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飞奔而来,绕过黑甲军正面,直接来到洛川和赵无忌所在的地方。
斥候不等战马停下就已经翻身下马,看到蹲在地上看地图的洛川三人时忍不住一愣,随即快步跑到正朝他走来的赵无忌面前行礼道,“禀副帅,河玉城北,有海量兽潮集结,属下等只远远看着,密密麻麻,估摸得有数里之厚,数量惊人,而再有十里,撼山前军便会与兽潮前沿相遇!”
“知道了,”赵无忌面上不见喜怒,简简单单的回了一句,斥候便又翻身上马,朝着南方飞奔而去。
赵无忌站在原地,目送那斥候远去,好似陷入沉思,又像是缅怀追忆什么,感慨万千的模样,凉风吹起他背后的披风,好像有一双幼稚的孩童的手,在轻轻的拉拽着他,将他从思绪中回来,他便忽的一掀披风,转身大步走回到洛川身边蹲下,伸手在河玉城的位置上一按,斩钉截铁道,“那便如太守大人所言,我们这一次破釜沉舟,速度攻下河玉城!!”
赵无忌这么一说,反倒是将脑海里思绪万千的洛川惊了,他抬头看向赵无忌诧异问道,“速度攻下河玉城?”
赵无忌无比肯定的道,“速度攻下河玉城!!”
洛川惊道,“赵叔叔,我方才那么说,不过是顾及众人士气,免得引起其他的麻烦,南夷既敢分兵去抄我们后路,定会在河玉城前布下重兵,足以在另外两支大军得手之前稳稳守住河玉城,原本我们不是也多次探讨过,重夺河玉城绝非是可以一战而下的事情,恐怕还要旷日持久,否则我们何必自益城开始便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不就是为了稳固后勤线路,因此还给了南夷将河玉城下妖族大阵重新修复激活的时间?”
他重新将目光落在地图上道,“眼下我们既然已经洞悉了南夷布置,再南下攻城去与他们拼消耗,岂不是正中南夷背后首脑下怀?我方才思虑良久,还没有完全想明白,但也知道,此时仍旧追求南下攻城,不如暂时回军未名城再图其它更加稳妥。”
洛川深深皱眉,“或者直接杀回沔津!就算南夷渡过沔水绕过照水城的速度足够快,我们也不是没有机会在他们拿下沔津之前抵达,一旦沔津保住了,短期内粮食就不是问题,我们能够建立未名、沔津、照水城三角防御,即便益城丢了,也可以集结境内大军南北夹击,重图收复!至于河玉城......”
“河玉城就再也没有机会收复了,”赵无忌语气平静的打断了洛川的话,道,“这一次,只要我们退了,最好的情况,就是付出巨大的代价重新将益城和沔津城夺回来,可若是如此,我们当初又何必还要南下来此?!”
洛川怒目相向,“我知道!所有人,跟着我南下至此,就是为了收复河玉城,是我,离郡太守洛川,想要收复河玉城!可收复河玉城,不是带着所有人去死!眼下这河玉城明显就是南夷给我们设下的一个陷阱,只要我们一只脚踩进去,就如陷入泥沼,短时间根本无力抽身,那时不说益城鞭长莫及,就是沔津城也没机会保住了!”
“一旦沔津城和益城同时失守,或者哪怕只是益城被围而沔津失守,我们大军带去未名城的粮食才能够吃多久?!”洛川压抑着声音和动作,缓慢却用力的砸在地图上,“那个时候不说军心士气,就像你说的,我们连回到离郡都成了奢望!你真以为我们能带着这么多人,跑到安阳郡的地盘上,还能完好无损的借道回家?!晏思语是什么人?不可能!!”
赵无忌看着眼前压抑着暴怒的洛川,面上却十分平静,他静静的听他发泄完情绪,才接口道,“首先,我大军行进至此,一路上所见之血腥荒凉,便是对军心士气无形的鞭策,从上到下所有人,都是奔着跟随你血战一场收复河玉城来的,一旦更改军令,好比临阵退缩,来自永昌的军心士气立刻降到冰点!而且,即便我们想要就此转向北返,河玉城里那个南夷首脑也绝不会轻易放我们走,只要我们敢掉头,河玉城方面立刻就会主动出击,两相一合,损失惨重都是轻的。”
洛川听着赵无忌沉稳的声音,渐渐平复了些心情。
赵无忌继续道,“其次,速度攻下河玉城,并非丝毫没有胜算,就像太守大人先前所说,原本南夷三大宗门若将主力尽数集中于河玉城,则收复河玉城恐怕旷日持久,必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事情,但如今南夷选择分兵三路,无论是攻取重兵把守的益城,还是绕过照水城袭杀囤驻精兵的沔津城,都是冒险且需要庞大兵力的,这种分兵,必会大幅度削弱河玉城的真实防御力量。”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赵无忌面色郑重道,“若我们选择退兵,哪怕现在下令立刻就退,也绝对没有出乎南夷首脑的预料之外,他自沔津城开始做局,一步步诱我深入,理论上讲,我们可以在这个过程中的任何一个时候发觉不妥,不再南下,他那样精于算计的人,每一种情况都会有应对之策,我们的选择只要仍在他的预料之中,便都是败局已定,可若我们选择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则可能真正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觅得一线反败为胜之机!!”
洛川接口道,“这一线机会,便是速度攻下河玉城?!”
赵无忌点头,“方才斥候来报,河玉城北兽潮数量之巨,密密麻麻,绵延数里,若我们尚不知道南夷分兵之事,定会望而却步,至少要徐徐图之,如此则正中南夷首脑下怀,但如今我们既已知道了南夷分兵之事,便可知其有虚张声势之用,既是虚张声势,便不可能布阵严谨,定有漏洞,若我们能够寻得其弱点,出乎其意料之外,搏命一击......!!”
洛川沉吟片刻缓缓道,“若可速度攻下河玉城,则可将南夷主力向南驱赶过伏波江,恢复三水边关,再加上水军和留守军队,短期内可保南疆稳妥,而后回师,令韩丰部救援沔津,则大局上就仍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不假......但若是不能速度攻下河玉城,我军主力也必损失惨重,届时再想北返未名城,这区区两百里,恐怕就是九死一生之局面......”
赵无忌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就算一切皆如你我所想,最好的情况,大军上下也必损失惨重,乃至于望川剑修,甚至天上人,都有可能折损,若是局势急转直下,则是九死一生之局面,可若不能破局而出,大局崩坏的情况下,不一样是九死一生?”
洛川抬起头,去看灰蒙蒙的天,良久,良久。
才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用并不绝然的声音,说着一个本应该无比绝然的话语,“既然无论如何最坏都是个九死一生,那不搏一下,恐怕所有人都不会甘心吧,那就......”
“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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