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珠气愤地向秦氏揭举贾蓉跑去王熙凤哪里嬉皮笑脸缠磨的事,然而秦氏依然神情淡然,不起波澜,不为所动。
瑞珠见秦氏一点儿也不气不急,着急道:
“奶奶,你就不管管小蓉大爷吗?”秦氏淡淡地道:“管他作甚,他那点儿心思当谁看不出来呢,婶子是何等人物,给他留些面子不搭理他,要是他敢过分了你看婶子啐不啐他,扇不扇他罢。”
“可是奶奶,琏二奶奶她还让小蓉大爷晚饭后再去找她,……”
秦氏摆摆手止住瑞珠,“行了,管他那些做什么,婶子的为人我是再了解不过的,那是脂粉队里的英雄,顶顶要强的人,岂能同他胡来,必是有正事要说,因刘姥姥在不方便才让他晚饭后去的,你就别瞎着急了,去把晴雯叫来,我有事和她说。”
瑞珠心中替秦氏着急,可劝不动秦氏她却也没甚办法,跺了跺脚出门去寻晴雯。
秦氏本就是为了任务进的宁国府,贾蓉爱干什么自然与她无关,再者以王熙凤精明好强的性子,是不可能被贾蓉沾手的。瑞珠听到王熙凤让贾蓉晚饭后去找她,心里就慌了,下意识就当成是两人约好夜间私会,全然忘了晚饭后是什么时辰了。王熙凤作为贾家的媳妇儿,是要跟着王夫人邢夫人一起伺候贾母用饭的,布菜添饭什么的,还得照顾一群小姑子小叔子吃喝,这些都弄完了她才能回自己院里吃饭。要是放在真正有涵养有底蕴的家族里,布菜这种事,一般婆婆都是象征性地让媳妇儿布上一筷子菜,便让人吃饭了,偏贾家就要让媳妇儿伺候完整顿饭的时间,时不时的媳妇儿还得到婆婆跟前儿站规距,跟个暴发户一般,好用这些来摆排场,充面子,方能觉着自己的尊贵。
这样乍一看,王熙凤伺候贾母等人用好晚饭,再自己用完饭,时间必然是很晚了,那么瑞珠担心两人是夜间幽会岂不是有道理,实则不然。贾府里的规矩,主子们一天是两顿正餐,这两顿王熙凤是必须要去荣庆堂伺候贾母的,其余的加餐小食儿自有鸳鸯照顾。而贾母这两顿正餐的时间分别是巳时初和申时初,也就是早上九点一顿,下午三点一顿。
等王熙凤伺候完贾母用饭差不多也就下午四点,就算她自己再用饭,怎么也超过五点,天都还没黑呢,若是要幽会怎会选在这个时间,所以秦氏料定王熙凤是叫贾蓉去说正事的,至于贾蓉的花花心思歪心肠,他也只敢心里想想罢了,理会他做甚。
秦氏让瑞珠去叫的晴雯便是原该被赖老嬷嬷孝敬给贾母的那个晴雯,陈颍曾密信让秦氏注意几个人,这晴雯便是其中之一。说起来这晴雯也是个苦命人,父母家里人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有个表哥。因着模样底子好,被赖大家的瞧中,把她买回了赖家当丫头,成了奴才的奴才。
秦氏得了陈颍吩咐后便暗中留心,确认了晴雯身份后便给了赖老嬷嬷些好处,将晴雯要了来留在身边。她想着正好这次要将赏梅那日的事以及刘姥姥的事回禀给陈颍,正好将晴雯也一并送去。少顷,瑞珠带着晴雯进来,两人齐齐向秦氏见礼问安。
“晴雯,你上前来。”秦氏招手让晴雯近前,晴雯摇步走到秦氏身前侍立,听候吩咐。
秦氏瞧了她一会儿,问道:“你到我身边有多久了?”
“回奶奶,奴婢跟着奶奶有两年了。”
晴雯因为聪明伶俐,手又巧,做的一手好针线活儿,模样有风流灵俏标致,赖老嬷嬷常带着她进出贾府,觉着十分体面。原本晴雯是该在十岁时被贾母看中,然后赖老嬷嬷为了孝敬贾母,将她当成货物一般进献给贾母,讨得贾母欢颜。但秦氏得了陈颍的消息,寻到晴雯来了手截胡,先一步将人要了来,那时赖老嬷嬷都已经动意要将晴雯献给贾母了,但又不敢得罪秦氏,只得把人给了秦氏。“那你可还记得原先家里的事吗?”
晴雯面上闪过一丝痛苦,回道:“奶奶,奴婢都不记得了,只有一个姑舅表哥,如今也在府上做事。”
晴雯的表哥叫吴贵,是个糊涂的酒鬼,人老实胆小又无能。晴雯求了赖大家的将他也收买进了贾府吃工食,做了个厨子。
秦氏道:“你跟我也这么久了,如今我给你寻了个好去处……”
不待秦氏说完,晴雯一听这话眼眶便红了,扑腾跪在地上急道:“奶奶,我不走,任是什么好去处我也不去,要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好了,奶奶只管教训,只别赶我走。”
“你这急性子,就不能等我说完?快起来。”秦氏示意瑞珠将晴雯扶起来,继续道,“我几时说要赶你走了,是要送你去一个贵人身边……”
晴雯听到这里,想到自己被赖家买了作丫头,原本赖嬷嬷跟她说准备将她送给老太太,最后又被奶奶要了来,如今奶奶又要把她送给不知什么“贵人”,就像是一件货物一般被人转来赠去,飘零无依,瞬时便已泪流满面。
秦氏无奈叹了口气道:“你这丫头,真就不能好好听我说完,我要送你是那贵人身边,是因为他能帮你找到你的父母。”
晴雯泪眼婆娑的看着秦氏,恍惚问道:“奶奶,您说,您是说能找着我爹娘?”
“虽无十分把握,但肯定是很有希望的。”秦氏将陈颍帮封大娘找回香菱的事讲给晴雯,然后道:“那香菱被拐时不过四五岁,如今容貌都变化了许多,只凭着她眉心处有颗胭脂痣,都能在茫茫世上将人寻了回来,更何况你父母两个大人,必是能找到的。”
秦氏却是高估陈颍了,若不是知道香菱的命运线,只凭眉间有颗胭脂痣去找,茫茫人海,说不定陈颍找一辈子也找不到。
不过香菱不好找,晴雯的父母倒不难找,毕竟是两个大活人,还有吴贵这么个线索,派人拿了吴贵审问或是顺着这条线索铺开去找,必是能有结果的。
陈颍在确定这个世界有着红楼里的诸多人物后,便想着帮一帮那些让他意难平的可怜人儿,但帮人总要有个理由和介入点,总不能连香菱晴雯见都还没见过,便突然插手,引人怀疑。所以陈颍早就派人提前做好了铺垫,比如让封氏遇到他,比如找寻晴雯父母的下落。
陈颍推测晴雯应该出身不错,虽说山窝里也能出金凤凰,但以晴雯的好相貌,还有那爆炭性子,并不像是穷苦出身的人。
最关键的是,原著第七十回有段描写,“那晴雯只穿葱绿院绸小袄,红小衣,红睡鞋,披着头发,骑在雄奴身上”,这里说的雄奴是芳官,如今还在南边儿戏班子里学戏呢,这个且先不提,重点是晴雯的“红睡鞋”。
“红睡鞋”是旧时缠足的女子睡觉时穿的软底软帮的鞋子,晴雯穿着红睡鞋说明她很有可能是缠足的,而能缠足的女子必定不会是要做力气活的贫家女子。
因此陈颍推断晴雯很有可能是出身于乡绅之家,这样她才能有条件缠足,而乡绅之女要落魄到被奴才买回家去做奴才这等糟糕的境地,必然是有极大的变故的,要么如香菱那样被拐子拐了去,要么是遭了什么大灾劫,家道顷刻败落凋零。
晴雯身边还有个表哥吴贵,显然不是如香菱那样被人拐了的。总不能说吴贵是拐子,装作晴雯表哥罢,这明显也站不住脚,晴雯到了赖家后还记着她表哥,求了赖家的给吴贵安排了差事,在贾府吃工食,显然不可能是拐子。
那就很可能是她家遭了灾,恰好几前年南省发过一次大洪灾,陈颍便让人去排查当年受了洪灾地区的乡绅之家,有着吴贵这么个线索,还是很容易便能查到的。
之所以不抓了吴贵审问,一是查这事并不难,没必要去设局抓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二是吴贵很可能也不记得了,原著里不光晴雯说不记得了,吴贵竟也从未提过两人原来的身世,或许是见了什么恐怖的场景,受了大刺激选择性失忆了。
陈颍让人排查,果然就有了消息:晴雯家里原是南省人,也是个富足的小乡绅。陈颍料想应该是前些年南边儿那次大水灾时,逃难途中她与父母走散了,然后跟着表哥一路颠沛进了京城。
虽是查到了晴雯的身世,但并没能找到她的父母,也不知如今是死是活,又在何处。
“可是我爹娘他们被大水卷了去,想必是已经,已经……”晴雯说着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秦氏暗道着晴雯果然是记得父母之事的,同为苦命女子,她倒也能理解晴雯为何要故意隐瞒装作不知,是不想让人知道她身后无所依靠。
秦氏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你同你表哥都能活下来,你父母两个必定也是无事的。”
PS:晴雯的身世原著里只在她死时粗粗交代了几笔,本文里是仙鱼根据自己对原著的一些推断设定的,考据党请轻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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