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众大臣果然发现皇帝没有上朝,他们之所以会有一种被人戏耍的感觉,是因为早在入宫前,已有人暗地里放出风声,说是皇帝昨日便出了宫,甚至出城去了。
皇帝出巡,这可是天大的事情,朝中上下居然对此一无所知。
这会让众大臣生出种一夜间回到正德朝时的糟糕感觉,难道年少登基的皇帝都是这尿性,为了玩耍连江山社稷都不顾?
前面的朱厚照能理解,人家根正苗红,但你朱厚算老几?
兴王府世子出身,得了皇位也被很多人惦记,你敢在这时候出宫,不怕被人抢走你的皇位?
“费阁老,这事可不简单,您一定要想想办法!”
费宏等人出宫时,一群人围上来,要找费宏讨个说法。
费宏冷冷问道:“捕风捉影的事情你们也敢相信?陛下抱恙在身,难道你们对此有何疑问不成?”
此等时候,费宏很清楚自己定海神针的作用。
既然有人敢往外放风声,提前告知皇帝不上朝,并说皇帝出城去了,无论这件事是真是假,其用心都相当险恶,费宏岂能让这种流言继续传播下去?
乔宇道:“此等事,不得不防。”
费宏上下打量乔宇。
那揶揄的眼神好似在说,你一个马上要致仕的吏部尚书,说要防备,敢问这种传言不是你们护礼派的人传播出去的?
刘春笑道:“这不是没什么根据吗?谣言止于智者,以讹传讹的事情还是当它没发生过为好。”
此等时候,作为次辅的刘春,只能想方设法做中间人缓冲矛盾,而且他深知费宏这么做是对的,不能让谣言继续传播下去,不但是为皇帝的名声着想,也是为这群执拗的文官着想。
你们闹得越凶,回头皇帝对你们的反击就越厉害,怎么新皇登基都三年了,你们连这点道理都没琢磨明白?
石作为护礼派领袖,此时也站在了费宏一般,出面讲道理:“现在一切都只是传言,没有哪处报陛下出现,至于具体情况如何,等过些时候不就知悉了?”
石大概是被之前左顺门事件给搞怕了。
小皇帝喜欢乱来,有时候文官以为自己是在讲道理,但在皇帝看来那就是在挑衅,然后会用一些非常规手段让文臣受到惩罚。
一切还是要先讲证据。
众大臣见三名阁臣众口一词,只能一边议论,一边出宫去了。
……
……
回到内阁值房。
刘春叹道:“难道那群人不知道这么做毫无意义?陛下在不在宫中对他们来说有何区别?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闹腾于事无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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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春算是三人中比较了解小皇帝脾气的。
因为刘春知道,皇帝以前没事就熘出宫,乃思贤居常客,偶尔还会夜宿宫外。既然皇帝不是最近才养成的习惯,那一定是有人了解到这一点后借机做文章。
而最有可能暗中兴风作浪的就是传统派文臣。
石表态:“昨日并未听翰林院的人提及。”
以石的意思,就算有人传播,那也跟翰林院无关。
费宏皱眉:“我倒觉得,这件事或跟杨应宁回朝有关,有人故意在这当口传播一些骇人听闻的消息,扰乱视听。”
“那……你是何意?”
刘春望向费宏。
在这里,有关这件事的态度只能由费宏来定。
虽然费宏先前在人前表明,这件事不宜再声张,但谁知道他暗地里会不会做一些安排,比如说派人去查查这件事呢?
费宏反问:“仁仲,我倒觉得,你好像知道很多内情,却不肯如实相告。”
“不知道,我是真不知道,你就别逼我了!”刘春苦笑着摇摇头,这下连石都看出来了,刘春知道些什么却不肯说。
费宏道:“试着去问问宫里人,看看是否真如此,就算我等不公开劝谏,但暗地里对陛下的规劝还是要有的……顺带提醒陛下,这般行事容易被人诟病。”
以费宏的意思,大张旗鼓劝谏皇帝还是不要了,那会让皇帝产生逆反心理。
还是暗地里劝劝,不对外公开,让皇帝知道我们完全是一片好意。
“经延的时候说?马上要春讲了!”刘春提醒。
“嗯。”
费宏点点头,“希望明日陛下能出现在朝堂,如此便可打消朝中人非议!”
……
……
留宿西山的朱四,昨晚睡得并不踏实,主要是西山这地方……他睡不习惯。
身为少年帝王,骨子里带着一种怕被人谋朝篡位的恐惧,在宫里他觉得自己目标明确,容易遭人刺杀,在宫外则觉得安保力量不足……总有一些让他睡不着觉的因素。
好在有公冶菱在。
天亮起床后,朱四正在吃炸酱面,桌上还有雪豆蹄花、蒜泥白肉、卤牛肉和香酥花生米等菜肴,这边张左进来通禀,朱三来了。
“让她进来吧。”
朱四倒没觉得怎样,跟姐姐自小一起长大,童年携手做的事太多了,反倒是长大后有所疏远。
不过到现在朱三都没嫁人,在朱四心中,姐姐始终是个小姑娘,只是他自己长大了。
“参见陛下。”
朱三进来后欠身行礼,显得很懂礼数。
“皇姐,吃过早饭没?坐下来一起吃点儿吧。”
朱四说了一声。
此时只有朱四一个人吃,公冶菱没有陪同在旁。
朱三看了看桌面丰盛的菜肴,皱眉道:“陛下一早就吃这么油腻的东西?怕是不行,这样对身体不好。臣女可不敢随便沾荤腥。”
朱四撇撇嘴:“三姐,你装什么呀?不就是不想嫁人吗,故意说自己要当道姑躲起来?当谁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人家朱浩早就成家立业了,会娶你吗?”
“非也,非也,臣女现在一心修道,不问红尘中事。”
朱三一脸高深莫测的神色。
朱四摆摆手:“那行,你别跟朕提出任何请求,朕就相信你彻底脱离红尘了!要吃朕让人给你上小米粥和泡菜,不吃朕可就不管了!”
朱三狠狠地瞪了朱四一眼。
刚才她装清高,结果被弟弟给呛回来。
现在她还真不好意思提出什么非分的请求。
……
……
吃过早饭,朱三才又跟朱四说了几句,显得很生分。
早已不是少年时,彼此身份有了极大的变化,本来以朱三的年龄应该嫁人,成为别人家的妇人,跟皇家关系不再那么紧密,但现在却因为朱三依然小姑独处,使得她仍旧有着皇家的姓氏。
“陛下到西山来,完全不顾朝事了吗?如果那些大臣知道的话,定会揪着不放吧?”
朱三倒先劝谏起来。
朱四扁扁嘴,道:“你自己跑来西山,逍遥快活,却嫌朕在此碍事,不知是何居心?朱浩都去天津了,昨天收到他的提请,说要去南方平倭寇和海盗,你就算在这里等,也等不回他!”
“哼!”
朱三轻哼道,“陛下能不能不要张口闭口就提到那个人?”
“行,皇姐,你也别提让朕回宫就行!”
正说着话,张左匆忙进来。
朱四侧头问道:“有事吗?”
张左一脸为难地看了看一旁的公主,意思是这事不能让外人知晓。
“说就行!”朱四道。
张左不敢明言,直接到朱四耳边,告诉其有关朝中已在传扬他出宫甚至出京城的事。
“什么人敢泄露此等机密?这件事连母后都不知,谁这么大胆,不要命了么?”
朱四很生气。
虽然旁边的朱三不知道这对主仆说什么,但大致判断就是涉及到朱四出宫之事。
“陛下,请恕臣女多嘴一句,您出宫阵仗这么大,只怕想让人保密,也有点难度吧?”
朱三以奚落的口吻道,“若是你独自一人,或只带少数随从,别人恐怕就真不知道了。西山这边就算最普通不过的人,昨夜也都在议论,说是城里来了了不得的大人物,陛下说这要是被朝中文武知晓,他们会不会就知道陛下到西山来了?”
朱四道:“皇姐,你是诚心跟朕抬杠是吧?”
“臣女不敢。”
朱三昂着头,显得不卑不亢。
张左一看瞒不住了,直接问道:“陛下,朝中大臣议论纷纷,谣言四起,要是您还不回去的话,只怕……”
朱四道:“只怕他们会直谏,给朕难堪是吧?”
张左面色拘谨,不敢正面回答。
“朕偏不回去,看他们能把朕怎么样!”
朱四厉声道,“回去传旨,就说朕到西山视察,查看大明煤矿以及建造火车等事宜,要在西山住几天才回去!既然瞒不住,那就索性公开好了!”
张左一时恐惧无比。
要是真硬来,那大臣可就有文章做了。
估计这位小皇帝,要被归类为前面那位正德皇帝一样的腌人物,被说成是顽劣不堪的无道昏君。
朱三道:“陛下,臣女看您还是回去为好。此事宜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不要愈演愈烈,搞得君臣间严重对立!”
“你怎么也跟那些文臣一样,没事就规劝朕?难道不能像敬道那样,给朕出出主意吗?没什么好建议就不要乱来行不行?这么大的人了,难道不知道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吗?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朱四很生气。
你朱三真把自己当成大臣了,可你只是个公主,凭什么教训朕?
“就按朕所说的,去跟朝中人宣布!今天朕还真就住在这里不走了!朕没视察完,哪儿都不去,把朕逼急了,直接回安陆去!”
朱四倔脾气上来,九头牛都拉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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