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延绥巡抚洪承畴,派人给大营送来了菘菜一车。
难得今晚的晚饭有粥菜吃,令这些人十分高兴。
洪承畴宣读了杨鹤的命令,然后冷冷的看着大帐中的这些各路首领。
听说去榆树堡,就给这么多好处,一时间,人人心动。都在嗡嗡的议论着。
四十多个首领,都是各自带着自己的人马。杨鹤根本没有能力,也不敢动他们的原有人马。基本都是招安时,带多少人,现在还是那些人。
这群首领,都叫着江湖匪号,什么扫地王,滚地雷、一丈青、混江龙、冲破天……。但其中有三个首领人马最多,人也最狡猾。
王嘉胤和神一元、神一魁兄弟,互相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有贪婪和怀疑。他们三个都有三千左右的人马,占了这个大营的一半兵力。
这些积年老匪徒,都是十分警觉的。
他们不怀疑杨凡会给皇帝面子,三边总督是一品大员,定远侯总是要给些东西,才好打发他。
只是穿越沙漠去榆树堡,都有些不愿意。毕竟那里临近鄂尔多斯,他们人生地不熟的。
不熟悉的地形和环境,容易吃亏。
“抚台大人,现在大家都吃不饱,长途跋涉去柳树堡领取粮饷,实在是困难啊,能否请抚台大人和总宪大人商量一下,把这些东西给我们送到军营来。”踏破天瓮声瓮气的大声喊道。
顿时,下面一片附和之声。
这里他们呆了半年了,情况熟悉。
周围的山川地形河流湖泊全都了然于胸。自然是心理上认为是安全的,至于什么柳树堡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两眼一抹黑。
去了一旦出事,跑都不知道往哪里跑。
至少你得知道当地的河流、道路、地理形势吧。
要是这点本事都没有,也就别干流寇这门很有前途的职业了。
洪承畴大怒,骂道:“你们这些泼才,还给你们送来,要不要喂你们嘴里。要饭吃还嫌馊。定远侯是好说话的,真是给你们脸了。谁懒得动弹的,都自己去归化城,自己跟定远侯说,让他给你们送货到家。”
下面的人顿时一缩脖子。定远侯凶名赫赫,谁敢去触霉头。不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抚台大人,我们真的是走不动啊。”
“每日小菜饭,只有烂菜叶子粥,米粒可以数出来,饿着肚子可走不了啊。大人明鉴啊。”
“皇上还不差饿兵呢,总得给我们些开拔银子吧。毕竟我们也是官军了。一碗水要端平不是。”
“没银子,先给吃饱两顿饭也行啊。”
洪承畴看着下面和菜市场一般,厌烦的皱着眉头骂道:“你们这些猪,就知道吃。现在陕北什么形势你们不知道吗。府库里没有多少粮食,为了一顿充,没了敲米桶。都吃干饭,吃完了秋粮下来前都喝凉水吗。”
众人只是死皮赖脸的哀嚎,总之,就是借机要银子,没银子不肯开拔。
他们都很清楚,他们去了柳树堡,很大可能不会回来了。因为那边供应军粮和饷银。很可能要在那边整编。
朝廷也不是傻子,这些流寇不打散了重新整编,留着不是定时炸弹吗。很可能,他们就要脱离三边总督的管辖了。今后搞不好是绥远那边管他们了。
绥远那边有粮食,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那边有新粮食,叫什么玉米,管够吃。
有太多的陕北人跑到东胜去了。他们的家人、亲戚朋友好多都有消息。到了东胜那边,能找到活干,主要是修路、架桥。
那边不仅管吃饭,还有一个月三百铜钱的工钱。
这明显就是要走了,自然要最后敲一笔竹杠出来。
做贼的都精明着呢。反正陕北都饥荒成这样了,榨不出什么油水了。还不如去绥远看看。
现在杨鹤被他们烦躁的不行,恨不得立刻就赶走他们。留在手里和烫手山芋一般。他们自然要利用这个心理。
你让我们快点走,那就把你们勒索的吊干毛净再说。
要不然,就赖着不走。
洪承畴一甩袖子,说道:“今日命令已经下达,明日上午必须开拔!本官做主,一会先吃一顿杂粮稠粥,每人再发一块咸菜。吃完了立刻就收拾行李。明早天亮吃完早饭就走。”
听说有一顿稠粥,下面好多人都咽了咽口水,嗡嗡的议论起来。
洪承畴继续说道:“你们出发后,沿途的吃食,都由本抚台派人供应,不会让你们没有饭吃的。一直到柳树堡,本抚台都负责到底。尔等如今都是营兵了,需知晓军法无情,一声令下,违令者斩。你们好自为之。”
洪承畴说完,就走了。
一群榆林镇的胥吏、民壮、衙役赶着三辆马车进入营区。就在校场上支锅造饭,用发绿发霉的仓库底子粮食,开始了淘洗。
这玩意不淘洗干净不行,辣嗓子,实在是难以下咽啊。等淘洗的干净了,再加上挖来的野菜,开始煮粥。
一车菘菜也切碎了,扔进锅里。
“各位看好了,这是二两盐巴,今日都放进粥里。”典史王壮飞提着用细麻绳吊着的一块黑乎乎的盐块大声喊道。
顿时,众贼都惊呼起来,盐巴可是不容易吃到的。大明的盐巴太他娘的贵了,盐商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大虫。
王壮飞把盐巴放进一盆水里,然后杵碎,直到完全溶解,形成了一盆子暗褐色的浑浊液体。给每个大锅都倒了一勺子进去。看着绿色的菜粥翻滚,众人都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
吃完了饭,这些人没有一个去收拾行李的。都懒洋洋的靠在墙根儿,抓虱子、聊天。
参将吴德用鞭子抽起来这个,那个又倒了下去。
一时间,总兵派来的军官们,怒骂连连,可是也拿这些泼皮没有办法。
转眼天黑了,气温更冷了。
这些泼皮有的回帐篷里睡觉去了,有的蒙上脸准备夜里跳墙,跑出去劫道、打家劫舍。
小红狼是个小头目,带着十几个弟兄。他们准备趁着夜色翻越篱笆墙,打算去黄家庄一趟。
昨天晚上,他摸进了一个小寡妇的家里,把她睡了。早上起来,还不顾她的哭喊,把她仅剩的三斤杂粮也抢走了。
一想起那个细皮嫩肉的小寡妇,那个滋味,他就回味无穷。
他心里盘算着,不知道早上起来,她上吊了没有。
不如再去看看,要是没上吊,就带着弟兄们,再弄她一回。
几个人从军营里跑出来,正准备奔着王家庄的方向去。就看到远处的篱笆墙被推倒了。一大群人乎隆隆的从里面跑出来。
吓得他们赶紧躲在草稞子里。担心被看见。撞见了这种事儿,有可能被那些人杀了灭口。看着个情形,肯定是有头领要带着弟兄们去干大事了。
“当家的,是王嘉胤的人马。”瞎了一只眼的吴瞎子,在边上说道。
这家伙唯一一只好的眼睛,在夜里发出狼一样的光。
“你看,当家的,他们赶着马车,连家当都拉走了。这是要干啥,叛逃吗。官衣儿不穿了,营兵不干了吗。”
小红狼震惊不已,王嘉胤是实授参将的。
他连官都不要了,半夜就跑了。这是图什么呢。
小红狼寻思半天,说道:“王家庄不去了,咱们回去收拾细软,赶紧走,去定边县。”
“啥,当家的,你说的那个小寡妇,咱还尝过呢。咋就要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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