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决定了低调行事,陈颍便将之贯彻到底,除了去上书房,他甚少出府,嵩阳的同窗几次邀他吃酒,他都推了。
还有水溶亲自登门代妹赔礼,还设了酒宴请陈颍赏脸。
赔礼陈颍收下,言说自己并未将水玲珑的事放在心上,至于酒宴,陈颍仍是推脱了。对于陈颍而言,水玲珑的行为的确让他不喜,不过孙皇后已经罚过她了,水溶也亲自登门,此事也就过去了。
当然,揭过的前提是水玲珑以后不会再来烦他。
另外,有一事让陈颍有些不解的,那就是孙皇后派了个女官去教水玲珑规矩,这可相当于在打北静王府的脸。
顺治帝刚刚圈禁宁郡王,孙皇后在这个时候不给北静王府体面,怎么看都不是明智之举。
陈颍却不知道,此议是李铭所提,孙皇后是出于对李铭的愧疚,这才同意,派了女官去北静王府教规矩。陈颍本想收拾工部尚书方彦华一番,此人曾觊觎蜂窝煤方子在陈颍手上吃了瘪,前番还敢大肆散布谣言,污蔑陈颍有喜好幼女之癖,陈颍自然想给他一个教训。
但因为李钰被圈的太过突兀,再还是顺治帝的算计,陈颍一下子就处于风口浪尖,也只得暂且放下教训方彦华的事。
好在寄往颍川的家书以及一些礼物,都是在李钰事发之前就派人送出京城了,不然觉得会被顺治帝的人暗中搜查。
那里面可是有着黛玉等人的画像,若是被那些鹰犬看了去,陈颍非得怄死。
就这样,陈颍每日就随着李铭到上书房进学,下学便回府陪着黛玉,从不在外逗留。只有到了休沐日才稍活泛些,或是请了荣国府那边的姐妹们过来,一同顽乐;或是陪着黛玉往贾家去给贾母请安。
期间陈颍还故意派人送了几封家书去颍川,并且叮嘱送信的人,若是有人暗中查看信件,只当没发觉,不作理会,等回来向他禀报即可。
陈颍这样做自然是有原因的,虽然不能去信询问老爹李守义破获白莲教的事,以免暴露。但若是长时间连家书都断了,岂不令人怀疑。
所以陈颍就写了几封真正的家书,让人送去。就是给顺治帝看的,一来可以试探出顺治帝的态度,二来也能让顺治帝对自己放心。
第一第二封家书都被人在暗中查看了。第一次是趁着送信的人“熟睡”,第二次是在大街上“无意”撞到,将信调包,看完再故技重施,将信换回。
到了第三封家书时,便无人暗中查看了,陈颍知道,这是顺治帝对他的疑心消除了一些的结果。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时间回到端午。这日陈颍和黛玉被邀到到贾府过节,其热闹,其欢乐,并无奇特之处。
只一件事,让陈颍留了心,宁国府的小蓉大奶奶“秦氏”病了,连端午宴都未出席。
陈颍知道秦氏生病是假,被软禁是真。至于原因也不难猜,宁郡王被圈禁了,贾珍自然就慌了。想处理掉秦氏又怕李钰东山再起;留着又怕被人察觉,招来祸事。自然就会将秦氏严加看管起来。
至于秦氏的安危陈颍并不担心,短时间内贾珍不会轻举妄动的,而且拼着身份暴露,她完全可以自保。
秦氏是老爹的手下,具体如何安排陈颍也不好乱插手,因此只是留心此事,并未行动。
端午之后便是宫廷选秀,除了为皇帝选妃嫔以充后宫外,还要选一批世宦名家之女,择为公主郡主入学陪侍,充为才人赞善之职。
薛家便是打着参选的旗号入京的。
可是就连第一轮都没过薛宝钗就落选了。薛姨妈说是因为薛蟠在金陵时指使恶奴打死人,连累到了薛宝钗,以至于没通过礼部的审核。
对于薛姨妈所说的落选原因,或许黛玉她们这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会信,但贾母肯定是不信的,王夫人姐妹俩的小算盘她心里跟明镜一样。
贾母看破不说破,只是更加频繁地将史湘云接来贾府顽耍,与薛家暗地里打起了擂台。
陈颍也不相信薛宝钗会因为这种原因落选,第一轮只不过是礼部简单地核实一下参选者的家世、信息是否有误,除了那些冒名顶替,或者是在报名之后家道败落的,基本不会有人落选。
而薛蟠的事,陈颍也再清楚不过了,此事已经在顺治帝面前过了明面的,罚也罚了,再不可能因为这个就罢选薛宝钗。
只能说明薛姨妈说谎了,陈颍原就纳闷原著中薛宝钗究竟是因何落选的,便拜托李铭帮着查了一下礼部第一轮的落选名单。
结果发现落选名单里面并没有薛宝钗,也就是说,薛宝钗并不是落选,而是压根没有参选。
得知这个结果,陈颍便想明白了,原著里的确也没提到过薛宝钗落选。
只是才进贾府时薛宝钗对众兄弟姐妹都没有亲疏远近之别,循规守礼,后面却突然待贾宝玉热络起来,还传出了金玉良缘。
如此转变,才导致很多人觉得是因为薛宝钗落选了,薛家才选了贾宝玉。
对于薛宝钗来说或许是这样,满怀青云之志入京待选,结果第一轮就落选了,这时薛姨妈再劝她退而选择贾宝玉,她会如何抉择?
但对薛姨妈来说可不是这样,若她真是送女儿进京待选,为何要住在贾府,以薛家的财力真的就没办法在京里寻到一个住处?
而且既然是来待选的,怎地不请教养嬷嬷,反倒整日让薛宝钗和贾府的姑娘们说笑顽乐。
只能说明待选只是一个借口,薛姨妈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撮合“金玉良缘”。先是打着待选的幌子进了荣国府,创造出接触的机会,然后又以落选骗了薛宝钗,让她认命,选择贾宝玉。
因为落选,薛宝钗悲伤过度还病了一场。
这日,贾宝玉听闻她的宝姐姐病大好了,便躲过袭人几个,又绕开贾政的梦坡斋,往北边梨香院去探望。
进屋见薛姨妈正打点分派针黹活计与丫鬟们,宝玉忙请了安。
薛姨妈见是宝玉,一把拉住他,让他坐下吃茶。
宝玉问道:“哥哥他没在家么?”
薛姨妈叹道:“他是没笼头的马,天天外面逛荡,哪里肯安生在家一日呢?这次害得你宝姐姐落选,他才安分了两日,今日一早又出去了。”
自从宝玉和秦钟在学堂和金荣起冲突,大闹之后,贾母便不许贾宝玉去族学了,薛姨妈这边也是,自己儿子不成器在人家族学里胡搞,如何还有脸。
薛蟠在贾家族学里也早玩腻了,待薛姨妈说了他一通,不许他再去贾家族学,他也乐得不去,越发在外面胡逛。
贾宝玉劝道:“姨妈,要我说落选才好呢。”
“这是怎么说?”薛姨妈问道。
贾宝玉一笑,说道:“陈颍不就在给二皇子当伴读么,那二皇子都和陈颍一般年纪,上面还有个大皇子呢,可想皇上定是个老头子,如何配得上宝姐姐这……”
“我的儿啊,你别不敢混说,仔细要掉脑袋的。”薛姨妈骇得大惊失色,忙捂住贾宝玉的嘴。
一面又厉声警告屋里的丫鬟,让她们管好自己的嘴。
贾宝玉挣开薛姨妈的手时,脸都憋得通红,大口喘着气道:“我再不说就是了。”
又问薛姨妈:“宝姐姐可大安了?”
薛姨妈道:“可是菩萨保佑,她心里想通了,也就好上许多了。这会儿正在里间呢,你去瞧她,坐那儿和她说会子话,我收拾收拾就进来。”
贾宝玉本就是来看薛宝钗的,自然满口答应,忙来到里间门前,掀帘子进去。
只见薛宝钗坐在榻上做针线,头上挽着黑漆油光的纂儿,葱黄绫子的长裙,半新不旧的,看上去不见奢华,惟觉雅淡。
贾宝玉一面瞧一面问:“姐姐的病可大愈了?”
宝钗见是贾宝玉进来,连忙放下针线起身含笑答道:“已经大好了,多谢惦记着。”
又让贾宝玉坐。
两人便闲聊着,薛宝钗一面问老太太太太们安,一面又问别的姐妹们可好,宝玉皆说安好。
薛宝钗看着贾宝玉头上戴着累丝嵌宝紫金冠,项上挂着长命锁,寄名符,五彩线等许多物件儿,还有那块通灵宝玉,只觉有些晃眼。
想着自己母亲与自己说的那些话,宝钗露出一个笑容说道:“成日家说你的这块宝玉,究竟什么样却还未曾细细赏鉴过,今儿我倒要瞧瞧。”
贾宝玉自无不可,忙从项上摘下,递到宝钗手里。
宝钗将玉托在掌中,拿到眼前细看,只见大小如雀卵,灿若明霞,触感莹润如酥,有无色花纹缠护。
正反面看完,宝钗又念起正面是镌的那八个字:“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念完沉吟少息,又念了一遍,突然回头向莺儿道:“你不去倒茶,在这儿发呆做什么?”
莺儿笑嘻嘻道:“我听这两句话,倒像是和姑娘项圈上的话是一对儿。”
贾宝玉听了,忙要看宝钗的项圈,正在这时,外边儿传来一人笑声。
“玉儿你听里面在说什么一对儿,莫不是说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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