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四在征求了朱浩的意见后,正式追封孝宗为“皇伯考”,而将张太后封为“皇伯母”之事定了下来。
朝堂上下虽意见重重,但有左顺门事件打底,再加上皇帝连追封朱右为皇考之事已经确定下来……这次的事就没有造成什么大的影响。
事定后,朱四特地把席书和张璁二人叫到乾清宫,对二人表示嘉奖。
“……多亏有你们在,朕这次可说是高枕无忧了!”
朱四表现得非常欣然。
大有一种,我当了皇帝,天下人都要听我的气概,让席书和张璁感受到不小的压力。
席书道:“就怕事后朝中有人上奏要求重议此事。”
“朕看谁敢!”
朱四毫不客气,当着二人的面发出威胁,“谁敢上奏,朕就让他知道这么做的下场!你们也派人盯着点,如果文官中有人敢私下议论,认为朕不仁亦或不孝,或不遵祖制,那就是私下议论朝政,朕一样要严惩!”
席书无奈领命,而一旁的张璁却显得很坦然。
反正张璁在帮皇帝做这些事的时候,就料到皇帝态度无比坚定。
“嘿,多亏有敬道在,他做事就是让朕放心。”朱四马上要去见蒋太后,临把二人屏退前,笑着称赞了朱浩一句。
席书倒没觉得如何,张璁听到后心里却不是个滋味。
这事不是我帮你办成的吗?
朱敬道那小子,听说要议礼,明知陛下对他倚重有加,结果却跑到西山躲清闲去了,完事后,这功劳还归在他身上?
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席书问道:“陛下,不知朱侍郎在此事上,到底出了多少力?”
“不需要他做什么,他先前所做的已经足够了,朕绝对信任他,不行吗?”朱四反问的话,让席书感觉自己完全是多此一举。
这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好了,你们且退下,最近朕听说龙虎山张天师要到京城来,朕想研究一下道家之事,却怕再有议礼方面的问题,你们帮朕盯着点……下一步就是给先皇追封庙号,也要趁早啊。”
朱四看起来还不满足,要进一步把大礼议往下推进。
席书和张璁这次谁都不言语了。
……
……
二人从乾清宫出来,在太监引领下往宫外走。
一路无话,二人出了左顺门,已有轿子候在宫门前,这边席书正要上轿子,张璁走过去道:“席尚书,可否借一步说话?”
席书点头。
这已不是二人首次单独叙话,现在他们身份已与之前有较大不同,张璁也明白想压住席书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就算席书上位有他的功劳,但现在席书是礼部尚书,完全没必要把他张璁当成上级。
“关于敬道,不知席尚书如何看?”
张璁直言问道。
席书道:“秉用,如果你是想说,陛下器重敬道不合适的话,莫要再提了。这件事其实连费阁老都已知晓,朝中就算未公开,但也不至于说像以前一样全都被蒙在鼓里。”
张璁闻言不由一惊,想到先前他在费宏面前提及朱浩,费宏对他的冷漠,让他有一种背嵴发凉的感觉。
明明想利用费宏这个文官之首来打压朱浩,结果却好像适得其反,让费宏感觉到他张璁是两面三刀之人。
“难道是席尚书如实相告?”张璁问道。
席书摇头:“朝中知晓这件事的人少了吗?内阁中就有刘阁老和唐阁老,他们跟敬道的关系无比亲密,就算稍微透露出那么一丝口风,别人还不明白?再者,陛下如今对敬道的器重,难道还不让朝中人醒悟?”
张璁无言以对。
以前还可以利用朱浩跑到文官集团内部充当卧底之事,试着发起攻击,让朱浩难以在朝中立足,问题是现在已经不是保守派掌权那会儿了,就连首辅费宏都是中立派,皇帝的高压更是让文官噤若寒蝉,已没人再去计较朱浩的立场是左还是右,在文官看来,朱浩已成为无关痛痒的人物。
席书道:“不过有一件事,我可以告知你,陛下好像还要挑选入阁之人。”
张璁一怔。
内阁如今已有五个人,就算杨一清回朝,最大的可能也是当吏部尚书,当然也有可能直接入阁,就这样皇帝还打算增加阁臣人数?这不会显得大明内阁太过臃肿?
“两个选项,一个是你,还有一个……是敬道。”
席书继续告知他知晓的事。
张璁摇头:“绝无可能,以在下跟敬道入朝的时间,陛下怎可能轻易让我们入阁?席尚书,我看最有可能入阁的人是你。”
席书摇摇头:“仅仅打理礼部的事务已让我焦头烂额,入阁之事暂时不在我思量之内。秉用,如果你想入阁,不妨多去跟敬道打好关系,只要他举荐,我看你机会很大。”
“席尚书……”
“你不必再说了,陛下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以你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与敬道相比,你还是收起那份心思,认真完成陛下交托的差事……你也知自己入朝日短,根基不稳,作何还要做那无谓之争?”
席书看起来对张璁很冷漠,压根儿就不想跟对方结盟,但说出来的话,绝对是对张璁好。
你张秉用别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你对朱敬道有很大的意见,甚至多次拉拢别人要与朱敬道对抗,但你可有想过,无论是皇帝的信任,还是个人能力,你都跟朱敬道相距甚远。
就连暗中使绊子的本事,只怕你也是拍马不及。
只有你自己根基稳固了,实力足够强大,多做几件实事,深得皇帝信任,才有扳倒朱敬道的机会,你现在根本是自寻麻烦。
……
……
张璁觉得很窝囊。
但他也认可席书的说法,就是现在难以匹敌朱浩,而朱浩更是不正面与他对抗,直接躲到西山去了。
就这样,皇帝仍旧对朱浩无比信任,这让张璁很郁闷。
“看来,只能等那位杨老部堂入朝,才能根本性扭转当下恶劣的局面。”张璁心里开始琢磨下一个可以结盟的人,那就是杨一清。
但张璁显然低估了杨一清等老臣施政上的决心,杨一清回朝前,或许表现出对他张璁的欣赏,但回朝后……怎可能不防备张璁的崛起?
说到底,你张璁也是新锐,朱浩虽然是新锐中拔尖的那个,但要对抗朱浩,为什么一定要联合你张璁呢?
历史上,张璁跟费宏、杨一清的关系都不好,几乎闹到二者不能并存的地步。
……
……
翰林院中,石见到翰林学士贾咏。
而石前来翰林院的目的,是借皇帝想再增加一名阁臣的想法,把贾咏推举入阁,以增加护礼派在内阁中的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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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议礼派那边已有两名阁臣,石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贾咏引入内阁充实己方力量。
但贾咏明显对入阁之事不热衷。
“我如今无心朝事,也跟陛下提出请辞,只是陛下不允。”
贾咏叹息着摇了摇头,才又接着说道,“或将我调去南京,如此可轻省一些,好过于在京师权力斗争的漩涡中浮沉。”
石道:“你与我同龄,刚过花甲之年,在朝入机杼者无不都是这般年岁,何以要自弃?”
石平时跟贾咏交好,在大礼议上所持政见也相同,现在丰熙退了下去,石自然只能把希望寄托到贾咏身上,希望跟贾咏联手把内阁改造为文官掌权之所。
贾咏道:“就算我入阁又能改变什么?”
石叹了口气,道:“你可知晓,陛下为何要再增阁臣人选?”
贾咏摇摇头表示不知。
石道:“近来朝堂上谣言四起,说是费中堂并非陛下心目中首辅良选,陛下或有意以刘仁仲为首辅,而唐寅在内阁时日无多,二人退下后,定会出现空缺。而黄公献自己也认为他不会在内阁久留。”
“什么?”
贾咏皱眉。
现在内阁五个人,看起来已经很充盈,结果听石一说,才知道,原来内阁中唐寅是必然要退的,而费宏和黄瓒也是指不定哪一天就会突然致仕,那岂不是说……到头来只剩下刘春和石二人?
若真是这样,那他贾咏入阁的意义就体现出来了。
两个人还对付不了刘春?
把刘春挤兑下去,内阁又成为护礼派的天下,毕竟刘春的年岁在那儿摆着,而且刘春还有胸痹的老毛病,谁知道他哪天会突然嗝屁?
“如今朝中,陛下多任用奸佞小人,我所能想到也只有你了。”
石道,“剩下的人选,诸如梦弼、九和,都还不够成熟,眼下唯独你才是入阁协助我的最佳人选。”
贾咏一时沉默。
现在皇帝只是放出个风声,说要增加一名阁臣,结果方向都还没定下来,石已开始鼓动他了。
贾咏不由琢磨开了,你入阁都是蒋阁老临退下前为你铺好的路,并非陛下属意人选,你凭什么认为,你推荐的我有资格入阁呢?
贾咏苦笑道:“可是……我实在是力不能及,你觉得仲鸣如何?”
仲鸣是翟銮的表字。
石皱眉道:“仲鸣为南礼部侍郎,倒是有传闻说,陛下要召其为侍读学士……以他的资历,怕是离入阁还有段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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