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蛮夷毁坏驿路,偷袭军镇,妄图夺回失地。”
“西域诸国冷眼旁观,佛门以此要挟,欲传教中原。”
长公主渐渐加重了语气,声音不再清冷,而是充满了严肃和沉重,质问道。
“院长,你身为读书人,难道不应该一展抱负,重振国威吗。”
赵守盯着长公主看了片刻,随后目光从这张清丽脱俗中,带着高贵之气的脸蛋挪开,望向窗外绿意森森的竹林,摇头叹息道。
“云鹿书院如今被朝堂排斥衰落了,长公主心知肚明,我即使出仕又有什么用处,长公主还是请回吧。”
长公主眼中难掩失望,正要告辞离去,雅阁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学院的老先生急匆匆跑进来,大呼道。
“院长,大事好了,院中的三位大儒打起来了,好像是打出了真火!”
君子动口不动手,一般而言读书人都会注意自己的形象和风采,很少做这种有辱斯文的粗鄙举动,除非是真的忍不住,否则绝对不会打架的。
长公主闻言大吃一惊,她也在云鹿书院求学过,见过云鹿书院几位大儒为了学术争吵的样子,有时候急了,甚至会出现破口大骂的情形,那种场景十分火爆,只是却从未有过动手的情况发生。
毕竟大儒身份尊贵,为人师表,怎么可以轻易动手,君子斗口不动手,被三人发挥的淋漓尽致,言出法随,相互争斗,但是却从未直接动手,今日怕不是撕破脸皮了。
赵守眉头微皱,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右手捏了捏眉心,只感到一阵头痛,学院没一个省心的,这幅景象,他哪里敢出仕为官,他担心自己一离开,这几位大儒就会将家都拆了,云鹿书院也不用发扬光大了。
院长赵守叹了一口气,感到了心累,书院学子的事情需要他操心,书院先生的事情也需要他操心,这三位大儒的事情更需要他操心,甚至需要花费他更多的精力,让他十分气恼,有些恨恨的问道。
“三人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事情打起来了?”
“不知啊,慕白先生原本在题字,忽然之间,两位先生横空出现,接着便打起来了。”
通风报信的老先生也是一头雾水,满脸的愁容,搞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只是将自己所看到的说了出来。
赵守无奈,整个书院的事情千头万绪,都需要他来解决,见从这位老先生的口中也问不出什么,只能自己亲自去了解一下,解决这件事情了。
赵守想到这里,站起身来,浩然正气涌出,缓缓开口,声音浩大威严,响彻房内,
“天涯咫尺,书院之内任我来去!”
长公主也跟着起身,忙不迭的对院长说道。
“带我一起!”
突然,赵守和长公主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长公主只觉得自己就好像是怒海之中的一叶扁舟,周围景象都扭曲了,一阵晕眩,无比矛盾的感觉涌上心头,空间距离在此刻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一尊手持书卷的圣人雕塑映入长公主的眼帘,殿内火烛燃烧,摇曳晃动,青烟袅袅,殿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一片哗然,更有一道道的狂风肆虐,冲入大殿,让烛火剧烈晃动,险些熄灭。
院长赵守已经冲出了大殿,长公主紧随其后,向着殿门口走去。强风让她的衣裙朝后翻飞,衣襟紧贴着胸口,曼妙的身姿,凹凸有致,显然长公主是个心胸宽广的女子,极为符合男人的审美。
走出大殿,长公主仰头看向虚空,三位大儒踏空而立,体内荡漾出一股浩然磅礴,中正不屈的气息,彼此碰撞,激荡不休,在空中掀起了一阵狂风,飞沙走石,十分可怖。
张慎冷哼了一声,脸上怒色明显,恼怒的嚷嚷道。
“李慕白,你实在是太过无耻了的,当日我已经忍让了你,才会同意许七安拜入你的门下,,你今日居然做出如此卑鄙的事情,是可忍孰不可忍,你这老贼,还要不要脸了,圣人的学问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长公主闻言诧异,不明白李慕白究竟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居然让张慎如此愤怒,甚至不惜大打出手,好像他犯了十恶不赦之罪一般。
李慕白脸上没有丝毫羞愧之色,甚至比张慎嗨还要坦然,信誓旦旦,大言不惭的反驳道。
“张慎你这老匹夫,我是宁宴的老师,帮他润色一下文章诗词,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你这是嫉妒我的才华,小人行径!”
张慎闻言,脸都变得漆黑,如同墨染的一般,整个人被气得发抖,抬手指着李慕白,嘴巴哆哆嗦嗦,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陈泰听到李慕白如此无赖,他也不干了,双目圆睁,隐隐怒火在其中燃烧跳动,怒气显而易见,甚至须发都立了起来,大声呵斥道。
“李慕白你太无耻了,我都看不下去了,你还能要点脸吗,你那是帮弟子润色文章诗词吗,分明就是占便宜。”
李慕白闻言十分不屑,他心中一点不虚,作为老师,沾点学生的光怎么了,有什么丢脸的,更谈不上无耻,读书人的事情,哪能如此说,十分强硬的回应道。
“许七安是我和张慎的学生,他反应慢了一步,没占到便宜,嫉妒我,我可以理解!”
“但是,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宁宴又不是你的弟子,你生哪门子气?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张慎言辞比不过李慕白犀利,秉着能动手绝不哔哔的原则,心中一横,就是一个字:干。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本书卷,怒视李慕白,坚定的说道。
“废话少说,我们手上见真章,浩然之气我们不分胜负,我们就比比其他手段。”
说着,张慎就撕下书中的中一页,令其燃烧,纸张燃烧殆尽的瞬间,凭空生出一股绿云,嗡嗡的扑向李慕白,那是一只只通体碧绿的甲虫,口器狰狞,宛如蝗群,密密麻麻。
“老夫前些年游历天下,也不是没有收获的。”
儒道海纳百川,兼容并包,能够学习其他体系的绝学,并将之付诸笔端,载入书籍之中,临敌之时再取出来使用,这也是读书人最强大的手段之一,压箱底的,如今张慎动用这种手段,显然是怒极了,顾不上其他了。
李慕白见状丝毫不慌,同样摸出一卷书,撕下两页,同时引燃。其中一页燃烧殆尽,化作一头带翅蜥蜴,样子很像西方世界的龙族,呈现赤色,身形虚幻,腮帮鼓起,蓦地喷出一股数十丈长的烈焰,向漫天甲虫席卷而去,烈焰暴虐,甲虫簌簌而落。
与此同时,另一页纸燃烧完毕,幻化出一只蝴蝶,蝴蝶虚实不定,在虚空中游动翱翔,如同自由的鱼儿,瞬间就出现在了张慎的面前,五彩的翅膀轻轻闪动,无数光点化为了光带,落在张慎的脸上,让其心中生出了难以抵挡的困意。
陈泰也说不过李慕白,被他的话讥讽的脸色涨红,见李慕白占据了上风,连忙也掏出一卷书,从中撕掉一页,纸张燃烧,一颗圆坨坨,身I明灿灿丹丸浮现,这是道家金丹,轰然飞出,砸向了李慕白。
“陈泰你个小人,居然偷袭!”
李慕白被陈泰偷袭得手,脸上的得意之色瞬间消散,脸色涨红,怒目而时,惊醒了陷入困意之中的张慎。
长公主沉默的看着这一幕,六品儒生境能够学习其他体系的绝学,并将之付诸笔端,载入书籍之中。
三位大儒在半空打的如火如荼,引来了书院无数学生的围观,看着空中你来我往,手段频出,大呼过瘾,甚至分成了两派,大声呼喊,给三人加油助威。
许子圣仰头看着三位大儒争斗不休,频频点头,他们施展儒道的手段,让他触类旁通,受益匪浅,恨不得三人打出真火,拿出压箱底的手段,让他看个过瘾。
张慎见久久无法拿下李慕白,灵机一动,发动言出法随的能力,开口说道。
“李慕白,你腰带开了。”
突然,李慕白感到腿上一凉,愕然的低头,看到自己的裤子已经滑到了脚踝,老脸一阵燥热,晚节不保,丢人丢大了,心态瞬间就炸裂了,秉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大吼道。
“该死!”
“我说,所有人裤子都掉了。”
瞬间,无数围观的人都惊恐的弯腰提裤子,长公主腰上的一枚乳白色玉佩,应激发光,挡住了李慕白的攻击,没有出丑,不然怕是要震惊朝野了。
许子圣闻言,脸色微微一变,没想到这三位大儒如此不着调,殃及池鱼,连忙开口道。
“我万法不侵!”
许子圣只顾自己,没有帮助身旁的许七安兄弟俩抵挡攻击,许子圣扫了一眼,微微摇头,有些鄙夷的说道。
“毛毛虫?!”
许七安恼羞成怒,脸色涨红,反驳道,
“你懂什么,这是如意金箍棒,大小如意,铁骨铮铮,男人就要能伸能屈!”
许七安十分嘴硬,像是被许子圣戳中了要害,仰着头,牛皮都快吹破了,十分夸张!
“我不信!”
许子圣十分认真的说道,那语气充满了坚定,让许七安之前对他的好感瞬间消散一空。
“我不信你能比我强!有本事比一比?”
许七安极为不服气,看着衣衫完整的许子圣,充满了斗志,不认为许子圣在这方面也比自己强。
“还是不用了,我怕你会自卑,给你造成不可挽回的心理阴影!”
许子圣摇摇头,他可是直男,不搞基,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遛鸟呢。
许七安手中提着裤子,气哼哼的转头看向了天空,三位大儒还在争斗,显然打出了真火。
许子圣感受着圣人庙中的波动,神色微动,知道劝架的人来了,有些扫兴,叹道。
“可惜三个人没有打出真火,就要结束了!”
许七安闻言,目光古怪的看向了许子圣,没想到这位大人如此腹黑,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不过他说要结束了是什么意思?
就在此时,一声威严的嗓音响起,清晰的传入众人耳中,撼动虚空。
“都给我住手,给我滚下来,你们当着全院学生的面,大打出手,也不怕丢脸!”
话音落下,三位大儒体内的浩然正气瞬间平复,三人好像不受控制一般,从空中缓缓落下,面前是震怒无比的院长赵守,三人感到一阵心虚,双手提着裤子,低头看着脚下,似乎那青石板充满了吸引力。
赵守阴沉着脸,目光锐利,死死盯着三位大儒,愤怒的质问道。
“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此时张慎和李慕白表现的十分默契,对视一眼,达成了协议,这事不能让院长知晓,不然又会多出一个抢学生的人。
“没什么,只是在学术上有些分歧,一时没有忍住怒气!所以才回动手!”
“院长,我举报,他们说谎!”
陈泰此时却选择了打小报告,系好了腰带,举起手来,十分谄媚的样子,让张慎和李慕白怒目而视,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会是奸佞小人,狗腿子!
“院长知道《绵羊亭送杨谦之青州》这首诗吧。”
赵守随之望向矮墙,凝神看了片刻,看到那行小字,心里顿时了然。张慎和李慕白二人,这段时间对紫阳居士杨恭青史留名的事情非常羡慕,这点他是知道的。矮墙上那首诗,确实是好诗,不说传出去后名声大噪,将来也有极大的机会流传后世。两人为了名声而争执,倒也情有可原。
赵院长面皮一抽,有些恼怒,二人将他看成了什么人,他岂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难不成还会和他们争抢学生不成?
此时,长裙曳地,气质清冷,雍容华贵的长公主走了过来,她烟波流转,动人心魄,笑着问道。
“两位大儒因为何事如此大动干戈?”
张慎与李慕白见到这位大奉长公主,不敢失礼,连忙作揖,轻描淡写的说道。
“只是一首劝学诗罢了。”
长公主目光旋即转向矮墙,美眸中绽放异彩,顿了顿,樱唇轻启,赞道。
“好诗。”
“不知这首诗是何人做作?”
张慎心中暗道不好,却又不好不答,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是老夫的学生,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就是他写的。”
“原来是他!”
长公主眼神微动,她是个才学过人的女子,算半个读书人,对诗词也十分热衷,自然也听过许七安的名字。
“他也是我的弟子。”
李慕白时刻不忘强调这点,毕竟日后青史留名就看许七安的了。
长公主爱才心切,脸上露出的心动之色,让张慎二人心中升起了不好之感。
“他人在何处?”
长公主明眸如水,潋滟清澈,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环顾周围,开口问道。
“在那边,和许子圣待在一起!”
陈泰转头看向了另一边,伸手一指,瞬间就将许子圣,许七安等人暴露了出来。
长公主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俏脸一愣,没想到许子圣居然也在云鹿书院,她对这位武安侯之子大名可是如雷贯耳,只是也巧,许子圣入仕三年了,长公主居然从未见过他。
“许大人也在云鹿书院?”
长公主的话中的带着一丝疑惑,不怪她多想,许子圣出身武安侯府,是武勋贵族中的重要力量,又是国子监学生,当朝状元郎,刑部员外郎,出现在云鹿书院实在是太过敏感了。
好在,张慎等人还算厚道,没有坑许子圣,向长公主解释道。
“许子圣想要瞻仰圣人道场,也是第一次来云鹿书院!”
长公主这才放下了疑惑,转头看向了许子圣等人,一身儒衫,两袖飘飘,衣袂翻飞,身影缥缈,气质脱俗,恍若神仙中人。
“好气度,好风采,好样貌!”
长公主心中连连赞叹,一眼就认定了谁是许子圣,随后目光微移,看向了他身后的许七安,长得倒也英武,只是和许子圣相比,稍显粗鄙,不够俊朗,一看就是粗鄙武夫。
“只是终究比不得许子圣这等谪仙人物,在他身旁,如同萤火比之日月,差距好似天堑!”
许七安的样貌气度甚至比不得他旁边的堂弟许新年,许新年样貌遗传了母亲的,俊美阴柔,十足的一个小白脸,如果和许七安同去勾栏瓦舍,至少可以打八折。
当然,打折的前提是许新年不开口,这个耿直男孩,长了一张破嘴,他一开口说话,就让人忍不住想要暴揍他一顿,火气根本就压制不住。
赵守扫了一眼书院的学生,眉头微皱,对几人说道。
“我们进去说,不要在这待着了!”
亚圣学宫,供奉着的亚圣,他才是是云鹿书院的创始人,因为儒圣当年曾经在此讲道,亚圣才会在此地建立了云鹿书院。
亚圣穿着青色对襟儒衫,戴高高的儒冠,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搭在前腰,目光眺望远方,亚圣的身侧,是一只灵动秀美的白鹿,白色的皮毛隐约可见云纹。
张慎走在好奇许子圣的身旁,伸手指着那只白鹿,对其介绍道。
“这头白鹿就是书院名字的由来。”
许子圣微微点头,赞叹道。
“白鹿为坐骑,亚圣倒是风雅”
大儒张慎目光古怪的看了一眼许子圣,纠正道。
“不是坐骑,是妻子。”
许子圣闻言,神色瞬间变得肃穆,眼睛里带着钦佩之色,喃喃道。
“以鹿为骑,我辈楷模!”
许子圣心中又多了一个敬佩的男人,之前只有四人值得他敬佩。亡灵骑士宁采臣,草莽英雄许汉文,上仙真人汉董永,操虫技师落十一。
“指鹿为马儒亚圣!了不起!”
这里的马是马子的马,许子圣一语双关,用的极妙!
大殿的左右两侧各立一块与人等高的石碑,其中一面空白,另一面刻着字迹。许子圣走到碑前,仔细打量。
“仗义死节报君恩,流芳百世万古名——程晦。”
“这是国子监那位亚圣留在这里的。”
张慎神色凝重,透着几分敬佩,又透着几分厌恶,程式亚圣是云鹿书院势微的元凶,但又是儒道先贤,不是他可以置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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