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乌黑如墨的高头大马好似电光,迅疾撕开浓浓阴雾。
通体如铁色冰冷的丘陵山包延绵起伏,崎岖小道上长满铁刺似的荆棘。时不时淌下粘稠的浆流,像是蜿蜒的长蛇一样。
换作是寻常人,只怕根本无处落脚。
每走一步,都要被划伤皮肉,带出殷红血迹。
可为首的墨色大马,却是如履平地,丝毫不受影响。
只有仔细去看才会发现,原来那头鬃毛飞扬,神骏异常的马儿,竟是轻飘飘的,好像踩踏在风中。
杨娉儿一袭白裙飘然若仙,坐下那头墨色大马,乃是用冥烛宝蜡的烟气熏成漆黑。
再以朱砂画了张狭长的脸,又添了两点,作为眼珠。如此才有的神效,能够将活人带往阴世。
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只见一顶软轿迅速赶上黑马。
四个面目惨白的纸人脚步如飞,整个都被滚滚阴气托举着,速度也不逊于纸马。
里面端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阴郁老者,苦瓜脸,吊梢眉。
又是一顶软轿摇摇晃晃,飘飞而至,鸡皮鹤发的老婆子掀开白帘,阴恻恻说道。
杨娉儿回身,笑吟吟望着不像善茬的两位老者,轻声道:
这两位苦大仇深的衰朽老者,也是阴门中人。一为扎纸匠,一为走阴人。
早年间犯了行当的规矩,害了七八条无辜性命。因为害怕受罚,废掉修为。
干脆连袂叛逃,躲进深山老林。
如今托庇于水云庵,正好派上用场。踏踏踏,又是急促的马蹄声。
落到后头的徐怀英一脸不快,他胯下是一头单薄的白纸毛驴。好不容易追上一行三人,不由冷声问道:
自己好歹也是真武山的嫡传,怎么能够没有马
一脸苦相的阴郁老者摸着胡子,语气硬邦邦的,敷衍回答道。
鸡
皮鹤发的老婆子眯起双眼,声音像夜枭般沙哑,阴阳怪气附和道。
徐怀英眉宇藏煞,头顶悬浮的玉如意垂落清光,恨不得当场打灭这两个狗东西的三魂七魄!
坐在轿内的阴郁老者冷冷一笑,好似提醒徐怀英,千万别动歪心思。
见到气氛有些僵硬,杨娉儿打着圆场,柔声说道。
美人当前,徐怀英如何会有损气度,冷眼扫过阴门二老,转而恢复温润之色。
阴郁老者哼了一下,放下轿帘。
短暂停歇片刻,纸马纸驴、纸人纸轿再次启程。通体乌黑的低矮铜山,很快就被甩在后面。
随着愈发深入,阴寒之气滚滚如潮,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
像是纸钱烧完的焦黑灰烬,漫天飘舞着,其中蕴含着诡异的气息,让人不敢沾染半点。
翻过长满铁棘的连绵铜山,是一条白骨堆叠铺就的阴森道路。放眼望去,好似无穷无尽,通往不可知的去处。
的印章么这叫路引,没这样东西作为凭证,阴魂永远走不完白骨道。」
阴郁老者大手一挥,收起纸人纸轿,抖出几沓黄白冥纸。上面果然盖着城隍庙的大印。
每人都拿一张,放在手中,沿着白骨道路往前方走。
没过多久,竟然就行到尽头,看到一户早已废弃的破败酒家。
徐怀英定晴一看,发现是森森斑驳的人骨砌成墙,泛黄微卷的人皮作旗招,血肉腐烂的人头为杯盏。
他毫无惊惧之色,挺起胸膛冷声喝道。阴世之地,怎么会有酒肆
那些孤魂野鬼,也要吃喝么
真武山的青玄九阳上帝一脉,向来以荡魔除邪为己任。当即就要发出一记阴雷,捣毁这座邪气森森的破落酒肆!
老婆子扯着嗓子,尖利喊道。
徐怀英横了一眼,似是不以为意,可还是退后两步,及时收住气机。
老婆子语气里透出心悸之意,像他们这种成天与阴魂鬼祟打交道的下九流,极
为忌讳太古、上古流传至今的隐秘禁忌。
阴郁老者一脸后怕,没好气地对着徐怀英道:
杨娉儿听得出神,深深望了一眼那座酒肆。出于谨慎,也未选择进去。
随口抚慰徐怀英两句,便就跟上阴门二老的步伐。
徐怀英狠狠骂道,丝毫不觉自个儿的性情越发偏激。哗啦,哗啦啦!
一条大江波浪宽!
漆黑阴寒的惊涛浊流横亘于前,不时翻起大片的白骨尸骸,将其冲刷到岸上。
杨娉儿一双妙目轻转,似是搜索着此处摆渡人的踪影。
面皮绷紧的老婆子轻轻叹了口气,若非欠着水云庵的大人情,自身也托庇于那位门下。
这一趟苦差事,她才不会接。
站在白骨大江之畔,披着黑袍的老婆子用哭丧似的语调,高声唱道:
老婆子捶胸顿足,声音凄惨得像是家中死了人。另外那个阴郁老者,则是洒着漫天冥纸。
阴风刮起,将其带往水流湍急的白骨大江。
随着哭音渐高,浓浓雾气之中出现一道模糊身影。
它手持长长的撑杆,头戴斗笠,表面笼罩一层焦黑飞灰,看不清具体面容。
那个摆渡人声音沙哑,手中撑杆轻轻一戳,脚下的一叶扁舟就像离弦之箭,又快又急,抵达江岸。
身为走阴人的老婆子脸色很不好看,却也无可奈何。
她看似是垂垂老矣,鸡皮鹤发,像是七八十岁的衰朽老人。
实则不过四十二,之所以老成这般模样,便是走阴折寿的缘故。
摆渡人一板一眼答道。
老婆子肉痛至极,心如刀绞。
这一来一回,等于就要去掉十二年阳寿。
可既然答应水云庵的冰清师太,接下这桩差事,又不能半途撂挑子。否则,回到阳间。
自个儿就再也没有藏身之处,立刻就会被阴门清理门户。
老婆子皮肉颤动,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口小刀,硬生生割下两块肉,双手呈给摆渡人。
活人走阴,乃是魂魄离体。
所以,这割掉的肉并非实物,而是三魂七魄的一部分。
摆渡人也不废话,
将两块收入鱼篓。
长长撑杆戳进江心,载着杨娉儿和徐怀英就往对岸走。
老婆子痛得浑身打摆子,嘴里不停地咒骂道:
阴郁老者眉头皱紧,往白骨道旁走去,江畔阴风太重,禁忌法器撑不了多久。
两个阴门败类面面相觑,心惊胆战到极点。自个儿该不会真有这么倒霉
正好撞见阴司正神巡游牛头还是马面
千万不要碰到黑白无常两位爷啊!
他们心里打鼓,瑟缩着身子,又伸长脖颈。
既紧张又害怕,却情不自禁向铁棘铜山张望而去。
片刻后,两人亲眼见到一袭大红蟒衣端坐白马,踏开滚滚阴雾!身旁隐约看得到,一青一红两员大将。
他们瞪大双眼,犹自不敢相信。
随后三魂七魄吓得俱裂,差点当场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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