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昶和王夫人之间发生了激烈冲突的事情,瞬间就传遍了荣国府,在贾昶到达荣禧堂之前,府中大部分仆人婆子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贾昶来到书房前,正要推门而入,站在门外的周瑞却突然拦住了贾昶,沉声道。
“侯爷,老爷正在和相公们谈事,还请您稍等片刻!”
贾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了周瑞,这个王夫人的心腹狗腿子,眼睛微微眯起,目光玩味,笑着说道。
“荣国府越发没有规矩了,主子没规矩,下人同样如此,看来是需要好好整顿一下了!”
贾昶脸色突然一变,冷若冰霜,抬腿就是一脚,直接将周瑞踹进了书房之中,趴在地上,嘴里吐出了一口红艳艳的血,痛苦哀嚎。
“你再敢嚎一句,我就宰了你!”
贾昶神色威严的俯视着周瑞,周身散发着骇人的煞气威严,让痛苦不堪的周瑞瞬间收声,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贾政和府上的清客相公被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纷纷转身看向门口方向。
贾昶一身煞气惊人,面色寒冷,透着怒气,显然是今日几次三番遇到了糟心事,让他心情十分不爽,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招惹他了,是不是他平日里表现的太和善了,让他们以为自己没脾气。
“昶儿,这是作甚!”
贾政有些不解,看了一眼地上趴着的周瑞,又看了一眼怒气骇人的贾昶,开口询问道。
“老爷,我看府中要变天了,下人们架子脾气居然比主子都大了,是想翻身,当家做主吗?”
贾昶目光冰冷的盯着地上惊恐的周瑞,他还以为自己是哪个荣国府庶子,需要对他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周管家。不过是荣国府的下人,居然也敢为王夫人出头,拦住自己,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贾政闻言叹了一口气,他也知道府中的一些老仆嬷嬷实在是不像话,架子极大,但是他们大都是伺候贾母多年的老人,即使是他也要对其敬重三分,不能整治府中的风气。
“周瑞如何招惹你了,居然让你发了这么大的脾气,将他打伤!”
贾政不愿继续这个话题,只能将目光再次投向了周瑞,此时这位府中极有脸面的管事,脸色苍白,额头满是冷汗,眼睛凸起,五官扭曲,显然是疼痛难忍,但是却不敢发出丝毫的声响,显然是被贾昶吓到了。
“狗奴才,居然敢拦我,怕是想要替自己主子出头!”
贾昶不屑的俯视着周瑞,迈步走了进来,坐在了贾政的下方,周围围着一群清客相公,这些人都是贾政的幕僚帮闲,也就是俗称的师爷。
读书人十年寒窗,参加科考,金榜题名,一举成为官员,但是不通俗务,所以就需要养一些清客相公,帮着处理政务,出谋划策,这些人大多都是落榜的读书人,科举无望,这才投到了官员门下,他们精通律法,账目等,各有所长,倒也算是专业人才。
“这话从何说起?”
贾政一直在书房中和请客相公们谈论工部的事情,所以并不知道贾昶刚刚和王夫人发生了冲突,一头雾水的看向了贾昶。
“刚刚,薛氏一家到了,太太想要打开正门,被我所阻,发生了一些冲突!”
“太太想要到顺天府告我忤逆不孝,我威胁要召集族人,将其休了!”
贾昶倒是十分坦荡,并未添油加醋,直言相告,将刚刚的冲突说了一遍。
贾政面色变幻,他没想到王夫人居然会和贾昶发生如此激烈的冲突,虽然不高兴贾昶顶撞嫡母,但是更不满王夫人妄为,居然想要打开正门迎接薛姨妈一家,这明显坏了规矩,更恼恨王夫人居然想要告贾昶忤逆不孝,这是要毁了贾家的未来,不可原谅。
“简直胡闹!府中的正门岂是可以随便打开的?!”
贾政避重就轻,丝毫不提其他的事情,只是责怪王夫人坏了规矩,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也为难。
王夫人毕竟是贾政的发妻,同床共枕几十年,为他生下了两儿一女,身后又有王子腾这位九省统制撑腰,不能真的休了她。而贾昶是他的儿子,更是如今贾氏一族的门面人物,顶梁柱一般的存在。
若是贾政必须要做出选择,他最后定然会选择贾昶,毕竟妻子休了,可以再娶,但是武安侯大乾可就一位,能够保证荣国府以后数十年的荣华富贵,贾氏一族兴盛就靠贾昶了。
贾昶闻言,撇了撇嘴角,他也知道贾政的为难,他没有真想要和王夫人动真格的,不然王夫人哪里还能和他叫嚣。
“老爷这次唤我过来,有什么事情?”
贾政松了一口气,明白贾昶算是将这事放下了,这才开口道。
“并无要事,只是你多日不曾回府里了,所以想要让你回府吃个饭,一家人联络联络感情!”
贾昶分府别住,但是毕竟未曾行冠礼,名义上还是荣国府的人,是贾政的儿子,所以贾政不希望贾昶和府中关系疏远了,时常命人请贾昶回府,或是聊天,或是吃饭。
同时,这也是为了向外界传达一个信息,武安侯府和荣国府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贾昶也知道贾政的想法,脸色稍霁,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贾政的儿子,畜生荣国府,而且也沾了荣国府的光,不论是武道传承,还是军中的人脉关系,都对他的成长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贾昶当初可以在北境混得开,也是因为陈庆之乃是荣国府的旧将,之后回京执掌羽林卫,整治军纪,也有老国公的面子,如今更是担任京营节度使,顺利的交接,和他出身贾家也是有关系的。
贾昶回府,再加上薛姨妈一家来京,荣国府摆起了宴席,这等杂事自然是由王熙凤负责的。
王熙凤却是一把管家的好手,带着仆人婆子摆设整齐,上面设了几张榻,榻上都铺着锦裀蓉簟,每一榻前有两张雕漆几,也有海棠式的,也有梅花式的,也有荷叶式的,也有葵花式的,也有方的,也有圆的,其式不一。一个上面放着炉瓶一分攒盒;一个上面空设着,预备放人所喜之食。
榻上几前坐着贾母,贾政,贾昶,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下面都是一椅一几。东边是李纨和儿子贾兰,再者就是王熙凤,贾琏夫妻二人,宝玉和薛蟠在末。
西边便是薛宝钗,第二便是林黛玉,后面是迎春,探春,惜春,依次坐下。每人一把乌银洋錾自斟壶,一个十锦珐琅杯。
等到大家坐定,贾母这才笑着开口,看向了薛姨妈,对其到来表示了欢迎。
“今日是个好日子,姨太太一家到京,让人高兴!”
“姨太太已有了春秋,蟠儿年轻不知世路,在外住着,恐有人生事。咱们东北角上梨香院一所十来间房,白空闲着,赶着打扫了,请姨太太和哥儿姐儿住下,大家也亲密些!”
薛姨妈本就担心住在外面,薛蟠不改性情,纵性惹祸,遂忙道谢应允,笑容满面的说道。
“多谢老太太,只是一应日费供给,一概免却,方是处常之法。”
贾母知道薛姨妈一家不缺银钱,也不客气,自此,薛姨妈一家算是在荣国府住下了。
贾母说完了此话,看了一眼儿媳王夫人,见她面无表情,如同寺庙的菩萨一般,又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品尝美食的贾昶,她也听闻了贾昶和王夫人之间的冲突,她虽然偏心贾宝玉,却也知道贾昶如今才是贾氏一族荣华富贵的依仗,不能给他拖后腿,对王夫人想要告贾昶忤逆不孝之事十分不满,这是要毁了贾氏一族的未来,她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贾母心中叹息,不痴不聋,不为家翁,如今只能和稀泥,意味深长的说道。
“老话说得好,家和万事兴,爷们在外打拼,我们这些妇人家自然要管好家,府宅安定,家族才能兴旺!”
王夫人闻言,神色微动,手中死死攥着佛珠,手背青筋凸起,心中恼恨不已,贾母这话是在敲打她呢,不许她影响了贾昶的前途,影响了贾氏一族的未来。
贾昶闻言微微抬头,若有所思的看向了贾母,看来这位祖母也还没有彻底老糊涂,知道孰轻孰重。有这位老太君在上面压着,王夫人也不敢炸刺,只能老老实实的听话。
“昶儿,我听说你今天发火,将周瑞踢伤了?”
贾母敲打完了王夫人,就将话题转向了贾昶,开口询问道。
“没错,狗仗人势,府中的奴才下人也该整治了,架子脾气大得很,不论是宁荣两府管家,还是下面管事嬷嬷,都有些记不清楚自己的位置了,将国公府当成了自己的,对着主子也敢耍脾气,摆架子,真是不知死活!”
“日后,如果再让我听到族中小辈喊赖管家赖爷爷,我就活剐了赖大等人,真以为手中的刀杀不了人了!”
贾昶声音洪亮威严,传遍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他这是有意警告府中的下人奴才,不要倚老卖老,若是忘了规矩,他可容不得。
贾母脸色微变,赖大等人能够作威作福,主要就是仰仗贾母的势,在府中威风八面,即使是贾环,探春等庶子庶女都要对其敬畏有加。
贾母叹了一口气,贾昶是战场上下来的悍将,煞气惊人,威严也盛,她确实有些过于纵容下面的奴才了,贾昶警告一下也好,只是希望不会有人不长眼,将贾昶的话当做耳旁风。
“你是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威风也大,我是管不了你了,随你吧!”
贾母这话是说给其他听的,目的是提醒一下,不要忘了贾昶是什么人,当真以为纵横沙场,所向披靡的武安侯不敢杀人,今日周瑞只是挨了一脚,已经是烧高香了,该庆幸留下了一条小命!
“沙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死在我手中的人不下数十万,区区几个奴才算得了什么!”
贾昶眼睛微微眯起,锐利的目光看向了一旁伺候的赖大,吓得对方身体一个哆嗦,脑袋死死的低下,若有深意的说道。
众人看着煞气惊人的贾昶,这才恍然,这是一位战场之上厮杀的武将,绝对不像他那清俊的外表一样和善无害。
“行了,今日是姨太太一家来京的大喜日子,说什么打打杀杀的,让大家不舒服!”
贾母看着差点吓尿的赖大管家,终究还是顾念旧情,连忙打断了贾昶,开始转移话题。
贾昶也不想大煞风景,变得沉默不语,低头享用起美食了,荣国府的厨子手艺确实惊人,让他吃的津津有味,不理会神色各异的其他人。
“可惜,这次没有带小如意一起来,这么多美食一定能让她吃撑!”
贾昶心中暗暗想到,突然感到一道目光注视,抬头看去,正是有着潇湘妃子之称的林黛玉,他微微一愣,目光透着不解,似乎是在询问。
林黛玉小脸微红,连忙低下了脑袋,她没有想到贾昶感知如此敏锐,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娇羞无比。
林黛玉之所以关注贾昶,是因为贾昶替林如海进言,使得林黛玉得以和父亲团聚,她心中感激,想要找机会表达谢意。
贾昶见林黛玉躲避自己的目光,也不在意,环顾左右,突然看到了李纨和贾兰。
贾昶叹了一口气,想起当年贾珠对自己多少有些关照,如今孤儿寡母的,在府中谨小慎微,过得极不容易,有些照顾一二,遂开口对贾政问道。
“老爷,不知如今兰儿在何处读书?”
贾昶一开口,就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李纨更是神色微动,她如今寡居,此生唯一的指望就是儿子,希望可以好好培养贾兰,日后金榜题名,也算是对得起贾珠了。
贾政更是感到出乎意料,看了一眼贾昶,不知道他为何问出这个问题。
“如今兰儿在族学读书启蒙!”
贾昶闻言,微微摇头,贾代儒已经是古稀之人,学问本就不精,又没有什么责任心,将族学当做了养老之地,糊弄敷衍,贾兰作为荣国府三代长孙,天资聪颖,如果好好培养,日后定前途无量,可以顶门立户。
“贾代儒年事已高,也只是秀才功名,这么多年来,族学未有一人通过科举走上仕途,就可以知晓他学问如何,兰儿乃是珠大哥遗腹子,是老爷的嫡长孙,应该延请名师,悉心教导,日后才能有所成就,金榜题名,也算不枉珠大嫂子苦熬一场!”
贾昶说出的话,让贾政陷入了思索之中,李纨心中动容,双眼湿润,泛着红色,感激的看向了贾昶。
自从贾珠早夭,李纨就与儿子贾兰相依为命,因为有贾宝玉存在,贾母和王夫人的心思全在凤凰蛋身上,对贾兰几乎视而不见,李纨也是谨小慎微,成了荣国府中的小透明,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就如同当日的贾昶一般,谁都不敢得罪。
贾母见到这一幕,也是心有感触,荣国府终于出了一个能够担事,知道关心侄儿学业,懂得家族长远发展的爷们了。
林黛玉微微抬头,目光带着几分意外,她从未听贾宝玉关心过贾兰,要知道这可是他嫡亲的侄儿,反而是贾昶这个关系还远一些的叔叔关心贾兰的学业,这就是男儿的担当,难怪父亲对贾宝玉看不上,多次夸赞贾昶。
贾政回过神来,看向了下方的贾兰,见他聪慧乖巧,心中暗暗惭愧,他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凤凰蛋贾宝玉的身上,倒是从未关心过孙儿的学业。
“名师难请,如今就连宝玉也不曾认真治学!”
贾政这话倒不是虚言,荣国府没少为贾宝玉请名师教导,但是每次都被贾宝玉气走了,贾宝玉对圣人文章十分鄙夷,厌恶仕途经济,认为当官的是国贼国贼禄蠹,一副清高自傲,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荣国府的名声在名师之中已经臭不可闻了,认为贾宝玉朽木不可雕也,对荣国府也敬而远之,不愿来此,所以这才导致荣国府再也难以延请名师教导后辈子弟。
贾昶眉头微皱,低头想了片刻,这才在李纨期待的目光注视下开口,声音清朗沉稳,有着让人敬畏的力量。
“老爷,如今宫中正在为诸位皇子选取伴读,几位热门的皇子伴读有无数人都在争抢,为的就是博上一把,寄希望于自己押宝的皇子日后可以荣登大宝!”
“这些皇子伴读虽然热门,但是风险也高,我们贾氏已经富贵至极,无需再凑这个热闹!”
“倒是有几位宫中低位妃嫔所生的皇子,并无显赫母族,日后无望争夺宝座,也需要伴读,目前还无人选,如果老爷同意,我倒是可以为兰儿争取一个名额!”
“如此一来,既可以在翰林院诸位鸿儒的教导下读书,又没有什么风险,日后这位皇子再不济也能封个郡王,算是兰儿的人脉靠山,不知老爷和珠大嫂子觉得可好!”
贾政听着贾昶的安排,不由赞叹,真是面面俱到,对贾兰日后前途有着极大的好处,还没有多少风险,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李纨更是激动不已,心里十分愿意,这等好事落到贾兰的头上,她日后也算是有盼头了,只是碍于贾政还未开口,不敢出声。
“此事自然极好,只是你可否为难?”
贾政有些迟疑的问道,如今贾昶地位显赫,一举一动都引人瞩目,将自己的侄儿安排在了皇子身边作为伴读,会引发他人联想的,要是被认为他有意扶持这位皇子争夺皇位,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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