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正,向右看齐!”
“向前看。”
“齐步走!”
“立定!”
“何德胜,出列!”
士官喊口令的时候,玉柱正好从旁边经过。
嗯哼,何德胜不是八十九的化名么?
玉柱立即来了兴趣,站在原地,不走了,等着看热闹。
就像是有人化名为李实一样,八十九和小轩玉,也各有化名。
小轩玉化名为张昆仑,八十九化名为何德胜,玉柱也都是知道的。
化名没有任何的特殊含义,就是弟弟和儿子,随口起个代号罢了。
此前,新军之中的高级将领之中,除了牛泰和几个镇统之外,几乎都不认识小轩玉和八十九。
因为啥呢?
老皇帝还活着时候,为了避嫌,玉柱故意没把儿子和弟弟,介绍给新军的将领们。
而且,逢年过节的时候,除了几个当时的标统之外,玉柱也不许新军的军官们,带厚礼上门拜贺。
玉柱是老官僚了,压根就不在乎拜年的形式,只注重如臂使指的实际效果。
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花这种冤枉钱来讨好上司呢?
新军的军官们都是玉柱的学生,手心手背都是肉,疼谁都是疼!
玉柱也确实做到了尽量一碗水端平,谁有真本事就提拔谁,免得将来落下骂名:老头子竟然派了头猪,来守徐州?
“啪。”士官毫不客气的甩手就是一棍,神准的敲在了八十九的小腿正面的胫骨上。
这个部位挨了打,那是真疼。
“哎哟!”八十九猝不及防之下,疼得叫出了声。
“立正!”
“站直喽。”
“说你一大老爷们儿家,活像一接骆驼粪的,知道么?”
“我教你,是为了你好,知道么?”
“知道为什么打你么?”
“你说你们家老爷子,也怪不容易的,千顷地一根苗,还巴望着您能出息,平地扣饼呢!”
“费了半天的吐沫,我也不跟您嚼舌头了,滚出去,跑十圈!”
嚯,好家伙,玉柱一听,麻熘的京片子,骂人不带半个脏字,必是他的老部下啊。
嘿嘿,这就和新军起家的成分,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了。
当年,玉柱组建新军的时候,没胆子从外省招兵,只能在京城的郊外募兵了。
这也造就了一个无法改变的现实,跟着玉柱起家的老部下们,大多是直隶人士。
历史上,大致相彷的状况,也就是跟着朱老四参加靖难的八百名王府兵了。
“啪!”士官见八十九没动地方,心头火起,抬手又是一棍,正好敲到了手肘的关节上。
士官很有分寸,打得并不重,用的是巧劲儿。
但是,肘关节太过脆弱了,八十九疼得直想哭。
“数落你几句,你就蹬鼻子上脸,长行市了你?再不滚去跑圈,我就请您吃竹笋烧肉了啊?”
八十九把头一低,反手抹了把眼泪,老老实实的滚出队列,跑圈去了。
吕武一直担心玉柱发飙,心里格外的忐忑不安。
嗨,别人不认识八十九,他哪能不认识呢?
玉柱明明亲眼目睹,八十九不仅挨了揍,还被纯正的京骂,训得狗血喷头。
但是,他却像没事人一般,迈步往别处走去。
汉武帝的嫡长子,太子刘据,满腹经纶,出口成章,精通治国之道,惟独缺了挫折教育。
结果,卫青和霍去病去世之后,刘据受不了小人的迫害,悍然起兵,落得兵败身死家破人亡的下场。
反观刘据的孙子刘病己,从小就住在监狱里,获得了特赦之后,又混迹于市井之中,充分体验到了,啥叫世态炎凉,啥叫门缝里看人,啥又是当面叫哥哥背后捅刀子。
所以,历尽挫折的刘病己登基之后,坐视霍光独揽大权,始终保持隐忍,一言不发。
最终,熬死了霍光后,刘病己借力打力,一举灭了霍光全族。
玉柱呢,就是不希望他的弟弟和他的儿子,小日子过得太顺了,正惦记着找点挫折呢。
没想到,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刚好看见八十九被长官打了。
老子舍不得打你,自有长官替老子打你,很好,好极了,打得好啊!
老皇帝活着的时候,玉柱绞尽脑汁的伺候他,稍有不慎,就要跌入万丈深渊。
可谓是,挫折教育满得一塌湖涂!
远的且不提了,就说如今这批八旗兵,和刚入关那批八旗兵相比,生活条件优越得太多了。
但是,入关的那批八旗兵,精气神十足,个个够狠,够勇,咽得下生肉,完全可以一个打几百个他们的孙辈。
根子问题,就是上代人吃饱了苦后,舍不得让下代人吃同样的苦!
这也是全球的王室,集体性衰落的根源性问题。
玉柱就不同了,他摸透了豪门衰落的病根子,自然不可能坐视弟弟和儿子们,当败家子了。
吕武心里佩服得要死,八十九是什么人?
那可是未来的御弟啊,将来,少说也得是个亲王吧?
新军都扩编到十万了,吕武还看不出未来的大势,不如吞枪自杀算了。
我的个小乖乖,未来的御弟挨了打,玉柱视若无睹,这是何等宽阔的胸襟?
随行的高级军官们,也都心下一片凛然。
亲弟弟都可以挨打被骂,何况他们这些学生呢?
玉柱回到司令部后,蒋盛来找他,恨铁不成钢的说:“禀主上,这才没几天,江南大族的公子们,压根就吃不得那个苦,纷纷来找我,请求重新安排职务。”
“嗯,既然吃不得苦,那就不能在新军里边继续待下去了。老蒋啊,你安排他们去天津州衙,找竹生兄吧。”玉柱早就料到了,必是这个结果。
江南的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们,真能吃得下三月新兵军训之苦,玉柱倒要对他们刮目相看了!
看在八百万两银子的面子上,以及大军南下之时,有地头蛇协助抢地盘的便利条件,玉柱亲自修书一封给周荃,命他安排这二十位贵公子,跟着学习处理政务。
不管怎么说,江南贵公子的父祖们,站到了正确的队伍里来了,将来的朝堂上,总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政治嘛,不就是朋友多多的,敌人少少的?
当然了,这里的朋友,也是根据局势和需要,不断变化的。
比如说,七国之乱的时候,汉景帝慌了手脚,私下里给亲弟弟梁王刘武有了些特殊的暗示。
结果,骗得刘武竭尽全力的抵御七国的叛军围攻。
等平定了七国之乱,汉景帝就反悔了,巴不得刘武早点死了算了。
打发走了江南的贵公子们,玉柱却得到了一个十分窝心的消息。
第一协分管后勤的副协统刘子善,利用采购物资的大权,暗中以次充好,从奸商那里,拿了天量的采购回扣。
此次事发,纯属巧合。
主要是,宪兵奉命擒拿无良粮商的时候,把恰好在奸商家里享用美人的刘子善,堵在了床上。
那个无良粮商,胆子上长了毛,居然在粮食里,掺了不少的沙子。
这事还真的是巧合,原本没人怀疑到刘子善的头上,却不想,他自己偶然暴露了。
玉柱没有拍桌子,而是命人把刘子善押来见他。
“老山长,学生一时湖涂,让鬼迷了心窍,竟然上了奸商的贼船……”刘子善怕得要死,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推卸责任。
此时此刻,玉柱的脑海里,浮上了几个名人的名字:准备了拖拉机的王耀武、飞毛腿孙元良、见死要救的李天霞,当然也少不了陕甘宁边区的巨贪肖玉璧了。
实话说,在大清朝的一亩三分地上,有着极为丰富的搞腐败的土壤和社会基础。
但是,身为新军高级将领的刘子善,太让玉柱失望了。
尼玛,这还没拿下江山呢,他就敢损公肥私的中饱私囊,坑害袍泽兄弟!
是可忍,孰不忍!
“我问你,每月的军饷,高达数百两之多,不够你花的么?”玉柱十分平静的问刘子善。
“回山长,学生小时候,被女人瞧不起,新军里又不许纳妾,学生一时鬼迷心窍的包养了几房外室……”
刘子善非常了解玉柱的脾气,说实话,尚有一线生机。
若是敢说假话蒙骗玉柱,那就死定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
吕武把眼一闭,这个混球,怎敢如此狂妄?
玉柱十分平静的听完了刘子善的哭诉,然后澹澹的吩咐了下去,“召集连长以上的军官,全体集合。”
“山长,山长,学生再不敢了,求您老人家,饶了学生这一遭吧?”刘子善伏地苦苦哀求。
毕竟是同期的同学,吕武也帮着说好话。
“山长,那一年,进攻胡斯图要塞的时候,刘子善亲自带头,冲在了最前头,身负十余创,也没下火线……”
玉柱冷冷的一笑,说:“千里长堤,毁于蚁穴。讲武堂的堂训怎么说的?”
“这……”吕武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小声说,“不怕死,不爱钱!”
“嗯,这就对了嘛。”玉柱霍的拍桉而起,厉声喝道,“老子还没得天下呢,就有人想让老子当李自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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