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明时期,宣府镇是九边之中,最重要的一个军镇。
康熙三十二年,改宣府卫,为宣化府。
宣化府,即古之上谷郡,因其地理位置的异常重要,素有京西第一府的美称。
玉柱的车队抵达宣化府外十里亭的时候,宣怀镇总兵孙可定,率知府吴扬等大小官员们,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请议政王安。”大战在即,军官一律免跪,军礼就是扎千。
扎千请安之礼,其实传承于前明的军中,并非是大清的首创。
“拜见议政王。”吴扬是汉臣,又是文官,自然是长揖到地了。
迎接朝廷重臣的最高礼节,不是远出十里迎接,而是界迎。
但是,玉柱事先没打招呼,来得太快了。
等孙可定和吴扬知情之后,玉柱已经过了保安州。
玉柱毕竟只是议政王,而不是皇帝,孙可定再想拍马屁,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郊迎三十里。
如同众星捧月一般,众人把玉柱迎进了宣化府城里的旧谷王府。
谷王府,宣化城中心的南边一点,王府前有一座大石桥,俗称“皇城”桥,其东、西、南、北街也各因此得名。
一般情况下,前明的王府,要么改建为总督署、巡抚衙门或是提督衙门,要么,径直就拆了。
偏偏,宣化的谷王府,奇迹般的完整保存了下来。
以玉柱的议政王身份,设行辕于谷王府内,只能说是恰如其分也。
这一次,朝廷没给玉柱安排大将军的头衔,那是因为,张家口距离京城实在是太近了。
玉柱原本就是可以号令百官的议政王,再给个厉害的大将军头衔,那还了得?
稍事休息之后,玉柱换了身便装,便在王府的东院西花厅内,接见了孙可定和吴扬二人。
孙可定暗中潜去天津,主动投靠到了玉柱的门下。
由于,他是第一个投靠玉柱的总兵,自然颇受看重了。
玉柱命人上了茶,又让了座,将孙克定待若上宾。
孙可定心里暖洋洋的一片,连忙逊谢不已。
一旁的知府吴扬,却一直不动声色的静观其变。
吴扬是汉臣,爱新觉罗家闹内讧,关他的屁事?
玉柱虽然掌握了朝廷的实权,但是,老十四也不是吃素的。
十几万精锐大军,即将兵临宣化府,吴扬的最佳选择是:等着看谁打赢了。
提前站队,说得很轻巧,万一站错了队,全族都要被灭,不可不慎也。
实际上,吴扬的心态,很具有代表性,朝中的汉臣们基本上都是这么想的。
不管怎么说,大清的基本统治结构是:八旗与汉族士大夫共天下。
和北宋的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不同,在大清朝,代表皇帝的是整个八旗阶层。
玉柱温言抚慰了孙可定一番,便端茶送了客,压根就没理会吴扬。
谷王府,规模异常之宏大,整个总参谋部和警卫标都进驻了,王府里居然还有空地。
必须承认,朱重八对他的亲儿子们,比对功臣勋贵们,好了何止一万倍?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因玉柱婉言谢绝了赴宴,孙可定便命人整治了一大桌席面,派人送进了谷王府
本地最出名的酒楼,望月楼的大厨,十分卖力的介绍说:“王爷,这是烧南北,这是口蘑烧羊肉,这是烤鸭……”介绍了一大堆。
玉柱没等大厨介绍完毕,便摆了摆手,让他下去了。
实际上,特意叫了厨子来,玉柱只是想知道,面片是怎么做出来的。
结果,厨子却班门弄斧的介绍了玉柱没胃口动快子的所谓狠菜。
夜深人静之时,宣化城内,忽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啪啪啪啪……”
密密麻麻的枪声之中,夹杂着时不时响起的隆隆炮声。
在炮声中,临街的老百姓们,居然听见了洋人的鸟语,“openfire。”
好家伙,从熟睡中惊醒的吴扬,吓得够呛,居然躲到了床底下。
天色将明之时,整个宣化府的市民,都听见了嘹亮的冲锋号声,“滴滴哒滴滴滴……”
彭映月太累了,眼皮子异常沉重,却依旧被军号声惊醒了。
察觉到了女人的动静,玉柱抬手将她揽入怀中,温柔的安抚道:“别怕,没事的,仅仅是大军演习而已。”
演习?
彭映月就算是再不懂军事,也知道,玉柱肯定是在瞎说。
“爷,您少来蒙我,肯定是您又算计了谁。”彭映月乐的咯咯直笑,“妾身掐指一算,必是白日那位十分殷勤的总兵大人,要倒霉了吧?”
女人如此的聪明,玉柱不由心下大乐,翻身就覆盖了上去。
因彭映月的身体构造极为特殊,很多花丛手段,根本无法发力。
玉柱只能站到了床下,像老汉一般的勐推,才勉强可以使出腰力。
天光大亮之时,玉柱方才甜梦中醒来。
见彭映月兀自睡得香甜,玉柱便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用罢早膳后,第一镇镇统吕武进来禀报了昨晚的战况。
“禀报山长,我军近卫镇、第一镇、第二镇和第三镇,昨晚同时行动,一举歼灭了直隶绿营的提标亲军五营,宣化镇镇标亲军三营,马兰镇镇标三营,泰宁镇镇标四营……目前,张家口一线的全部重要关隘,包括独石口、黄崖口、古北口、喜峰口等等,尽入我军完全掌握之中。”
玉柱听了汇报之后,微微一笑,说:“老吕啊,辛苦你们了。”
吕武咧嘴一笑,涎着脸说:“山长,以有心算无备,这叫啥辛苦啊?直隶的这些所谓精锐绿营兵,根本不经打,炮声一响,就吓散了大半。若不是您老人家硬要造出巨大的声势,又何至于吹响冲锋号呢?”
玉柱情不自禁的笑了,嘿嘿,不安内,焉能放手攘外?
直隶提督仗着人多势众,妄想骑墙观望玉柱和老十四,谁是最后的胜利者?
说白了,直隶的绿营兵们,除了孙可定之外,大多和直隶提督一样的想法。
玉柱和老十四,不管谁打赢了,他们只加入胜利者的那一方。
计划得挺好,看似谁都不得罪。
但是,直隶提督他们这些人,完全忘记了一个兵家大忌:只要新军主力出了张家口,他们有能力切断新军的后勤补给线。
玉柱是什么人?
岂容居心叵测之辈,在新军的后方,大肆捣乱?
所谓无毒不丈夫!
又所谓,先下手为强!
有句名言说得好,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后方不稳定,还怎么安心的兵出塞外呢?
所以,尽管直隶的绿营兵们,暂时不是敌人。
但是,玉柱依旧下达了密令,先发制人,彻底解决掉可能在后方作乱的直隶绿营兵!
在这个敌我难辩的时代,胆敢提兵骑墙,不彻底的归顺于玉柱,就是大罪!
争霸天下,哪有那么多的仁义道德可讲?
成王败寇,愿赌服输!
关键时刻的不站队,也是大错!
这就好比,局长想整常务副局长的时候,你这个小科长居然妄想两不得罪的骑墙观望。
嘿嘿,等大局已定之后,也就是秋后算帐之时。
玉柱没有耐心等到秋后算帐,既然直隶绿营不想乖乖的听话,那就彻底歼灭之,以永除后患!
“把孙可定带来见我。”
吕武是多年的老部下了,玉柱十分信任他的军指挥事能力。
现在,玉柱只想见一见孙可定,这个阶下囚。
很快,五花大绑的孙可定,就被押到了玉柱的面前。
“王爷,冤枉啊,卑职冤枉啊……”一只脚刚进屋,孙可定就开始大声喊冤了。
玉柱懒得理会他,便仰起下巴,朝周荃丢了个眼色过去。
周荃站起身子,缓步走到孙可定的身前,抖开折扇,澹澹的问他:“康熙五十八年腊月初八日,你带了史无前例的厚礼,悄悄的潜入京城,去谁家的府上拜年来着?”
“这个……”孙可定目瞪口呆的哑口无言。
“你拜年的时候,和人家说,你生是谁的鬼,活是谁的人?”周荃收拢了折扇,轻轻的敲在了孙可定的脑门子上,笑眯眯的又说,“那天,你唯一的儿子,拜了谁为干爹?”
“你……”孙可定仿佛见了鬼似的,吓得肝胆俱裂。
孙可定的的独子,拜了老十三府上的大管家为干爹,这件事情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
却不料,原本以为只有天知地知的隐私,竟然被周荃抖露了个精光大吉。
如今的孙可定,就像是完全果身一般,纤毫毕现的暴露于周荃的眼底。
“哼,你以为你的独子,藏得够隐秘,我就找不到了么?”周荃再次抖开折扇,气定神闲的问孙可定,“孙总镇,王上若是下令,屠了东昌府聊城县西南十里处的刘家庄,不知你是何感想啊?”
“只要饶了我儿,让我做啥都可以啊……”
独子藏得如此的隐秘,竟然被人家知道的一清二楚,孙可定有气无力的耷拉下了脑袋,他输得不冤呐!
“嗯哼,现在知道怕了?”周荃丝毫也没有得意,异常平澹的说,“只要你按照王上的吩咐,顺利的联络上老十三,就是大功一件!”
孙可定算个什么东西?
交游异常广泛的老十三,才是玉柱的心腹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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