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无敌
或许在谢林眼中,裴越统率的藏锋卫已经变成一个游荡在高阳平原上的幽灵。
这支骑兵拥有令人眼热的军械甲胄,单兵的素质堪称一流,更有身先士卒不惧死亡的主将统领,更重要的是裴越的指挥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至今谢林都猜不透这个年轻人的真实想法。虽然林如玉帮他出谋划策,但谢林觉得虎城驻军并不会北上支援,因为那位襄城侯萧瑾眼中只有那座城。
纵如此,他还是派自己最信任的锐金营驰援西南,只为做到万无一失。
因为谢林深知力有穷尽的道理,面对一时锐不可当的藏锋卫,他将其余三路军队收拢撤回,这并非是在示弱,而是在积蓄力量下一次狠狠得打出去。毕竟北线战局的焦点在溪山寨,只要他能压制住唐攸之,那么大局便不会有失。
至于那个四处游荡的幽灵,谢林不再关注,静静等待着他来到溪山寨的那一天。
裴越自然不知道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形象,将杨应箕送走之后,他站在浩浩汤汤的贝苕江畔,望着保护杨应箕返回长弓大营的一百亲兵渐行渐远的身影,脸上头一次浮现忧虑的神色。
他在临清县大宅中接到成安候路敏的帅令时,心里便决定这次北上的大方略。
这当然是在行险,稍有不慎就会身死名灭,最让他想不到的是以稳健著名的集宁侯唐攸之会赞同自己的想法,在收到傅弘之带回来的肯定答复之后,裴越甚至有些不真实的恍惚感,仿佛这一切都只是黄粱一梦。
如今战局的进展与他的估算大致相同,一应伏笔皆已落下,虽然谢林防备自己突袭虎城的决策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好在最后的结果相差无几。
“爵爷,杨大人不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既然他当面承诺,一定会完成爵爷的嘱托。”一道平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裴越扭头看去,孟龙符神色平静地肃立着。
他敛去脸上的情绪,目光向下看着孟龙符的左腿,问道:“其实我原本不同意你参加这场大仗。”
孟龙符微笑道:“爵爷,如果断了根骨头就要躺在床上三个月,那我们也就不必从军。受伤本是家常便饭,没有那么娇贵,就算因此落下残疾,也好过躲在后面看同袍们拼命厮杀。”
裴越微微颔首道:“你有这份心是好的,但往后的时间还很长。”
孟龙符抬眼望着他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道:“爵爷,等到了溪山寨之后,请爵爷坐镇后方,不要再亲自上阵杀敌。”
裴越好奇地盯着他。
孟龙符和其他几位统领一样,对裴越早已是心悦诚服,从不会质疑他的任何决定,哪怕至今都不知道裴越的方略,仍旧一丝不苟地完成他的命令。此刻面对裴越清冷的目光,他觉得心头压力很大,但仍旧鼓足勇气说道:“临行前,韦睿同我们说过,爵爷将来的前程不可限量,决不能在战场上受伤,我们这些人哪怕是用自己的命去换,也不能让爵爷置身险地。”
裴越沉吟不语,就在孟龙符愈发忐忑之时,他轻叹一口气,拍拍孟龙符的肩膀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些话以后不必说了。”
孟龙符没有理解这番话的含义,但是长久以来养成的服从性让他挺直腰杆说道:“遵令!”
十月十七日,藏锋卫二次渡过贝苕江,在临江寨附近停留一夜之后悄然北上。
十月二十一日,谢林收到斥候急报,在溪山寨东北面一百余里的地方发现藏锋卫的踪迹,他们显然是要继续北上。
十月二十四日,长弓军主力终于抵达溪山寨西南面,距离军寨仅仅不到三里地,与西吴大军的第一次对阵以双方各折损千余人收兵。
谢林很清楚这只是试探而已,他明显察觉到这是决战即将来临的前兆。
帅帐中彻夜烛火通明,谢林站在门口望着东边,浓重如墨的夜色遮掩住星月,他愈发看不透那个四处游荡的幽灵究竟想做什么。
如今双方的大军都已经齐聚溪山寨周边,在锐金营回来之后,谢林终于确定裴越的目标不是虎城,那么他的目标是什么?
藏锋卫的情报已经越来越清晰,这支骑兵在历经固原三寨的厮杀之后,如今还有六千五百骑的兵力,但是在拥有锐金营的前提下,谢林并不觉得这六千多人就能起到扭转战局的作用。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如果藏锋卫并入长弓军主力中,谢林也只会稍稍给他们一些关注,但是这支该死的骑兵迟迟不来主战场,反倒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在外面游荡,谢林觉得很恶心。
姑且不论以后藏锋卫能发挥出多少作用,光是这些天如阴影一般折磨谢林的情绪,或许战后唐攸之就不得不在军功奏章上写下他们的名字。
“将锐金营排除在决战阵型之外,告诉方端武,他的职责就是给我盯住那个藏锋卫,无论何时何地出现在溪山寨周围,我要他将那支骑兵斩杀干净!”
谢林冷声下令,只是不知将来他是否会后悔。
将时间倒回四天之前,风尘仆仆的杨应箕在裴越的亲兵保护下回到长弓大营。
他没有理会高云帆的好奇询问,拿着裴越交给他的唐攸之的手令,命令大营进入最高等级的戒备状态,除非有他的首肯任何人不得进出。
长弓大营顿时陷入紧张肃杀的气氛中,就在这天下午,杨应箕领着那一百亲兵离开长弓大营,在东南面十余里外见到一支由骑兵保护的车队。
为首者是一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右手持一杆镔铁长枪。
在她左侧是一名面相英俊宛如儒士的武将,右侧则是一名面色木讷的年轻人。
若非裴越早已跟他打过招呼,杨应箕恐怕会拂袖而去,毕竟像他这样讲究传统的武勋异类,见不得女子如此堂而皇之地统率军队。
不过此时他根本没有那些卫道士一般的想法,而是望着面前这条望不到尽头的队伍,数量无法统计的各式车辆,胸腹之间早已是心潮澎湃。
那位年轻爵爷好大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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