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判官将玉匣递给宫梦弼,道:“我问了阴阳司的魏判官,魏判官也没有鉴别出来,还是去藏经阁问了老前辈才查出来的。”“惑心蛛非同小可,每次现世,必定要闹出来大乱子。你务必要小心,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刘判官神色郑重,话里藏着告戒的意味。宫梦弼心中沉重,轻轻点了点头。刘判官问道:“你已经看过了这罪魂的记忆,可看出他是何时中的惑心蛛?”宫梦弼摇了摇头,道:“我已经有意去探寻,却没有在他记忆当中找到丝毫有关惑心蛛的记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何时中的招,我借着他的记忆去看,也没有看出任何端倪。”刘判官叹了一口气,道:“惑心蛛的手段隐秘,他发现不了很正常,不过你可要小心了,不论何时,都要紧守灵神,不能给它可乘之机。”宫梦弼道:“多谢大判了。”刘判官摆了摆手:“都是自己人,你若是修行有成成仙了道,也是泰山出来的自己人。若是修行不成,嘿嘿,那就更是自己人了。”宫梦弼顿时无言,道:“天狐院就挺好的,府君抬爱,我恐怕无福消受了。”刘判官没有同他辩驳。世事无常,明日的事情,今日怎么说得准呢?不过不管怎么说,宫梦弼都是同僚。他指着被钉在木板上的西麻山掌门,问道:“你还有用吗?若是用不上,我就押他去孽狱了。”宫梦弼道:“暂时还还有用,恐怕不能留给你。”刘判官道:“无妨。”他走到西麻山掌门面前,抓着他的脸左右摆了摆,道:“恢复得不错,小子,便宜你了。下次来再让你开开眼!”西麻山掌门说不了话,只有眼童深处泛起的恐惧。刘判官伸手将镇魂钉一根一根从他头颅里拔了出来,西麻山掌门瞪大了眼珠,面色狰狞,却开不口。镇魂钉想必是极其痛苦的,三根全部拔完,西麻山掌门便已经失去意识了。刘判官将帛书一拍,化作云气从镇魂钉的窟窿里钻了进去,很快,连镇魂钉的窟窿也弥合了。刘判官道:“把他放下来吧。”一边侍奉的两个小鬼便依次拔了钉在西麻山掌门耳朵上的镇魂钉,解了缠在肋骨上的锁魂链、卸了四肢上的锁魂扣,把西麻山掌门从木板上卸下来。宫梦弼取出百魂幡,将西麻山掌门收了进去。从今往后,除非出现应验誓言而死的门人,否则这百魂幡上,应该就只有这位西麻山的掌门了。刘判官道:“魏判官托我转告你,岳府虽然不好在人间动手,但你个人但有所求,只管来问,不管今后会不会同殿为臣,总归都是泰山一脉,不必客气。”宫梦弼道:“我可不会客气。”刘判官小心收好自己的宝贝,盖上木箱,仍旧由两个小鬼抬走,笑道:“看得出来!”刘判官将引着宫梦弼出了罪魂司,道:“你到底是真身来的,还是不要久留,快些回去吧。”宫梦弼应下了,出了罪魂司,在罪魂司门口,宫梦弼便瞧见余合了。余合施礼道:“刘大判。”刘判官笑道:“你有事找他,那我就把他交给你了。”余合点了点头,刘判官便同宫梦弼招呼一声,返回了罪魂司。余合带着宫梦弼往外走,宫梦弼讪讪道:“这次也劳烦余神官了。”余合倒是笑意盈盈,颇有些春风拂面的意思,道:“不打紧,不打紧,我此番是来感谢你的。”宫梦弼奇道:“此话怎讲?”余合道:“你给我引荐了好些鬼仙,大判说就交给我了,如今我麾下可用的人多了,解了我好些心力,可不得感谢你。”宫梦弼松了一口气,道:“若有机会,我再给你多送一点过来。”余合脸色一变,道:“不必了不必了,你少给我生些事,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宫梦弼啧了一声,道:“怎么是我生事?我哪里不想在山上清修,不过是事情来找我,我总不好视而不见。”余合从鼻子深深出了一口气,认命道:“罢了罢了。说起来还有一件巧事,你假名的那位马庆吉如今就在我麾下当差,对你倒是感激得很。”宫梦弼笑道:“那烦请你告诉他,他的身份我还得借用一阵子。”余合也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这狐狸,准没想做好事。”宫梦弼摇了摇头,道:“非也,我正是在做好事。”余合把他送到了城外,郑重道:“务必小心。”宫梦弼颔首道:“放心,还不想跟你同殿为臣。”狐火开道,宫梦弼走入黑暗当中,消失在了奈河桥上。余合看着他的背影,也不免为他担忧。这位朋友真就是惹事的能手,明知道凶险,也还要闯进去,明知道艰难,却还是要去做。余合嘴上埋怨,但心里却将他引为知己。很久以前,他余合,也是这样的人。宫梦弼穿过阴阳夹界,再度回到西麻山,在鬼面桃树下现身。“呼——”髑髅神喘了一口长长的气,终于感觉活了过来,“吓死我了,那刘判官好生骇人。”宫梦弼斜睨了他一眼,道:“你不会以为刘判官没发现你吧?”髑髅神顿时僵住了,道:“完了,我如今也是岳府有名的人了。”宫梦弼道:“别担心,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会把你怎么样的。”髑髅神讨好道:“大人仁德,感激不尽。”宫梦弼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还不去带孩子?”髑髅神垂头丧气,化作人形,从口中吐出青旗,便将四十九个婴灵都放了出来,挤出笑容道:“都来让爷爷看看,爷爷想你们了。”一个个婴灵围着髑髅神叽叽喳喳地开口,禁地之中叮叮当当声响不断,婴灵的笑声更是重重叠叠。髑髅神去看宫梦弼,哪里还看得见宫梦弼,只见得一只小金炉落在树下,炉中的香气四散着,一部分缭绕在婴灵身边,引得婴灵都生出贪食的渴望。另外一部分化作烟云在笼罩着树冠,化作雾屏,将一切吵闹的声音都隔绝在外,清净得很。髑髅神的脸色更苦了。一个头扎冲天鬏的婴灵问道:“爷爷,可以吃吗?”髑髅神揉了揉她的脑袋,道:“吃吧,那是天狐大人为你们准备的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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