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七安看到坐在堂上的许子圣,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今日在牢中所见的年轻人,居然也是负责此案的官员,不由多看了一眼,这才将目光移开,看向了其他三人,许七安这小子眼睛不老实,在黄裙少女褚采薇绝美的脸上多停留了一下,然后目光就看向了对方的胸膛,对A要不起,这是心胸并不宽广的美少女,不是许七安的菜。
“我喜欢的是心怀天下的奇女子,只有心胸宽广的女人才能引起我的关注!”
许七安不改男儿本色,目光看向了身穿四品绯袍的京兆府尹,恭敬的低下头颅,沉声道。
“草民见过诸位大人!”
京兆府尹高坐大椅,面无表情,用审问犯人的腔调向许七安询问,极具威严。
“许七安,三日前下狱的时候,你可没说自己有重要线索,你可知隐瞒不报的后果?”
京兆府尹作为官场老油条,哪怕心里急的要死,担心头上的乌纱帽不保,开口也绝不问线索,而是对许七安进行心理施压,摆起了官架子,上来就是问罪。
许七安作为警校的高材生,对于审问心理学自然十分精通,他能够来到这里,就说明京兆府尹对他所说的线索极为关注,自救计划就已经成功了一半,心中有着成算,许七安表现的极为冷静,并没有被京兆府尹的话吓到,从容应对。
“大人,就在方才许家二郎来找我了,我问他要了卷宗。”
许七安十分诚实的说出了刚刚的发生的事情,当然没有提及许子圣进入牢中见他的事情,这种事情乃是隐秘,涉及到朝廷重臣之间的党争,他可不敢实话实说,只字不提。
在场几人都知道许新年,并不是他有多出名,而是身为许平志的长子,三位主办自然会有调查,早就将其底细摸得一清二楚了。
“这和你说的线索,有何关联?”
京兆府尹眼中闪过一丝思索,心中念头转动,但是却不动声色,继续问道。
“草民便是从卷宗里推理出了案件的真相,找到了线索!”
“等等,”
京兆府尹打断许七安的话,身子微微前倾,心神不由被许七安的话所吸引。
“你是说从卷宗里找到了线索,知道了案件的真相?”
这和京兆府尹想象的不一样,他本以为许七安是想到了其他的线索,案宗他都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了,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疑点线索。
“我已经破案了。”
许七安点点头,表示就是如此,脸上带着强大的自信,感染了堂上的几人。
京兆府尹见此,秉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压制了想要将许七安送回大牢的念头,神色威严的说道。
“既然如此,你就说说看吧,不过本官想要提醒你,如果你只是信口雌黄,那两百个板子可以打的你骨肉分离。”
许子圣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许七安,终于开口了,神色和善的说道。
“陈大人你又何必吓唬他呢,即使他无法提供新的线索,至少也是尽力了,无需太过责备!”
许七安听到这话,心中微微一暖,看来这位贵人还算好相处,不是那种只会让人卖命,冷血无情的人,和这种人合作,安全性大增,不用担心日后被灭口。
京兆府尹闻言诧异的看了一眼许子圣,对于这位勋贵子弟,状元郎,前途无量的年轻人,他也乐得卖一个情面,收起来脸上的寒意,笑着说道。
“既然许大人都如此说了,许七安即使没有提供新的线索,我也不会为难他的!”
许七安见此,心中微微吃惊,显然这位四品的京兆府尹对这位年轻贵人十分忌惮,甚至隐隐有着巴结的意味,让他对许子圣的实力有了更深的认识。
“多谢两位大人!小人既然敢如此说,自然是有着把握的!”
“税银被劫案,其实不是妖物所为,而是人为。”
许七安信誓旦旦的说出了这句话,让堂上的三人全身一震,同时看向了一旁带着笑意的许子圣,这许七安的断定居然和许子圣相同,都认为这次的税银丢失案不是妖物作祟,而是人为。
京兆府眼睛微微一亮,盯着许七安,目光灼灼,带着审视和期待之色。
“你且说说看?”
“根据城门守卫的口供,我二叔是在卯时二刻进的城,辰时一刻,押送税银的队伍抵达广南街,这时,怪风忽起,马匹受惊冲入河中。”
许七安心中一定,他最担心的就是京兆府尹固执己见,认准了此案是妖物所为,如今看来还算顺利,度过了第一个难关。
许七安尽量让语气变的不卑不亢,显得自己更镇定,从而增加说服力。
京兆府尹点点头,他对案宗也是熟记于心,说道。
“这便是我们断定此乃妖物潜藏于河中,伺机抢走税银的理由。”
“不!”
许七安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个八度,大声反驳起京兆府尹,继续说道。
“妖风只是障眼法,河中爆炸也是障眼法,其实是为了让你们忽略一个破绽,一个致命的破绽。”
京兆府尹闻言,摆出了倾听姿态,连忙追问道。
“什么破绽。”
黄裙少女咬着蜜饯没嚼,那双灵气四溢的眸子,饶有兴趣的盯着许七安。
银锣李玉春脸上也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极具压迫力的目光停在了许七安的身上。
卷宗三人已经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对案发经过了如指掌,却不曾察觉出有什么破绽。
只有许子圣神色淡定,不急不缓的端起茶盏,啜了一口,惬意而又闲适,显得从容不迫,胸有成竹,气度远胜其他三人,如鹤立鸡群,让许七安对其身份地位更多了几分好奇。
“我二叔押送税银十五万两,敢问几位大人,十五万两白银,重几斤?”
中年男人一脸僵硬,黄裙少女则歪了歪脑袋,半天没正回来,京兆府尹也是露出不悦之色,皱眉训斥道。
“有话就说,别卖关子。”
许七安原本是想给出提示,让几位大人自己察觉到那个巨大的破绽,将表现的机会对方,没想到弄巧成拙了。
许子圣见状,无奈的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迅速给出了答案。
“九千三百七十五斤。”
在这个世界中,一斤十六两,十五万两白银是九千三百七十五斤,这十五万两白银的重量极为惊人。
李玉春皱了皱眉,他隐约间把握到了什么。黄裙少女蹙眉,也是满头雾水,不知道这十五万白银重量和案子有什么关联。
“这能说明什么?”
许七安已经对三人的智商不抱任何的希望了,三人似乎都不太聪明,他还是直接说吧,不搞那些弯弯绕绕了。
“从城门口到广南街,路程多少?”
“三十里。”
“途中经过几个闹市?”
“四个。”
“驽马脚程如何?”
“驽马?!”
银锣李玉春的办案经验也是极为丰富的,之前只是走入了歧路,思维陷入了僵局,如今得到了许七安的提示,双眼圆瞪,猛的站起身。他用力瞪大双眼,露出了一种原来如此的恍然之色。
三天的追踪、搜捕妖物踪迹一无所获,这位经验丰富的打更人已经意识到可能走错方向。但头脑里没有一个清晰的思路,所以也没放在心上。
京兆府尹头皮有点麻,因为他仍旧没有听出有什么问题,显得他这个府尹头脑不太灵光,不擅长实务,又是一个理学培养出来的呆板儒生。
京兆府尹看了眼黄裙少女,见她也是一脸的迷茫,心里瞬间就平衡了许多,原来不只是他没听明白。
许子圣鄙夷的扫了一眼京兆府尹和黄裙少女,目光更是在黄裙少女的胸部看了一眼,微微摇头,暗叹不已。
“常言道,胸大无脑,这丫头明明心胸极小,为何还如此愚笨,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黄裙少女俏脸之上满是郁闷之色,黄鹂般灵动的声音再次响起。
“究竟哪里有问题?”
银锣李玉春已经明白了许七安所言的意思,情绪很是激动,右手紧握成拳,狠狠砸了一下左掌,大声道。
“时间,是时间对不上。”
“广南街距离南城门足有三十里,以驽马的脚力,沿途要经过四个闹市,卯时二刻进城,不可能在辰时一刻抵达广南街。”
李玉春之前受到了先入为主的影响,认为这是妖物作祟劫走税银,所以不曾细想,如今经过许七安的抽丝剥茧,凭借丰富的办案经验,立刻察觉出了问题。
“可是税银确实是在辰时运送到广南街,当时目睹匹马冲入河中的百姓有不少,不可能是假的。”
黄裙少女依旧不理解其中的缘故,一脸懵的说道。
京兆府尹看到黄裙少女如此询问,满意的点头,有人和自己一样蠢,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连忙附和道。
“此事何解?”
“因为押送的根本不是银子。”
许七安掷地有声,让三人都惊呆了,京兆府尹更是狠狠地一拍惊堂木,大声的反驳道。
“荒谬!”
“且不说,你二叔和押运的士卒有没有眼睛,卷宗中有录入当时在场百姓的供述,马匹冲入河水,白花花的银子滚入水中。”
他抖了抖手里的卷宗,十分生气的质问道。
“难道你认为所有人都在说假话不成?”
“眼见不一定为实,草民愿意亲自为大人解惑,”
许七安目光落在桌案上,拱手一礼道。
“草民想要借纸笔一用。”
京兆府尹挥了挥手,示意自便,许七安拖着镣铐来到桌边,倒水研磨,铺开宣纸,歪歪捏捏的写了起来。
“大人,请按照草民的要求,准备纸上之物。”
许七安洋洋洒洒的写了许多字,字迹潦草,没有筋骨,让许子圣看得直皱眉,这字真是够丑的。
许七安自然不知许子圣对他的那一手破字十分鄙视,将宣纸递给了京兆府尹。
京兆府尹接过宣纸扫了一眼,一头雾水。
“我看看。”
黄裙少女连忙过来凑热闹,伸出雪白柔荑接过宣纸,然后也是一头雾水。
银锣李玉春也同样扫了一眼纸张,做出面无表情的样子,不漏痕迹的把宣纸折起的一角压平,然后递给京兆府尹。
只有许子圣一眼就看懂了许七安所写的东西,但是却装作不懂的样子,不着痕迹的点点头,许七安没有让他失望,果然推演出了税银案的真相。
很快,就有衙役按照吩咐,准备好了许七安所需的东西,摆在了大堂之中。
“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你可务必给本官一个满意的答复。”
京兆府尹隐隐觉得事情就要有转机了,对手许七安的期待多了许多,神色和善了许多。
“若是草民助大人破了此案,可否上书圣人,免去我许家的罪责。”
大奉很注重父子传承,子代父过,亦可替父戴罪立功,许七安还是准备先讲好条件,免得京兆府尹翻脸不认人。
“这你可以放心!”
京兆府尹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许七安如果证实了税银是假的,那么许志平自然没有罪过,他也乐得卖个顺水人情。
“你如果能够帮助我们破了税银丢失案,不仅无罪,而且有功,我可以上书陛下,为你请功,给你一个官身,你意下如何?”
许子圣自然知道要想马儿跑得快,就要给马儿喂草的道理,给出了自己的砝码。
许七安心中惊喜不已,没想到这位贵人如此厚道,居然愿意给出了一个官身,让他心存感激,这样的贵人可是极难遇到。
“草民多谢大人!”
有了许子圣的承诺,许七安明显更有干劲了,连忙在器具面前蹲下,他身前的道具分别是蜡烛、盐、瓷杯、铁丝。他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提取金属钠。
许七安用水融化粗盐,搅拌之后,将生宣覆在杯口,将盐水徐徐倒入。过滤之后,再将瓷杯架在蜡烛上炙烤,用竹签不停搅拌。不多时,杯里的盐水蒸干,里面析出的晶体就是氯化钠。这一步的本质就是把盐提纯。
许子圣四人站在边上围观,许子圣对这个试验自然熟悉,但是京兆府尹,李玉春和黄裙少女,却是满头雾水,一脸好奇的看着许七安操作试验。
许七安做好前面的准备,这才抬起头,朝黄裙少女咧嘴一笑,问道。
“大人是司天监的弟子?”
许七安观察力敏锐,早就注意到了黄裙少女腰间的风水盘了,这玩意除了司天监的弟子,没人会用。
黄裙少女点点头,绝美的容颜上带着甜美的笑容,嘻嘻笑道。
“家师便是司天监监正。”
许七安听到这里,心中暗惊,这个心胸并不宽广的美少女居然是司天监监正的弟子,那么胸不胸也就无所谓了,他好像对胸怀天下的女子也没有那么喜欢了。
“麻烦姐姐为我熔化这些结晶。”
氯化钠的熔点大概是八百摄氏度,需要极高的温度,许七安无法做到。
黄裙少女瘪了瘪小嘴,他只是七品风水师,力有不逮,皱眉道。
“控火是六品炼金术师才有的能力,我只是个风水师。”
“还是我来吧!”
许子圣走上前一步,丹唇微启,手指着瓷杯,清喝一声。
“火来!”
火焰瞬间升腾,将瓷杯包裹在内,烈焰炙热,让周围的空气都扭曲了,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阵热浪扑面而来,连忙后退了一步,似乎是不能承受这等高温。
“停!”
瓷杯中的氯化钠渐渐融化,许七安见状连忙大喝一声,神色激动莫名。
“通电,不,是雷法!注意控制电压,嗯,这个步骤很难,或许会失败很多次。”
许七安不知如何给许子圣说明其中的道理,但是哪里知道许子圣比他更加熟悉化学,再次开口道。
“雷来!”
虚空中闪过几道电弧,触在铁丝上,熔化的氯化钠发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滋滋作响!
“停!”
许七安屏住呼吸,凑到杯口去看,一坨银亮色的金属块成型,边缘是尚未转化的部分晶体和杂质。他惊喜莫名,没想到居然一次就成功了,许子圣释放的电压刚刚合适。
京兆府尹三人迫不及待的凑过头来看,杯子里是一坨银色的金属块,乍一看去,竟与白银颇为相似。
京兆府尹瞳孔一缩,内心极为震撼。银锣李玉春也用力握紧了拳头,愣愣的看着银色金属块,脑海里仿佛有闪电劈过,劈开了所有迷雾。
“几位大人请看。”
许七安把金属钠倒出来,用宣纸包住,在手里掂了掂,说道。
“这东西比银子轻很多,但外观却极其相似,如果有人用这个东西冒充银子,是否可以以假乱真呢?几位大人也可以掂量掂量。”
许七安把金属钠交给京兆府尹,此时,金属钠色泽逐渐转为暗淡,与银子几乎是一模一样了。
银锣李玉春接过掂了掂,他双眼闪闪发亮,连声道。
“果然轻了很多,倘若运送的是这东西,那便合情合理了。褚采薇姑娘,你试试。”
黄裙少女接过钠块,掂量了几下,然后眼神古怪的盯着许七安,问道。
“你是炼金术师?”
“不,他不是,他只是化学的搬运工。”
许子圣神色古怪的瞥了一眼许七安,心中吐槽道。
京兆府尹惊喜过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摇了摇头,沉声道。
“不对,就算银子被替换成了这东西。那爆炸怎么回事,若非河里藏着妖物,假银子入水怎么会爆炸。”
许七安没有回答,伸手拿了金属钠,走到书桌边,丢进了洗笔缸里,炽烈的火光瞬间亮起,浓烟滚滚。
“轰!”
金属钠在水里剧烈反应,洗笔缸崩裂出细密的裂缝,许七安神色沉稳的说道。
“这假银子遇到水会爆炸,这就可以解释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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