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群贼寇冲上前对着惊慌的流民们高举屠刀,逼着他们要么死,要么再次回去继续填护城河的时候。
杂乱的喧哗漫天之下,掩盖住了某一个嘎嘎地细微沉响。
那是吊桥开始缓缓放下的声音。
“擂鼓!”
李家源一声高喊。
咚咚咚的轰鸣声起,城墙上的无数士卒们同时自发地敲击兵器,大声呼喝起来。
无数人声汇聚在了一处,又被北风吹拂着传遍临淄城墙处的上下。
声震屋瓦。
同时间,瓮城门户大开。
“杀!”
五百骑兵人人齐声大喝,在李家源的亲兵带领下,迎着疾风呼啸而出,滚滚直奔城外。
踏踏地蹄声飞扬,扬起的尘土弥漫半空,尚未消散。
这群骑兵已是迅猛掠过吊桥,如虎入羊群般,冲向城外的人群。
那里有流民,也有贼寇。
上一刻他们还耀武扬威地举着刀剑逼迫着百姓赴死,却不料转眼间,死亡也降临在了他们的头上。
“糟了!”
营区的陈皎看到这一幕,忍不住一拍大腿,脸上瞬间苍白。
一群欺软怕硬的贼寇步卒,正面碰见了骑兵冲锋...
所有人似乎都预见了下一幕惨剧。
果然。
随着骑兵们每一次扬起刀枪,便有血肉横飞。
惨叫、嘶吼、兵器碰撞、马蹄飞驰,种种声音汇合一起,形成了惨厉的乐章。
此时他们在护城河边纵横巡弋...
同时,也是肆意妄为地在几家乱军同盟的内部不断穿插。
另一边,看到这一幕的王政也是剑眉一扬。
这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让王政对那位不曾谋面的郡守徐宣再次高看了一眼。
真是有胆色啊...
前车之鉴,还敢主动出击?
同时,他也暗叫一声侥幸。
对方这张牌打出的太早,让王政警醒过来。
他本以为对方会死守的。
如今直接看出了对方的意图,其实不算坏事。
护城河填慢一点,他并不介意。
若是等到后面,自己和徐和等几股势力真正攻城时,必然是要出动攻城器械的!
若是在紧要关头这股骑兵才露面,那时什么投石车、箭楼之类的攻城器械都推了出来的时候...
他们趁着马快突然出现冲杀一阵,大肆破坏...
王政倒有足够的自信,却担心那几个盟军保不住器械啊。
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损失惨重。
......
这一日,城外留下了无数的尸体,血腥味浓烈,但是临淄的护城河却几乎没什么变化。
初战不利,义军士气登时大挫。
当天晚上,徐和便紧急邀请了众人前来商议。
没办法,如今看似声势最盛的他,也最为心急如焚。
时间耽搁久了,真让曹操的大军来援助,内外夹击,徐和简直不敢想象后果。
“陈将军,霍将军,余仙师...”徐和先望向右侧问道:
“今日折损如何?”
“嗨,别提了。”陈皎面现苦笑,一脸心疼地道:
“我们几家精锐加在一起也伤亡了近千啊。”
“流民呢?”一旁的王政问道。
“哪有心情管他们死活...”霍楷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道:“我自家满营伤兵,现在嚎的我心烦意乱了。”
你们这群人竟是统计都不统计一下吗?
王政不禁皱了皱眉,暗自摇头。
驱逐流民倒也罢了,不过这群人同样也是泥腿子出身,一登上高位却真把流民当草芥般毫不重视,实在难成大器。
此时的徐和,也同样面色凝重。
他在意的,却只是对方本部人马的伤亡数字,也令其有些切身之痛。
毕竟,明天就轮到太平军了啊。
想到这一点,徐和大感头疼。
这几乎是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他希望护城河被尽快填满,所以要驱逐流民去填河。
城头大开火力,流民直接一哄而散。
若是不派队伍去督战,便坐视护城河始终存在,拦住自家大军的脚步。
若是派...该死的官军骑马骚扰,又凭白损兵折将。
会议之前,徐和已召集过自家部下,只是所有人都呐呐无言,均表示除了硬耗,没什么办法。
至于解决这股骑兵,也只能出动骑兵。
否则人数再多,对方有充足的时间和反应,可以立刻撤回瓮城,拉起吊桥。
聚集两郡之力,加上徐和多年的积蓄,如今太平军倒也是可以凑出两千左右的骑兵。
但是为了填河,压上所有的家底?
去城头下迎着城墙上的落石,床弩,弓箭,却和官军骑兵对阵?
想想那样的折损...徐和就忍不住捂住胸口。
时间固然宝贵,不可耽搁太久...
可骑兵对他而言,也同样是奢侈品啊。
暗自慨叹了声,徐和抚额良久,望向王政,同时不经意地瞥了眼其身侧的于禁,问:
“天公将军,你麾下人才济济,可有破敌良策?”
“并没有。“
王政几乎是直截了当地绝了对方的希望。
他确实是实话实说.
来之前王政也和于禁,赵宏,潘璋等人商讨过了。
攻城战某种意义上最简单,也最直接。
两方拼地就是消耗。
那群骑兵本身其实完全不放在王政的眼里,但是要赶在对方回城前全数歼灭,只有出动二阶的精锐轻骑兵。
但是王政也不舍得啊。
若不是心疼自家折损,他何必与这些货色搅合在一块?
关键是王政并没有徐和那边焦躁地想要争分夺秒。
他又不太担心曹操的援兵,慢一点就慢一点呗。
“这...”
徐和仔细端详王政神色几眼,见对方不似作假,不由又沉吟起来。
连续几次交锋,无论言辞还是心眼,他都没有在王政身上讨得便宜,即便明知对方单论骑兵,其实可能反而是目前盟军里最强的一方。
但徐和一时却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让对方主动牺牲自家的精锐实力。
难道现在就要动用司马贤弟这张牌吗?
徐和有些举棋不定。
司马俱在临淄城内潜伏已经,也有一股势力,若是出动对方在骑兵出城前,发动内乱,关闭城门合上吊桥,自然可以将那群临淄城骑兵尽数剿灭。
只是徐和斟酌再三,还是否决了这个想法。
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
这时,王政却突然开口了:
“那群骑兵其实暂且并不需要解决。”
“其实徐帅所虑者,也并非这股骑兵,而是因为这群骑兵的存在,会让临淄这条护城河拦住我们脚步的时间更长。”
“这一点,王某倒是有办法解决!”
“哦?”
闻言,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聚焦到了王政身上。
陈皎忍不住问:“天公将军,究竟有何良策,快请道来。”
“很简单。”王政笑了笑,道:“咱们之前约定的轮番进攻,其实本就应该是护城河填后再开始的。”
“若是所有流民由我管理,统一安排,我保证三日内便填完护城河。”
“这...”
闻言,所有人狐疑地望向王政。
若是对方开口说直接把兵马给他,那自然想都别想。
但是流民么,虽然大家都不在乎,毕竟青壮者几乎早都被他筛选出来了,剩下的无非老弱妇孺。
可毕竟也是一大笔人口啊,直接交给王政...
“填河完后,可愿交还?”陈皎皱眉问道。
“这个自然,这么多张嘴一直给我留着,我也管不住啊。”
王政笑了笑,给予了肯定的回复。
“三天?徐和抚须沉声问道:“将军切勿戏言。”
“三天!”王政斩钉截铁地回答。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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