次浸湿羽毛,在水里翻来覆去扑腾,才把身上都洗了一遍,然后站在缸上尽力张开翅膀,开始晾干。
“好舒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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