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尊卑贵贱,再出命案

  “七杀作命?”

  赵大管家适时地流露出一丝见识短浅的好奇之色。

  他深知自家主子的性情。

  这个时候若不捧哏。

  必定会有苦头吃。

  “钦天监知道是什么地方吗?”

  青年男子捏着两颗铁胆。

  榻下跪着两个姿容出众的美婢。

  一人捶腿,一人捧炉。

  “老奴曾听国公爷提及过,说是为朝廷推算天象,观察国运的一处机构。

  每逢大战出征,圣人或者太子都要问询过监正大人,才好制定国策。

  对了,那钦天监好像还负责每三年一次的天下榜单拟定更替。

  休少爷就被收录进去,评点为狼顾之相,兵家大材。”

  赵大管家毕竟是给凉国公府办事,消息比常人要灵通许多。

  尤其是朝堂的各种传闻、风声,往往都能第一时间知晓。

  对景朝最为神秘的钦天监,多少有几分耳闻。

  “没错。钦天监内有一部金书仙籍,上面记录有世间所有天人合一,步入宗师之境的顶尖人物。

  其下又有数卷副册,细分成山河、潜龙、幼凤等等。

  几乎把展露头角的英才、奇才统统一网打尽。”

  尔后,才吐出一口浊气。

  “贱胚子!”

  青年男子骂了一句。

  他父亲是当朝国公,天底下有名有姓的大宗师。

  可自己却没什么武道天赋,纵然补药、大丹吃了许多,仍然卡在通脉二境。

  莫说钦天监的潜龙、幼凤两张榜,连只限于大名府这一地的京华榜都没上去。

  每每想及此事,心中就感到郁闷。

  “除去拟定此类榜单,钦天监还细分了人之资质根骨,统合诸般玄理之论,穷究气运之道。”

  稍微发泄了一下,青年男子斜靠在榻上,声音淡淡道:

  “这一代监正很推崇元天纲的学说,他也认为人有命数,其中分贵贱不同。

  然天生不凡者,还能自成命格。

  就像宗平南的七杀作命,又叫七煞入命,很是了得。

  据传,他每过一重血光之灾,就能吸纳他人凶煞,养己身气数。

  七次过后便运道大成,武道修持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否则,宗平南被压在招摇山那么久,凭什么能逆势而起!?”

  赵大管家睁大眼睛。

  竟然还有这种奇事?

  “那些能被六大真统争抢着收入门墙的天之骄子,多半都是命数极盛,天意垂青之辈。

  所以我说,泥腿子这辈子都是泥腿子,真以为宗平南跟他们一样?人家是命数自成格局,一遇风云便化龙。”

  青年男子忽地意兴阑珊。

  他这辈子是没法学父亲建功立业,位极人臣了。

  只能靠着余荫,好好享受富贵日子。

  “成少爷所言极是。”

  赵大管家弯腰低头。

  “退下吧,还有……再换个人过来。

  一点都不懂事,搅了本公子的兴致!”

  青年男子反手一巴掌,就把刚才被他掐得痛呼的美婢打飞出去。

  “圣贤说,人无高下之分?真是可笑!

  连命数都有贵贱,人怎么可能没有高下区别?

  要不然,怎么本公子生来是国公的儿子,你生来就是下贱奴才呢?”

  另一个美婢瑟瑟发抖,缩在坐榻旁边,生怕也落了这样的下场。

  “老奴告退。”

  赵大管家早已习惯成少爷莫名其妙的火气发作,沉默着不说话。

  抬手拍晕那个惶恐的婢女,像牲畜似的,将其拖出屋外。

  深宅大院,豪门府邸。

  后院里埋的仆从杂役,枯井里填的小妾婢女,何曾少过?

  ……

  ……

  近些日子,纪渊住的地方,也就是南门胡同的破落宅院颇为热闹。

  天京三十六坊每座讲武堂,每考完一场都会张榜公示。

  此前他倒拔千斤铜柱,得到气力如虎的上等品相评价。

  加上射艺夺得头名,稳稳位居太安坊讲武堂的榜首。

  名不见经传的辽东泥腿子,悍然压住一众将种勋贵。

  一时之间,风头大盛。

  等到榜单一经公布,消息不胫而走。

  纪渊立刻不得安宁,短短两日便有好几拨人上门。

  首先是同住胡同里的街坊,送了鸡鸭鱼肉等吃食过来,当做贺喜。

  平小六那个机灵小子,特意从家里提了两包精细的私盐。

  都不是什么贵重物什,纪渊也就都收下了。

  其次就轮到二叔纪成宗,过来的时候醉气熏熏,高兴地跟他自己考上一样,连连说了十几句“争气”。

  最后还有北镇抚司的缇骑同僚,他们各自筹钱买了些好酒好肉,三五成群聚成团伙,很是小心的发出邀请。

  纪渊也愿意给个面子,没有拒绝。

  他日后补缺百户,想在北镇抚司立足,少不得要拉起自己的人马。

  上官的威风,其实都是手下人给的。

  这个道理,纪渊心里明白。

  所以,望着清一色的云鹰袍,他也很敞亮。

  有人敬酒就喝,有人吹捧就笑,丝毫没有表现出半点提防和摆谱。

  这让气氛始终火热,没有冷场下来。

  “感谢诸位兄弟的抬爱,特地过来贺我。”

  纪渊连着喝了好几轮,满身酒气,眼神却很清醒。

  他年纪轻轻,端坐在上首。

  其余十几个缇骑好似众星拱卫,将其围在中间。

  主次地位,显而易见。

  “九哥你的胆气,咱们都听说过,也见识过!”

  有一个白脸儿的缇骑,双手举着酒杯就送了过来,脸上带着激动。

  “北镇抚司里头,不管小旗、总旗,谁都能差使我等,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也就九哥你有这样的本事、这样的魄力!

  总旗欺压,那就断总旗的腿!百户暗算,就打百户的脸!”

  从纪九郎到九哥,这样的变化,纪渊坦然受之。

  他眸光沉静,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淡淡道:

  “世上哪有那么多大人、小人。

  咱们是无品无级的缇骑,不如总旗、百户威风。

  但我等听令,遵的是王法,守的是景律,而非给上官当狗腿子,弯腰做奴才!”

  纪渊声音不高,分量却很重,犹如金铁掷地有声。

  那一众缇骑更加振奋,轰然应诺。

  他们只觉得喝下去的酒里,有股子更烈的味道,直冲脑门!

  “说起来,之前忙着讨好林百户,给许献出头的那个李总旗,他也算是遭了报应。”

  又有个鹰钩鼻的缇骑沉声道:

  “他主动领了盐帮管事钱五莫名身亡的那桩奇案,想要争个功劳,连着查了好些天半点线索也没有。

  前天晚上不知道为何跑到义庄,隔日也没来衙门点卯,等搜寻到人的时候,尸身已经发硬,只剩下一具气血干瘪的皮囊了。

  衙门里都说是被精怪吸走了魂魄……那桩案子如今再没人敢碰了。”

  纪渊忽然抬头,眸光闪动。

  那个对自己出手的李总旗死了?

  莫非跟他一样误入阴市,撞到了更凶煞的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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