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紫宸殿,早朝。
顺治帝李埑龙袍着身,坐着高高在上的龙椅,心情却不怎么好。
“诸爱卿,有什么事情便启奏罢。”
“启禀皇上,臣有本奏。”
顺治帝抬眼一看,是兵部尚书顾荣。
“爱卿请讲。”
“皇上,今岁大雪,西北草原南下打草谷被我大夏边军伏击,没有掠夺到足够过冬的粮草,西北边关请求明年开春主动出击,兵进准噶尔,请皇上裁夺。”
顺治帝正欲开口赞同,礼部尚书并数位御史纷纷反驳。
“皇上,此事不可,我华夏乃礼仪之邦,岂可趁人之危,妄动刀兵。有失我夏朝大国体统,令周遭小国轻视。”
户部尚书也出列道:“皇上,今岁大雪,北地受灾严重,朝廷赈灾用银无数,户部拿不出银钱打仗了。”
顺治帝只得无奈压下开疆拓土的野望,开口道:
“此事容后再议,眼下还是以赈灾为主。”
“皇上,臣有事请奏。”工部尚书方彦华持笏出列,躬身启奏。
顺治帝抬手示意他起身,“爱卿请讲。”
“启禀皇上,今岁冬北地大多地方都遭了雪灾,许多屋舍被大雪压倒,百姓流离失所,饥寒交迫,朝廷虽建造了许多屋舍收容难民,但冬日苦寒,还是有不少难民冻伤冻死。
臣听闻南省有一云字号商号,制了一种铁炉,可于室内燃石炭取暖而不使人中毒。
石炭烟毒经烟囱于房顶排出,还能使屋顶积雪融化,避免压塌房屋。”
顺治帝一听云字号,便想起近日来看的诸多颍川陈氏的资料里就有云字号的介绍,心下暗自留意,面上露出惊喜之色道:
“哦,竟有这等奇物,实在便利。
朕批银三十万两,爱卿尽快与这云字号协商采买,赈灾事急,片刻耽误不得。”
方彦华拱手道:“启禀皇上,这云字号虽在南省规模庞大,但于北地还是无甚根基,向云字号采买对灾情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顺治帝道:“方爱卿,工部能否仿造出来那铁炉?”
“回皇上,那铁炉臣也看过,结构不算复杂,工部可以仿制。关键不在这炉子,而在炉子烧的石墨。”
顺治帝皱了皱眉,有些不满道:“既然那铁炉工部能仿制,便尽快制出来用于赈灾啊,又与石炭何干?”
“皇上有所不知,这铁炉一般的柴薪木炭根本经不住它烧,炉子虽然易制,可柴薪木炭的成本太高。
只能烧石炭,可因为这炉子出现,石炭的价钱也是一直增高。
不论是烧柴薪木炭,还是烧石炭,寻常百姓家都负担不起。”
顺治帝道:“原来如此,不知方爱卿可有良策?”
方彦华回到:“云字号有一方子可以将石炭制成蜂窝煤,他们管石炭叫煤炭。
经臣试用,这蜂窝煤敞开了风烧,一块也能烧近一个时辰,夜间关闭炉子上的风口,只一二块蜂窝煤便能保证室内一夜不寒。
只可惜没有秘方,工部制不出来,是臣无能,愧对皇上啊。”
顺治帝宽慰道:“爱卿何出此言,爱卿能关心灾情,并为受灾百姓找到这铁炉和蜂窝煤,还亲身试用,朕心甚慰。
至于这蜂窝煤,爱卿之意可是要让这云字号献出来?”
方彦华大义凛然道:“臣谢皇上体谅。
臣的确是想请皇上下令,让云字号献上制作蜂窝煤的秘方,为赈灾出一份力,让北地灾民能安然度过寒冬。”
“皇上不可啊,此举实乃与民争利,若是下令强取了云字号的方子,世人会如何言说朝廷,会如何看待皇上?”
“皇上,与民争利,此举断不可为,若是开了头,下面官员纷纷效仿,打着为国朝计的旗号强征商户匠人们赖以生存的秘方秘技,必然会引发动荡的。”
殿上有一些颍川陈氏培养出来的官员,纷纷出列反对。其中几个言官御史更是言辞激烈,恨不能上前指着方彦华的鼻子骂。
不少世家出身的官员也一齐反对。
世家大多都有自己的赚钱营生,自然不愿意看到朝廷征用民间秘方的事情发生。
方彦华怒道:“尔等戚戚小人也,只不过是让云字号献上方子让工部制出蜂窝煤用来赈灾,这是大义所在。
而且又没禁止云字号经营蜂窝煤生意,有何不可为?”
“此事难道只是蜂窝煤一事吗,若是朝廷开此先例,今后商户匠人必然深受地方官员迫害,许多秘方秘技是他们祖宗传下来赖以活命的根,方大人要掘他们的根,让他们活不下去,岂不是在逼他们行乱事。
方大人身为工部尚书,难道不懂这个道理?莫不是别有用心。
皇上,此獠之提议乃是祸国之举,不得不防啊。”
方彦华气得脸都青了,他不过是想借赈灾之由,征了云字号的蜂窝煤方子,用来经营谋利。居然被这起子御史骂成祸国之獠。
顺治帝看着争吵不下的两方,紧皱着眉头,喝止道:
“够了,朝堂之上如此喧哗争吵,仪态尽失,成何体统。
方爱卿此计确实有些不妥,难保下面的官员不会以此为由,强取百姓的方子谋利。”
内阁首辅何昭何绶良站出来道:
“皇上息怒,方大人此计虽不周全,但亦有可取之处,只需派人前去与那云字号的东家晓之以理,再许以厚赏,相信云字号会献出方子相助朝廷赈灾的。”
何昭面上带着温和笑意看着方彦华,眼里却满是冷意。
这方彦华被利益冲昏了头脑,敢在紫宸殿上以公谋私,还犯了大忌讳。
若不是他是自己一系的人,何昭真想治他一个包藏祸心之罪。
顺治帝道:“何爱卿此言有理,首辅的格局就是不同于常人。
此事便交给方爱卿去办罢。
方爱卿,务必要好生与那云字号的东家协商,莫要以势压人,威逼强取。
待那云字号献上了蜂窝煤方子,解决了赈灾难题,朕亲自写一幅‘国之义商’的匾作为赏赐。”
“臣领旨,谢皇上隆恩。
臣一定不负皇上所托,尽快将那蜂窝煤方子取回来制煤赈灾。”
顺治帝点了点头道:“朕相信方爱卿能做好此事。
诸位爱卿还是事情要奏吗?”
殿内无人出列上奏,顺治帝看了戴权一眼。
戴权会意,高声唱道:“退朝!”
……
自汪、林二人的密折呈到御前后,皇家密探便不停地八百里加急将南省的情况报回京都。
皇宫,文德殿内,顺治帝李埑放下手中南边送来的密报,揉了揉眉心。
一旁的太监戴权端上来一个瓷盅,低眉顺眼地道:
“主子爷,您已经批了快三个时辰奏折了,还是歇歇罢。
这是御膳房刚送来的燕窝粥,您看是不是用一点儿。”
“还是你这奴才得用啊,那起子做官的只想着捞钱,一个个尸位素餐,不干实事。
最可恨的是,他们自觉是父皇的臣子,结党营私,不把朕放在眼里。早晚朕要扒了他们那层皮,抄家砍头。”
“主子爷,到时候奴才一定亲自上阵,抄他们的家。这会儿主子爷还是先吃些东西罢。”
李埑确实也觉着饿了,拿起瓷盅掀开盖子,试了试,温度正宜,便吃了一盅。
戴权接过瓷盅放在一边,又奉上茶盏伺候李埑净口。
“戴权,摆驾凤藻宫,朕去看看皇后,晚膳也在皇后那里用。”
“诺。”
……
“臣妾参见皇上。”
“皇后不必多礼,朕就是想你了来看看你,同你谈谈心。”
李埑抬手示意她免礼,在凤榻上坐下。
孙皇后隔着小几坐在另一侧,凤眸扫了眼顺治帝的面色,开口道:
“皇上可是有烦心事,要是方便就说与妾身,总好过憋在心里。”
看着风姿绰约仪态端庄的孙皇后,李埑心里熨贴不少。拉起孙皇后一只手,感慨道:
“还是朕的皇后懂朕啊。朕就是想来找你聊聊,最近朝堂上诸事不顺,朕心里烦闷的很呐。”
李埑不在乎什么后宫不得干政之说,想当初,他别说登上这九五至尊,就是在皇位的争夺漩涡中自保都难。
是自己当时的王妃,如今的皇后不离不弃,还为自己出了不少妙计,这才一步步艰难地走到了今日。
所以每当他在朝堂上有了难解之事,总爱来凤藻宫与皇后聊聊,说不定聪慧贤德的皇后能给他一些好的建议。
“皇上把心里的郁结都说出来罢,臣妾听着呢。”
“唉,都是些朝堂上的事情,那些旧朝老官不将朕放在眼里,处处打压排挤刘培范明等人,新政刚开始就举步维艰,不知该如何推行下去啊,朕完全看不到希望。”
李埑叹了口气,将早朝时一些官员的态度说与孙皇后。
“皇上,臣妾觉得此时推行新政,肃整吏治的时机还未到。
不如皇上将刘大人他们外放,暂且隐忍,积蓄实力。让那些猖獗的文臣、武勋在京都争斗。
等那些人没了依仗时,皇上再将刘大人、范大人等召回京来,届时群英荟萃,必能摧枯拉朽地除掉那些腐臣败勋,澄清吏治,实现皇上心中的新政,让社稷黎黍都平安稳定。”
至于孙皇后口中那些旧臣的依仗,两人心照不宣看了眼九华宫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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