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七年,九月。
大明近海出现了大型舰队,朱浩以二十条钢铁巨轮为主导,上百艘战舰往大明塘沽口方向逼近,却没有即刻发起登岸作战。
对朱浩来说,要做的并不是什么偷袭,以他目前统领的兵马,攻下京城轻而易举,他要做的是要把整个大明自上而下给彻底打服,让大明君臣意识到,他的军队是不可战胜的,别想着负隅顽抗。
消息很快传回京师。
朱四在得知消息后,破天荒在辍朝近一年后,再次举行了朝会。
此时朝堂上,格局大变。
内阁首辅费宏已致仕,如今的首辅为刘春,而剩下两名阁臣分别是杨一清和张璁,桂萼并没有入阁,改而出任了吏部尚书。
兵部尚书为王时中,刑部尚书胡世宁,户部尚书邹文盛,礼部尚书方献夫,工部尚书童瑞,朝堂上这几年涌现了很多新人,但朱四基本秉承着多用议礼派成员的理念,令朝堂上充斥着各种曾跟兴王府有着密切关系的人。
但刘春出任首辅,却又代表了一种骑墙的中庸态度,很多朝官并不属于传统派系,亦或是议礼派,以至于朝堂秩序仍旧能得到微妙的平衡。
刘春已多番请辞,并没有卷恋权位不去,他准备把烂摊子完全交给杨一清,可惜没有得到朱四准允。
“陛下,此番狄夷并未发起登陆战,或是忌惮我大明官军威势,先前天津卫派出船只前去试探,却被其以巨舰大炮轰沉,根据救上来的兵士所述,对方船头有许多爪哇人,身材矮小,却精通我大明语言……”
兵部尚书王时中向朱四汇报情况。
现在别说是朝廷中枢了,就连前线卫所将士都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而此时朱浩派出的另外一路人马,已经开到了长江入海口,准备深入内河航道,对南京城展开勐攻,同样按照朱浩的吩咐,一概不打投机取巧的战事,就是要硬碰硬,也就是要赢得毫无悬念,以便让大明上下知道,来犯的是一支无敌之师。
但跟北方的情况不同,南方有陆完负责的水师驻扎。
历史上陆完死于嘉靖五年,但因为这个世界有朱浩助其重回朝堂,事业焕发了第二春。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所以到如今陆完年已七十一,却还活跃在战场第一线。
朱四面色阴沉,环视殿下文武百官一圈,这才冷冷地问道:“那他们到底是来进贡的,还是来与我大明开战的?”
这话放在朝会这样庄重的场合,除了兵部大员没人能站出来回答。
这要是说错话了,可就等于是给自己的仕途埋雷,最好还是在这种下定论的事情上回避一二。
兵部尚书王时中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禀报:“对方既已开炮,便是入侵。但以将士汇报,对方战船皆都是钢铁巨轮,若一座座大山漂浮在海面上,即便施以火攻,也无法令其燃烧焚毁,且其火炮射程之远……难以想象,甚至四五里外便可开炮,准确度……高得惊人。”
“啊!?”
在场大臣原本还觉得皇帝小题大做,现在才知道,来者不善啊。
刘春终于开口了:“若只是海上有大船,只要贼人不登岸,料想无妨吧。”
王时中道:“若海上有如此坚船巨炮,只怕登岸后,同样有厉害的火器,臣建议朝廷派出各处镇守兵马,集结于天津近海地区,以防止狄夷登岸。”
“派出兵马?从哪儿抽调?”
朱四有些恼火。
你们在这儿跟朕插科打诨呢?
让你们给出应敌方略,你们甚至连对方是什么人,要搞什么都不清楚,还说什么调兵?光动动嘴皮兵就来了?
王时中谨慎地道:“从京营调拨兵马。”
“京营?”
朱四皱了皱眉,道,“京营兵马去了天津,岂不是说京畿地区门户洞开?不可!”
朱四一直对于自己皇位正统性持怀疑态度,生怕别人把他的皇位给搞下来,所以他现在所想就是如何才能确保自己的皇位,怎么都不愿意从保护自己的军队中调拨兵马,跟一群不知从哪儿来、到底要干什么的人打仗。
杨一清作为朝中最知兵之人,出列道:“陛下,可以从北直隶各州府调拨人马,尤其是沿海卫所。对方迟迟不登陆,或只是想跟大明展开贸易,未必会派兵上岸……我大明威加四海,驱逐鞑虏,恢复中华,陆战从来没怕过谁,想来应该容易应付。”
“应该?什么叫应该?朕要的是确保!”
朱四态度蛮横。
大臣们听了颇为无语。
跟皇帝一年没见,很多大臣的任命都只是一道手谕下来就给办妥了,如今君臣会面协商事情,皇帝一来就这么蛮横,还非要确保?我们连这群人的来历和目的都不知道,能确保什么?
这是谁惯皇帝你的坏毛病?
朱四倒也不是无的放失。
以前朱浩为他出谋划策,每次几乎都能把事情的方方面面给说透彻,能拿出各种解决方案,而且也基本都能执行下去,这让朱四理所当然地认为,现在面临外夷的威胁,你们就应该负责到底,而不是拿出一些似是而非的结论来忽悠朕。
杨一清道:“陛下,老臣愿意亲自领兵前去御敌。”
“不用。”
朱四明显对杨一清不信任,琢磨了一下,道,“先抽调各地卫所兵马,尤其是北直隶、辽东等处,就近出兵,集结一万大军镇守天津一线海岸,若贼寇贸然发起登陆,就以火枪、火炮将其杀退!”
刘春出面问道:“可要是狄夷的船队长时间赖着不走呢?”
“那就调江浙等处海船北上,跟他们拼了!”
朱四也恼了。
你们没主意,朕给出应对方略,你们还这么哔哔,给你们脸了是吧?
杨一清道:“对方意图不明,或可派出使节,探探他们的底细。”
朱四一听越发恼火,就好像吃了枪药一样,怒气冲冲道:“杨阁老,你到底是主张开战,还是讲和?”
“这……”
杨一清其实很想说,这群人来者不善。
就没听说过谁能以钢铁来制造轮船,这东西以风帆能带得动吗?他们是怎么出现在大明海疆的?
还有他们如果拥有这么强大的海船,大明江南那些风帆战舰能对付得了?火炮射程四五里……大明的火炮射程连两里地都费劲呢。
这种海战,根本没得打。
还不如问清楚对方到底需要什么,赶紧把这群来者不善的人给赶走得了,哪怕是牺牲点利益也值得。
对方要是只想以钢铁海船来秀秀肌肉,那就尽管让他们秀好了,反正对大明来说,这样的强敌最好别贸然去碰,就算要开战也得先把对方的技术学来再说……扬长避短方是取胜之道,而所谓的扬长,当然就是发挥大明骑兵和步兵结合的作战方式。
大型的钢铁海船,靠岸时总不能直接就冲到岸上来吧?总需要以小船载着兵员上岸,到那时,大明火炮和弓箭手的机会不就来了?
朱四油盐不进,怒气冲冲道:“限期半个月,若没法将贼寇杀退,朕拿带兵将领是问!”
……
……
大明开始调兵防备朱浩的兵马。
集结一万兵马……朱四觉得,数量应该够了,但他不知道的是,这点兵马连给朱浩大军塞牙缝都不够。
也就是在天津卫附近各个卫所调拨了数千人马,在海岸附近开始布防时,朱浩让他们领教了一下什么叫做武器的代差。
当晚一轮火炮齐射,直接把海岸线临时修筑起来的堡垒,全给夷为平地,而且趁着夜色,朱浩的军队开始登陆,迅速占领了毗海而建的船厂以及依托船厂建起的城池,然后迅速修筑防线。
所谓的防线,其实很简单,就是依托城池那简陋的城墙,布置起大量炮台,如此一来,只要大明军队靠近城池五里内,全都会被炸成齑粉。
第一步登陆的有一万兵马,其中一半用来守卫城池,另外一半主动出击,数量不需要太多,朱浩纯碎就是为了秀肌肉。
如果一次出动几万兵马把大明军队给击败,显得他胜之不武,就是用五千兵马迎战,也可以做到所向披靡。
消息传回京师,朝野一片轰动。
这次朱四没有再召开朝会论事,而是直接把兵部尚书王时中和内阁几人叫到乾清宫,意图就一个……骂人。
“你们都是窝囊废吗?之前还说不让他们登岸,把他们挡在海上,结果才两天,他们不仅上岸了,还占领了近海城池……朝廷的一万兵马呢?怎么没有组织反扑,反而让对方站稳了脚跟?”
朱四怒不可遏。
王时中解释道:“回陛下,目前的状况显示,狄夷乃海外之人,具体从哪国来的,目前尚不清楚,但他们意图似乎是占领海岸一带,要在那儿修筑城塞,似有跟我大明做长期贸易的打算。”
“混账!”朱四怒喝道,“占我疆土,还想跟我大明做生意?就在天津卫?在朕的眼皮底下?”
朱四想说的是,如果他们在东南沿海闹事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跑朕眼皮底下来耀武扬威?
都还没有递交国书,甚至没有打招呼,就想占据大明的土地?
杨一清道:“陛下,事到如今,不得不以京营人马为主力,前往天津迎战,若只是以地方卫所兵马,只怕杯水车薪。”
王时中道:“杨阁老,目前来看,狄夷登岸人马并不多,以夜不收来报,估摸也就一万左右,想要将其击退应该不难。”
杨一清摇头道:“只要他们海船仍在,那就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局面,对我大明不利,此时应当集结各路人马,若只是以两三万出击,形成添油战术,不足以成事。”
朱四此时好像也没什么更好的选择了,厉声道:“这两年西北之地暂时还算太平,那就从宣府等处,抽调三万兵马回来,京营出兵一万,配合地方守军,集结六万大军,定不能再让他们踏前一步!出了事……”
朱四想出言威胁,但想到空口白牙吓唬人,也没啥成效,干脆缄口不言。
在他看来,六万打一万,优势在我,况且京营还装备了朱浩发明的那些领先时代的武器,这下应该稳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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