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贾琏收剑,缓缓走上来的时候,一廊上的众女,都还没有回过神,各自用幽幽的眼神注视着他。
贾琏将剑递还阿琪,然后对探春道:“愚兄献丑了,还望三妹妹莫嫌弃。”
探春闻声,下意识的吸溜了一下嘴巴,然后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贾琏,半晌道:“二哥哥若是献丑,天下其他舞剑的男子,倒不知为何物了。
二哥哥这话,是故意取笑人呢!”
探春说着,心里不禁感慨,为什么常听人说,琏二哥哥是天下闻名的大英雄,是大魏百年来的第一奇男子、美男子。
以前感触不太深,现在却是明白了,为什么京中盛传琏二哥哥是无数女子梦寐以求的夫婿,连当朝长公主殿下都痴迷于琏二哥哥……
迎春也由衷的钦佩:“哥哥剑舞之绝,令小妹叹为观止。”
薛姨妈母女二人没有发表言论,但是她们各自的眼神,都已经将意思表达。
贾琏笑了笑,坐回位置。
甜酒对贾琏而言并不醉人,他方才所表现出的醉意,七分都是用来塑造意境。
但不醉人,却催尿。
贾琏因偏头与薛姨妈低声说想要方便一下。
薛姨妈心头一跳,忙摆正心态,道:“我让丫头领你去。”
“不必了,姨妈这里我又不是第一次来,路尽熟的。”
贾琏想起第一次在薛家宴中去解手,薛姨妈就是让她的侍女领路,结果他醉醺醺的将人家黄花姑娘给欺负了。
虽然薛姨妈并不责怪,但终归是不好的。
薛姨妈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茬,也就没有再多言。
旁边探春等人虽然发现贾琏和薛姨妈说悄悄话,但见贾琏独自起身往后院而去,便能猜到为甚了。
都庆幸没有多问,不然多难为情。
说起来,她们作为大家闺秀,从小便被嬷嬷教导行为准则。
一般情况下,出门在外她们是不会轻易寻厕所解手的,都是能憋就憋。
因此,举凡跟着长辈出门赴宴,她们都不大敢喝太多汤汤水水的东西。
这一点来说,他们男儿家就自在多了。
实在急了,找个角落对着墙角或者树根也能解决……
贾琏离开不久,薛姨妈瞅了一眼场面,忽对宝钗道:“宝丫头,你看着你妹妹们,我回屋换件衣裳。”
等宝钗应下,薛姨妈又叮嘱了迎春探春一句,便起身进了正屋。
却没有回屋换衣裳,反而是从后房门来到后廊上,默默地等着。
不一会儿,果然见贾琏从小院那边走出来。
贾琏解手出来,看见薛姨妈站在廊上,明显等他。
他也没有太意外,径直走过去。
薛家并不像荣国府,到处都是人。
实际上,薛家此番入京,并没有带多少家下人丁,总共也就不到二十个,还多数都是家奴小厮。
真正在内院服侍的丫鬟仆妇,加上薛姨妈和宝钗的贴身丫鬟,也就七八个而已。
此时这后院却是一个人都没有的。
薛姨妈便笑道:“昨晚你怎么着宝丫头了,我看你走了之后,她脸都臊红了。”
贾琏挑了挑眉,反问道:“姨妈觉得我能将她如何了?”
薛姨妈不答,也收起了笑容,道:“知女莫如母,我看得出来宝丫头是喜欢你的。
但是,她和一般的孩子不同。她性中要强,不愿意弱于人,这一点你当明白。
你只要能解了她的后顾之忧,想必离成事就不远了。”
贾琏闻言有些意外,这薛姨妈,是想要手把手的教她如何追求她女儿了?
他上前一步,离薛姨妈不到一步之遥。
薛姨妈陡然紧张起来,“你做什么?宝丫头在外面呢。”
贾琏默默无言,半晌道:“多谢姨妈指点迷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过宝丫头待在你身边,我也不好天天往姨妈这里跑不是?
正好今儿迎春和探丫头她们过来,就是为了接宝丫头回园子住的。姨妈若是真心为了我好,等会便做主将她放回去如何?”
薛姨妈闻言,下意识的道:“宝丫头才回家陪我没几天,你们就急着接她走,就不体谅我也是一个人……”
薛姨妈本来想说的是,儿子判了牢狱,好容易女儿在身边宽宽心,你们也狠心带走。
说到一半,察觉贾琏诧异的瞅着她,方觉得失言。
贾琏道:“姨妈若是想宝丫头,大可以进园子瞧她啊。还可以顺道寻我们二太太说说话,何乐而不为?”
薛姨妈还能说什么,只能点点头,道:“好吧,我一会儿就让她跟着你们回去。”
贾琏点点头,忽然附耳于薛姨妈身边,笑道:“姨妈若是觉得一个人孤单,除了可以进园子寻宝丫头说话,也可以多设宴请我过来。反正我觉得到姨妈家吃饭挺自在的,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
薛姨妈连连后退,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后院虽然无人,但毕竟离外面太近了。站在这里,都能听到外头探春她们说话的声音!
好在贾琏似乎也没有别的意思,说完这句话,笑看了她一眼,便抬腿沿着回廊,出去了。
薛姨妈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屋去换衣裳。
……
一场简单的晚宴,因为贾琏的即兴剑舞而平添七分令人难舍的光彩。
以致于高几上菜肴都凉透了,探春等人还没有想走的意思。
直到薛姨妈提议,将菜品拿下去热热再拿上来,迎春等人方惊觉时辰已入二更。
是时候该告辞了,她们可很少在外面待到这么晚呢。
贾琏看见迎春等人投来的目光,笑与薛姨妈道:“不必麻烦了,时辰已经很晚了,我们也吃好喝好了,多谢姨妈的款待,也是时候告辞了。”
薛姨妈略作挽留,见贾琏等人去意已决,也就不再多留。
“母亲……”
宝钗看见莺儿背着一个包裹行来,不由看向薛姨妈。
薛姨妈却是摆手作无情状:“你去吧。你哥哥不在,家里冷清清的,你待着也没意思,还不如跟着她们园子里去,你姐妹们还有个伴。
至于你其他的东西,回头我让同喜同贵收拾了给你送进去。
只是记住,到了园子里,凡事随和些,不要和你姐妹们争执。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其他我就没什么好交代你的了。”
“宝姐姐。”
迎春探春一左一右搀住宝钗,以期用姐妹之情,抵消宝钗的念母之意。
薛姨妈这边却似一点也不留念宝钗,反问贾琏:“用不用给你们准备马车?”
“不用,我们的马车足够坐的下的。”
薛姨妈闻言也就不再多言。宝钗也叮嘱了她两句话,然后方随着迎春二人,与贾琏一同出门。
出了薛家,贾琏如法炮制,将宝钗姐妹三姐一一扶上马车。
不管是迎春姐妹,还是宝钗,都不是第一次被贾琏扶上马车。
第一次害羞,在所难免,毕竟要将手搭在二哥哥的手中。但是次数多了之后,也就好多了,能够将杂念抛开,只视之为哥哥对她们爱护之举。
在这个男女大防的时代,以宝钗等人的年纪,自然是不该和别的男子同乘一驾马车的。
但是于迎春探春二女而言,贾琏是自家兄长,搭乘他的顺风车,倒也算不得大事。
对宝钗而言,薛姨妈分明有意促成女儿和贾琏的好事,自然更不会介意。
只有宝钗,若非迎春二女在侧,她是万万不肯进马车的。
毕竟就算昨天贾琏带她出门,也是她独乘一驾马车。
即便如此,当迎春三人进入马车,挤在一边坐着,看见贾琏随后掀帘进来,也是一个个面带羞意,默默地不好意思说话。
她们不好意思,贾琏可一点也不。
他坐在另一边,全然不顾三个妹子的情绪,还淡淡的看着她们。
这一下,探春便不不干了。
“哎呀,二哥哥你瞅着我们作甚!”
贾琏微微一笑,反问探春:“三妹妹知道何谓春天吗?”
“什么啊?”探春明显不解其意。
贾琏解惑:“原来我也不知道何谓春天,但是方才我进来,坐在三个妹妹身边,突然便明悟了。
原来所谓春天,便是指的百花齐放。”
三女又不笨,岂能听不出贾琏意有所指的话?
一时间,三个大家闺秀都红了俏脸。便连迎春也没好气的看着贾琏,娇嗔道:“哪有做哥哥这样调侃妹妹的。”
“就是就是,二哥哥越发言行无忌了。等回去之后我告诉琏二嫂嫂,让她好好说说你!”
两个妹妹都对贾琏发出了申讨,唯独心中藏事,又关系最远的宝钗,不便发言。
贾琏纳罕道:“你们听不出来我这是在夸你们?怎么一个个还不乐意似的?”
“夸人也不行。”
“就是,二哥哥定是在外面风流惯了,就拿这等浑话说来给我们听!”
得,夸人生的和花儿一样漂亮,在她们看来倒是浑话了。
贾琏佯装气闷,不再多言。
心里却仍旧感慨,宝钗迎春探春三女坐在一起,当真若百花竞艳,各有千秋。
难怪贾宝玉不愿意浪费时间去考取功名,而甘愿成天待在家里和姐妹们相处。
这样的场面,谁看了不迷糊?
也就是他贾琏心性坚韧,才能抵挡诱惑,返璞归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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