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朝会,太和殿中气氛一片肃穆凝重。
元康帝身穿明黄色龙袍,站在陛阶之上,怒视下方群臣,脸上满是青色,眼中闪烁着愤怒之光,他万万没有想到大臣们居然会和他哭穷,面对南方大雪,国库无钱的状况,他们依旧是不愿还钱,只是一个劲让元康帝宽限些时日,等他们慢慢凑钱。
“朕可以等得起,南方诸省的百姓可等不起,难道真的要看着百姓遭难,起了骚乱,你们才高兴吗?”
众位大臣再次拿出了沉默是金的大招,低头不语,让元康帝怒火中烧,再也压抑不住,怒声道。
“今日你们就在太和殿中待着吧,什么时候愿意还钱,什么时候再离开,朕还就不相信了,治不了你们!”
说罢,元康帝坐在了龙椅之上,闭目不言,他就和大臣们耗下去了,看谁耗得过谁。
借钱容易还钱难,元康帝的遭遇充分彰显了一个道理,欠钱的才是大爷,即使欠皇帝老子的钱也是一样的。
贾昶站在殿上,神色淡淡,他是朝中新贵,在边境大战的时候,得了不少好东西,又不奢靡,所以倒是没有向国库打白条,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贾昶武道精神,身体强健,不要说站上一天了,即使是三天三夜,对他而言也是轻松异常。
但是朝中的许多大臣就不同了,尤其是文官,一则有些人年纪大了,经不住折腾,二则即使年轻,也是手无缚鸡之力,手不能提,肩不能担,站了一天,腰酸背痛,饿的前胸贴后背,陆陆续续有人求饶,开口愿意还钱了。
看来古今都是一样,要想让人还钱,就要耍些手段,逼得身欠钱之人不舒服,才能讨回钱来。
傍晚时分,大臣们陆陆续续开口,剩下大都是勋贵武将,他们家大业大,富贵久了,大手大脚,花钱无数,就属他们欠钱最多,最少的也有数十万两银子,包括宁荣二府。
元康帝见这些人硬挺着,就是不愿还钱,一时间也没有办法,总不能真的让他们站到死,不少人已经是承受不住,脸色惨白,栽倒在地了,继续下去意义不大。
元康帝怒哼一声,起身离了太和殿,回了乾清宫,再想办法,如今有了文官要还回来的银子,足以赈灾了,也有个小一千万两。
第三日,元康帝再次召开大朝会,除了安排赈灾事项,依旧逼迫剩余的臣子还钱,甚至还派出了催债的队伍,若是一月时间到,依旧不还钱,就罢官抄家,流放岭南。
一时间,朝野哗然,不少胆小的大臣,开始连夜将银子还给了国库,只是四王八公,武勋集团,依旧是硬挺着。
勋贵们有的是不愿意还钱,有的是真的没钱了,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抱团前去求见了太上皇,太贞帝,希望他可以为自己做主。
太贞帝年纪大了,念及旧情,安抚勋贵们几句,说是会让元康帝宽限些日子,其实不过是糊弄他们,毕竟勋贵们欠的可是他们大乾王朝的钱,他怎么可能会自己打自己的脸,让元康帝难做。
四王八公之中有些人看不明白,还真的以为靠着太贞帝,可以和元康帝扳扳手腕,对着干,真是不知死活,甚至和忠顺王搞到了一起。
忠顺王乃是太贞帝当年最疼爱的小儿子,与元康帝一母同胞,本也有望登上皇位,只是没想到元康帝半路杀出,成了九五至尊,心中不服气,没少拉拢朝中大臣,寄希望于元康帝坐不稳龙椅,被太贞帝废除,自己就可以坐上那梦寐已久的宝座。
这日,北静王府下帖,邀请四王八公聚会,商议此事,宁荣二府都接到了帖子,又因为贾昶出身荣国府,贵为武安侯府,也在邀请之列。
镇国公牛清之孙现袭一等伯牛继宗,理国公柳彪之孙现袭一等子柳芳,齐国公陈翼之孙世袭三品威镇将军陈瑞文,治国公马魁之孙世袭三品威远将军马尚,修国公侯晓明之孙世袭一等子侯孝康;缮国公之世袭三品昭毅将军孙石光珠,再加上宁荣二府的贾珍,贾赦,武安侯府的贾昶,其他几位郡王并不在神京城中,只是府中后辈参加了聚会,因此八公各府也都来了许多人,一同热闹。
原来当年这四王功劳最大,及今子孙犹袭王爵,不同于八公,地位尊崇,只是如今只有北静王水溶在神京城中。
现今北静王水溶年未弱冠,生得容貌秀美,性情谦和,又因当年四王八公交情极深,同难同荣,未以异姓相视,因此不以王位自居。
一辆马车在官道之上奔驰,停在了背景王府外,李虎从马车之上跳下,拨开了车帘子,对着闭目养神的贾昶说道。
“侯爷,我们到了北静王府了!”
贾昶直起身子,缓缓睁开了双眼,一道精光射出,骇人至极,他面色沉静,走下了马车,来到了北静王府正门前,此时大门洞开,北静王府长史站在门外,负责迎接客人。
长史姓刘,见到贾昶来了,连忙走下台阶,脸上挂着笑容,十分明朗,恭敬的说道。
“武安侯,只剩你了,王爷等人都都等着您呢!”
不要看贾昶只是侯爵,但爵位却比四王八公中的许多人都要高,今日聚会众人之中,仅次于北静王水溶一人,其他的人爵位都要比他低上一些,再加上贾昶战功彪炳,手握兵权,地位绝对不逊色于北静王水溶,深受元康帝倚重,所以他才会最后一个到,作为压轴人物。
“还请前面带路!”
贾昶点点头,神色淡淡,并没有任何的波动,刘长史瞥了一眼贾昶,恭敬的在前面带路,心中暗暗称奇。
“果然和宁荣二府的其他人不同,生得英武俊朗,威严甚深,目光沉静,性情稳重,隐隐有煞气缠绕,不愧是被誉为当世白起,本朝霍去病,少年封侯,锋芒难挡,不同凡俗,世之英豪!”
贾昶走进王府之中,见到了四王八公各府的人,寒暄了几句,就坐在了水溶的下方空着的位置上,那是单独为他留下的位置,若是其他三王都来了,他倒是坐不得这个位置,但也是仅次于几人罢了。
北静王水溶和贾昶接触不多,倒是和荣国府的贾宝玉相识已久,也曾听过衔玉而生的传闻,对贾宝玉另眼相看,与其结交,关系不错。
“倒是第一次和武安侯如此近距离接触,我等祖上都是过命的交情,日后可以要多亲近!”
北静王水溶面容秀美,性情温和,倒是没有年轻人的轻狂,对贾昶笑着说道,想要拉近双方的距离。
贾昶看向了这位未及弱冠的北静王,脸上带着客套的笑容,这位可是聪明人,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对元康帝很是顺从,和某些人不同,他倒是不拒绝与其交往,开口说道。
“王爷客气了,本侯也是第一次参加四王八公之间聚会!”
贾昶已经分府,又不是宁荣二府的正经的当家人,所以从未参加过这等聚会,今日邀请他,他本不想来,但是念及出身荣国府,勉强为之罢了。
贾昶寒暄了两句,和其他人都见过礼之后,就闭口不言,他今日就是一个原则,沉默是金,绝不乱说话,只是听着就好。
贾昶静静的听着众人讨论国库亏空之事,不出所料,大部分人都不愿还钱,其中以镇国公府牛继宗情绪最为激烈,嚷嚷着有太上皇做主,忠顺王相助,陛下也不能怎么样。
贾昶用一种看死人的目光看着牛继宗,这位一等伯看不清形势,居然妄想螳臂当车,真是不知死活。
北静王水溶这次召集众人,也是为了替元康帝分忧,哪里会让牛继宗继续下去,连忙打断,笑着说道。
“诸位,我等都是钟鸣鼎食之家,如今国难当头,本就该出力,更何况是我们欠了朝廷的钱,若是手里宽裕,没必要为了银钱和陛下对着干,惹恼了陛下,怕是吃不了兜着走,后悔莫及!”
牛继宗闻言,脸上满是不服气,大声说道。
“王爷此话差矣,凭什么我们就要还钱,忠顺王说了,他也不会还钱,他可是在国库之中借了三四百万两白银呢!”
贾昶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笑容,不要看忠顺王如今蹦的欢快,那是因为太上皇还在,元康帝不好动手对付自己的亲兄弟。
等到日后太贞帝殡天驾崩,元康帝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忠顺王,这些年,忠顺王这些年仗着有太贞帝撑腰,没少给元康帝添堵,陛下性情最是记仇,哪里能轻饶了他。
贾昶身体靠在椅背之上,神色深沉,目光深邃,看向了牛继宗,幽幽开口道。
“忠顺王他老子是皇帝,兄长是皇帝,你觉得自己可以和他相比吗?”
“陛下登基已经十多年了,有些人还看不清形势,做着自己的春秋大梦,脑子真是不清醒!”
牛继宗被贾昶堵了一句,久久说不出话来,他自然是不能和忠顺王相比,但是依旧不愿还钱。
贾昶见此,微微摇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牛继宗要是自己找死,他还能拦着不成,不再多言。
等到了中午时分,众人这才走出了大厅,来到了院中,王府早已摆好了宴席,并安排了歌舞戏曲。
贾昶埋头干饭,不喜欢戏曲,倒是十分另类,贾宝玉今日也来了,水溶对其另眼相看,对其极其亲近,甚至将元康帝赐下的鹡鸰香念珠拿了出来,送给了贾宝玉,让一旁作陪的贾政,贾赦,连连感谢。
等到聚会散了,贾政邀请贾昶一同回荣禧堂,商量事情。
荣禧堂中,贾赦和贾政坐在上方,面色沉重,目光盯着贾昶,开口说道。
“还钱这事,你怎么看,我们府上到底要不要还?”
贾昶吃了一口茶,不疾不徐,沉静自若,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缓缓开口道。
“陛下铁了心要清缴国库,欠债不还不可取,府中还是早做打算吧!”
贾政闻言,微微点头,明白了贾昶的意思,若是不还钱,就是跟陛下作对,他们哪里敢。
贾赦却是不耐烦了,脸色阴沉不定,开口说道。
“你说的轻巧,府上可是欠了三四十万两银子,如今公中哪有这么多银子,我们还过不过了?”
贾昶毫不意外,荣国府中一笔烂账,每个人都伸手,贾赦伸手,王夫人伸手,王熙凤也伸手,还有府上官家奴才也都伸手,早就外强中干,只剩下了个空壳子了。
“不还钱也可以,就等着陛下降罪,罢官免爵,一家人流放岭南吧!”
贾昶才不会惯着贾赦呢,冷笑一声,开口说道。
贾赦闻言,身体一僵,再也没有了刚刚的气势,只是开口说道。
“那怎么办,府中拿不出这笔银子,无论如何是也还不上的!”
贾政也是点头赞同,他已经问过探春三姐妹了,府中如今只剩下了十余万两银子,根本就不够还债的。
“确实如此!”
贾赦眼睛微微一亮,想到了一个主意,看向了贾昶,开口说道。
“昶哥儿,你府上银钱无数,不如就由你来出这笔钱吧!”
贾昶闻言脸色一冷,虽然他府上不差这几十万两银子,但是又不是荣国府的继承人,绝对不会做这个冤大头的。
“钱又不是我借的,凭什么我来还?”
“我可不是荣国府的当家人,没道理让我一个分府之人来还这笔钱!”
贾政闻言也觉得不妥,阻止了还想再说的贾赦,无奈的说道。
“这钱是轮不到你来还,但我们也确实没有办法了,你可否出个主意,让府上过了这个难关?”
贾昶脸色稍霁,这次是正经话,他早就想到主意,闻言说道。
“荣国府早就被府中的硕鼠偷光了,主子虽然没钱,奴才可是有钱,我听说赖大家在府上建大观园的时候,也造了个院子,他儿子赖尚荣为了跑官,可是拿出数万两白银,家中财货绝对不下于五十万两,你们看着办吧!”
贾赦,贾政闻言,心中吃惊,不敢置信的看向了贾昶,连忙问道。
“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这可是吏部官员亲口给我说的,还借用了府上的名号!”
贾昶嘴角微微勾起,原着之中,荣国府遭了难,赖大一家却是荣华富贵,过的奢靡,他哪里能容下这等奴才。
贾赦听到这话,身体微微前倾,眼睛都红了,恨恨的说道。
“这可真是穷了主子,富了奴才,没想到赖大居然攒下了如此大的家业,比荣国府过的都舒服!”
“昶哥儿,你的意思是?”
贾昶闻言,轻笑一声,意有所指的说道。
“荣国府如果还不上亏空,就要被陛下抄家,府上若是不想被抄家,不妨学学陛下!”
贾赦眼中闪过一道厉光,面色凶狠,咬牙切齿的说道。
“那就抄了赖大的家,还钱的银子就有了,甚至还有所结余,足够府上度过这个难关了!”
“大老爷说的没错,只是此事宜早不宜迟,若是被赖大听到了消息,将银两藏了起来,府上可就难以度过这个难关了!”
贾昶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旁提点了几句。
贾赦和贾珍闻言色变,连连点头,确实如此,开口道。
“那就今日抄家,不给赖大反应的机会,他一个奴才,每月不过几两银子的月例,哪里能够攒下数十万两的家业,都是侵吞府上的。”
“只是府中人手怕是不堪大用,会走漏消息!”
贾政有些皱眉,赖大当了几十年的大管家,府中上上下下,哪个不巴结着他,府中有个风吹草动,他第一时间就会察觉。
“这事简单,我可以将府中的人手借给你们,他们都是跟着我从女真搜刮过的,绝对是抄家的好手,就算赖大将银子藏到了老鼠洞中,也能搜出来!”
贾昶想起了当年在建州搜刮女真部落的时候,那可真是天高三尺,手下那批人的手段,让他都叹为观止,犄角旮旯,都被搜刮的干干净净,每个人都发了一笔财。
“那就好!”
贾赦脸上满是贪婪之色,他对抄家这种事莫名兴奋,想着可以从此事中大捞一笔,心中就有些按捺不住了,跃跃欲试。
贾昶对贾赦的反应早就料到了,他这位大伯不学无术,吃喝玩乐样样精通,手里早就没有了什么银钱,有这么一个发财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恨不得将府中奴才都抄一遍家。
当夜贾昶从武安侯府调集了二十个护卫,交给了贾赦贾政,二人带着队伍浩浩荡荡,直奔赖大府中,径直砸开了大门,将赖大夫妇都绑了起来,赖府顿时一片混乱,丫鬟婆子吓得瑟瑟发抖,小厮管事,都被武安侯府的护卫打翻在地,一同押在了院中,一群人如同土匪一般,蜂拥进入了屋中,翻箱倒柜,搜刮了起来。
赖大看到家中值钱的东西都被搜了出来,堆在了院中,满脸都是焦急之色,大声对着贾政,贾赦喊着。
“两位老爷,你们这是做什么,赖大平日了也做什么对不起府上的事情,为何如此对待我?实在是太让人寒心了!”
贾赦看着院中堆积的金银珠宝,古玩玉器,大部分都有着荣国府的印记,听到赖大还在那里叫屈,怒不可遏,一脚踹在了赖大的身上,将其踹倒在地,拿起了一件金器,放在了赖大的眼前,指着上面的荣国府印记,斥道。
“瞎了你狗眼,这是什么?荣国府的东西怎么都跑到你的府中,胆大包天的奴才,居然偷到了主子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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