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天子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吧

  许彦伯震惊得浑身尿颤。

  跟大唐天子合伙做买卖,简直闻所未闻,君是君,臣是臣,君臣手握天下社稷,堂堂天子怎么可能行此低贱的商贾之事?话说出来怕是都会得罪人吧?

  李钦载很奇怪许彦伯为何有如此迂腐的想法。

  “大唐天子也要赚钱花钱呀,宫里养着那么多宦官宫女,吃喝拉撒哪一样不花钱?朝廷国库的钱花多了,下面的朝臣左一道劝谏,右一句参劾,陛下也恼得很吧?”

  “自己赚钱自己花,给国库减轻负担,堵住朝臣的嘴,也给自己留了体面和威严,陛下怎么可能不答应?”

  许彦伯目瞪口呆,这个逻辑……完全没毛病啊。

  李钦载却觉得天经地义。

  来到这个年代,对皇权虽说有些敬畏,但也没把李治当成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他还给正在亲自出恭的李治送过卫生纸呢。

  世间的道理总是相通的。

  皇帝也是人,是人就有烦恼,而人类从古至今最大的烦恼都是缺钱,皇帝也不例外,他怎么可能拒绝赚钱?

  早在贞观十二年,太宗李世民想复建荒废已久的大明宫工程,就是因为缺钱,刚起了个话头便被朝臣们一窝蜂地阻止了。

  那位有名的谏臣魏征以头抢地,在金殿上痛哭流涕,仿佛李世民只要敢给大明宫多添一片瓦,就是千古难遇旳昏君暴君,他誓以死明志。

  李治登基后想过一把天子为所欲为的瘾,于是永徽四年,他提出想将太极宫后宫范围的咸池殿,望云亭和千步廊重新修缮一下,同样被满朝文武谏止,原因只有一个,缺钱。

  大唐自贞观年始,几乎是连年对外用兵,李治登基后用兵没那么频繁,但也有过几次大规模的战事,每一场战事打的都是钱和粮食。

  民间和国库如今正处于休养生息的时期,缺钱是真的,天子过得拮据也是真的。

  所以,李治怎么可能拒绝赚钱?根本不合理嘛。

  商贾之事虽说低贱,但那不过是天家和权贵嘴上说说,大唐立国至今,哪家权贵家里没有一两支商队做买卖赚得盆满钵满?

  一年赚十万贯,攒个两三年,足够盖一座新宫殿了,它不香吗?

  再说,大唐天子参了股,这桩买卖基本可以全世界横着走,保护伞支楞到波斯国都有用,摊子铺得更大,赚的钱也就更多,何乐而不为?

  李钦载耐心地跟许彦伯解释过后,许彦伯顿时悟了。

  “没错,天子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呀,尤其是独属于自己的钱。”许彦伯击节而长笑。

  李钦载笑道:“许兄既然不反对,改日找机会我跟陛下提一提,陛下应该不会拒绝。”

  许彦伯急道:“何必改日,今日咱们便入宫求见陛下,早日说事早日赚钱不好吗?”

  李钦载叹道:“许兄,我后天大婚,能容我把大事办完了再说吗?”

  许彦伯这才惊觉,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起身赔礼:“是愚兄的错,愚兄太不沉稳了,恭贺贤弟大婚,来日许家必有薄礼送上。买卖的事自是容后再说。”

  李钦载揉了揉额头。

  我特么只想当一条咸鱼,为何现在的行程排得如此紧密?

  咸鱼眼看快变成活鱼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势头。

  赶紧解决眼前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成亲后带着婆娘孩子回甘井庄当乡村教师去。

  在李钦载的眼里,甘井庄就是一道屋檐,特别适合挂咸鱼。

  …………

  许彦伯兴高采烈地告辞,李钦载亲自将他送出大门外,刚转身跨进门,便觉耳朵一痛。

  李崔氏埋伏在门后,不知等了多久,李钦载的耳朵被她死死揪住,痛得李钦载直吸凉气。

  “果然长出息了,跟许家那小子鬼鬼祟祟商量半天,据说还搞出个化水为冰的新东西,你俩想干啥?”李崔氏神色不善道。

  “娘,痛!放手!”李钦载半躬着身子道:“孩儿当然是商量跟他做买卖,不然能干啥?”

  李崔氏愈发怒不可遏:“你弄出来的新玩意儿,凭啥跟许家的小子合伙?败家的东西!”

  “因为吃独食会短命!”李钦载当即回道。

  李崔氏一愣,接着大怒:“这是什么道理!国公府的买卖难道要靠外人来帮衬?大唐天下谁敢不给英国公府面子?”

  李钦载苦笑道:“娘,道理不是这么论的,树大招风,木秀于林……算了,孩儿不解释,您不妨问问爹,他若说孩儿做得不对,孩儿立马否了与许家合伙的这桩买卖。”

  李崔氏怒道:“什么道理跟为娘说不通,非要问你爹?你爹一个读书人难道就懂道理了?”

  李钦载奇怪地道:“读书人当然懂道理,不然呢?”

  母子俩正扯皮,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钦载没做错,树大招风,吃独食终究是埋下祸患。”

  母子俩扭头,见李思文一脸沉静地站在廊下,清风徐来,颌下一缕青须随风微动,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飘逸气质。

  纵然父子关系不怎么融洽,李钦载也不得不暗暗赞一句,自己这位老爹的形象还是很不错的,中年但不油腻,大叔级帅哥。

  李崔氏显然不这么认为,怔忪片刻后,突然上前揪住李思文的青须,狠狠地拽了一下,道:“装什么活神仙呢?儿子弄出来的新秘方又泄露出去了,知不知道?大的小的都是败家子,我的命怎就这么苦!”

  李思文痛得龇牙咧嘴,羞恼道:“夫人怎能不讲道理,什么败家子,老夫何曾败家了?”

  “你就败家了,不服咋?”

  “你咋!”

  “李思文,你要翻天吗?”

  李钦载微笑转身离开。

  一家人整整齐齐鸡飞狗跳,这才叫幸福呀。

  崔婕嫁过来后敢如此泼辣,定抽不饶,脱了裤子抽。

  …………

  傍晚时分,李钦载给荞儿留了几道难题后,自己独自走出房门,在国公府后院散步。

  还有两天成亲,原本心情很平静的,但听说崔婕也来了长安,正在崔家别院里待嫁,李钦载有些不淡定了。

  尽管有些不愿承认,可李钦载无法欺骗自己。

  他有点想她了。

  想必崔婕亦与他的心情相同,更有可能比他更甚,说不定正在别院里焦急地来回踱步,对月长啸,像动物园下午四点钟饿极的狼。

  新人成亲大礼前不宜相见,这是规矩,而且这个规矩传了上千年。

  但……规矩不就是用来被打破的吗?

  越想越心动,李钦载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决定把自己当成一味药,一味解相思的药。

  “阿四,刘阿四!死哪儿去了?”李钦载放声大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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