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黑兽

  虽孽竖跳梁,士力未完,宜厉兵粟马,乘无备,击不意,百下百全。

  ——《新唐书·刘仁轨传》

  卢德:「呼...呼...怎样?还在吗?」

  达莉:「我看看...呃...走远了...」

  难陀:「幸好迷宫现在能躲的地方还挺多的,呼...」

  伊兰:「吓死我了——!居然把迷宫结构给记住了吗!真不愧是——噗呜!(嘴被按住)」

  卢德:「你...你们啊...」

  伊兰:「是?」

  卢德:「都给我念一次!禁止背对猛兽逃跑!」

  伊兰:「是!禁止背对猛兽逃跑——!」

  难陀:「啧...禁止背对猛兽逃跑!」

  达莉:「啊...对、对不起...禁、禁止背对猛兽逃跑...」

  卢德:「唉...务必紧记啊。还有...我说伊兰啊...」

  伊兰:「是?呜噗!(被按压)」

  卢德:「虽然有精神是很好,但这种情况下可以把声线压低吗...?」

  伊兰:「对、对不次!窝错了!不要把窝当气球挤啊~呜噗噗!」

  达莉:「哇、哇啊啊啊...」

  卢德:「真是的...拜托好好珍惜生命啊。这次能顺利逃走完全纯属幸运啊...要不是巨魔獾被其他魔物吸引了注意,我们可就当场完蛋了喔?」

  伊兰:「呜~我会深刻反省...」

  难陀:「这些事以后再说吧,卢德。现在我们要怎么做?」

  卢德:「...呼,好吧,说教留待下次。现在呢,我们再去找那两只巨兽。」

  伊兰:「诶!?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耶?」

  达莉:「不、不去不行吗...」

  卢德:「问题必须解决啊。我们是迷宫经营者,我们不去解决的话谁解决呢?」

  难陀:「可是卢德啊,就这样先放着它们不管,难道不行吗?之前的那头剑龙,你不也是把它释放了吗?」

  卢德:「绝对——不行。草食兽和肉食兽的情况完全不同。放任它们四处跑的话,生态系统很快就会崩溃。」

  达莉:「诶...会这么严重吗...?」

  卢德:「嗯...我来说明一下吧。只说一次喔。」

  生物和生物之间的摄食关系形成食物链;

  食物链和食物链互相交织而形成食物网;

  这些复杂关系全部合并再进一步成为所谓的生态系统。

  在这系统中,任何变化都会按蝴蝶效应放大,最终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巨魔獾这样的「顶级消费者」,对目前的迷宫生态来说是格格不入的存在。

  基于能量传递损耗,一个生态系统中,各营养级的生物量必定会形成金字塔状——换句话说,植物极多、草食动物较多、肉食动物较少、大型肉食动物极少。

  本来,在我的计划中,肉食动物应该先由小型的开始,一边谨慎地控制数量慢慢增加。

  像巨魔獾这种巨兽,简单来说就是「跳级」。

  它一下子就跳上了食物链的最顶端,但下面却什么都没有,形成了缺口。

  这种不平衡,很快就会危及整个迷宫生态,造成大灾祸。

  卢德:「综上所述,这是整个迷宫的危机。」

  伊兰:「呃...」

  达莉:「这...」

  难陀:「抱歉,我们大概只听得懂最后一句。」

  卢德:「我就知道。那我就来说点容易听懂的吧。以那两只巨兽的体型来推算,不用几天就能把迷宫的所有魔物吃光了。」

  伊兰:「呜哇!」

  达莉:「这可不行啊...」

  难陀:「这下我懂了,你一开始就这样说不就好了。」

  卢德:「还不只这样喔,等它们发现迷宫没有足够猎物,很快就会向你的第一龙妃出手。」

  难陀:「别用这种说法好吗?」

  卢德:「事实上如果我们采取放任态度,它们第一只猎杀的肯定是剑龙。现阶段来说,我并不希望这件事发生。」

  伊兰:「可是,我们有什么办法吗...」

  达莉:「它们好可怕啊...」

  卢德:「办法当然有,先把球球都给叫回来。把耳朵靠过来,现在说明作战计划。」

  迷宫内回荡着此起彼落的叫嚣。声波撞击在错综复杂的岩壁上,诡异的回音四起。

  如我所预料,在疏林区A,两只巨兽正对剑龙步步进迫。

  实际上,雄性巨魔獾甚至比剑龙巨型,但所谓的对峙并没那么容易被打破。对方是从未见过的生物,这点让双方都十分谨慎。

  巨魔獾像熊一样用后肢站起,张牙舞爪以示威吓,接近三层楼高的巨躯充分展示了自身的危险性。

  另一方面,剑龙全力挥舞带有利刺的尾部,在空中划出一道看不见的楚河汉界,呈宁死不屈之势。

  猛兽之争在怒目之间进行着。剑拔弩张的局面中,谁都没注意到,四个小小的身影经已埋伏到草丛中。

  我屏息静气地专心观察。单看数值的话,剑龙自然不是捕食者的对手。

  我并不认为鉴定得出的数值可说明一切;但如无意外,待巨魔獾清楚判明对手的实力后,要捕食剑龙虽然费力,但不费事。

  巨魔獾有两只。我本来还期待二虎相斗,但意外地它们选择了合作。难道是伴侣?兄弟?母子?并不是猜测这种事情的时候。

  两只捕食者,和一只相比是差天共地。

  是时候由魔王出手了。

  我们从暗处现身,绕到巨兽的后背。

  卢德:「时机到了。准备好了吧?」

  伊兰:「是!请下令!」

  达莉:「我...我会尽力...」

  难陀:「开始吧。」

  卢德:「那么,伊兰。给我尽情大叫吧!」

  伊兰:「喝啊——!!!!」

  一声令下,如雷贯耳的音波响彻整个迷宫。这下就明白为何伊兰说话总是那么大声了,那只是她平常的音量啊。

  受惊的巨魔獾猛然回头,看到的是——

  拿着一只鸡的我。

  这下气氛就有点尴尬了。

  随着回音渐逝,迷宫里所有飞禽走兽都停下动作,目光直指过来,谁都不敢妄动。

  很安静。

  本应嘈杂的林间,安静得能听清眼前魔兽沉重的呼吸声。

  我吞了吞口水,稳住发抖的手,现在害怕的话就输了。

  必须正眼看着它们,如宣示自己的身份。

  剑龙一脸「还打不打了」的模样,巨魔獾则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把目标转向我。

  我手上的鸡则明显猜到自己的命运,拼命挣扎中。

  别怨我啊。

  趁着停滞未被打破,我全力把鸡抛到空中,精确地落在巨魔獾眼前。

  只消一瞬,那家禽已停止呼啸。

  巨兽一口把它吞噬。

  打铁趁热,我再度进行召唤,这次抛到雌性巨兽的口中。

  如犬咬骨头的清脆咀嚼声,也只持续了数秒。

  对它们来说,我提供的不过是一口就能刚好吞掉的零食而已,但零食也有零食的吸引之处。

  一只鸡自然不足充饥,这下它们的注意力都转到我身上了。相比起需要花费气力捕食的剑龙,我手上的鸡显然更加吸引。

  巨兽一边警戒着剑龙的反击,一边向我迈开脚步。

  我紧紧看着它们的眼睛,决不移开视线。

  卢德:「慢慢后退。」

  我们沿着通道撤退,和猛兽保持距离,它们走一步,我们退两步。同时照办煮碗,重复着召唤鸡—>抛向巨魔獾—>吃掉的过程。

  为了拖延,我还特地把鸡抛到它们中间,让其稍微争吵一下。

  总算成功地把它们引进通道深处。

  难陀:「比想像中顺利呢。」

  达莉:「真、真的吗...没问题吧...?」

  卢德:「很顺利。在它们眼中,我们是会神奇地变出鸡肉的食物提供者,暂时不会袭击。动物并不笨,既然有天上掉下来的午餐,就绝不会多花力气。」

  伊兰:「这些魔兽确实变得安份一点了...」

  卢德:「别太放松,不想被当成午餐吧?」

  达莉:「呜哇啊啊...」

  难陀:「死胡同已到,该下一步了吧,卢德?」

  卢德:「嗯。伊兰、达莉,按计划进行。」

  伊兰:「了解!妹妹!来,鼓起勇气!」

  达莉:「呜呜...」

  趁着我喂食巨魔獾,小恶魔们静静从它们头上飞过,绕到背后,等待我的指示。

  退路已无,我和魔兽的距离终于缩减到极限,到了一召唤鸡就会马上被抢来吃的地步。

  巨魔獾打量着我,甚至还靠近闻了闻。可能是在意我的鸡肉是从哪里拿出来吧,有这种疑惑就好。

  千万别把我当成食物啊。

  在我肩上的难陀则是紧盯着它们,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一丝恐惧。相比之下我这双腿抖震的魔王还真逊啊。

  鼓起勇气。

  在喂食了第十四只鸡后,我向两姊妹打了个手势,来结束作战吧。

  伊兰&达莉:「铁藤召唤!!」

  巨兽转头大吼一声,仿佛发现中计,想要离开时被突然丛生的大量植物给挡住退路。它们挥舞利爪尝试逃出生天,却徒劳无功。

  这就是我的巨兽捕获作战。

  用食物吸引注意力,将其引到死胡同后,召唤出铁藤,让它们互相紧密缠绕,以封住通道。这种铁藤之前用于探索,坚韧非常。加上我命令两姊妹不要节省魔力,尽可能多召唤几层互相重叠加固。

  成功让巨魔獾成为瓮中之鳖。

  至于同样被封在里面的我和难陀呢?

  趁着巨魔獾被铁藤引开注意力,造了个刚好够我们通过的地洞逃了。

  伊兰:「社长!没事吧!?」

  达莉:「成功了吗...?」

  卢德:「呼哈...还活着...先别大意,还不算结束喔?」

  难陀:「保持警戒!」

  伊兰&达莉:「知道!」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守在铁藤墙外,聆听着里头动静。

  起初是传出一阵阵碰撞声和兽啸,到后来渐渐变成沉重的步行声和低吼,最终——

  传出了缓慢而稳定的呼吸声。

  卢德:「...睡着了。」

  难陀:「毕竟饱食又做足了运动呢。」

  伊兰:「社长,这代表!?」

  达莉:「结束...了吗?」

  卢德:「是的。我宣布作战结束——!!」

  伊兰:「耶——!!!」

  达莉:「我、我还活着...!」

  难陀:「累死了...」

  卢德:「好,那么开始工作吧。」

  伊兰:「诶?」

  达莉:「诶?」

  难陀:「诶?」

  卢德:「诶什么?接下来才是关键啊。」

  伊兰:「我还以为已经结束了的说!」

  卢德:「结束是指作战。先给你们一个心理准备,大型肉食动物很难照顾,恐怕会比之前的蝙蝠还要辛苦喔?」

  达莉:「不、不会吧...」

  难陀:「且慢,具体说说有多辛苦?」

  卢德:「这个嘛...两只巨魔獾大小不一,先假设是雌雄之别吧。雄性推估重4公吨,雌性则重3公吨,若按动物园里肉食兽的喂食量...嗯...每只每天要吃60~100公斤的肉,加起来就是120~200公斤。」

  伊兰:「呃...那即是多少呢?我没什么概念...」

  卢德:「嗯...刚才那种鸡的话,每天需要约40~70只吧?」

  伊兰:「70!?」

  卢德:「别这么容易就吓到啊。这数目还只是每天的喂食量而已,在释放巨魔獾之前,我们还要准备好数量充足的动物群落,真要算的话这数目得乘上好几倍呢。」

  达莉:「好...几倍...」

  难陀:「难道说...我们接下来...」

  卢德:「就是那个难道!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又得进入地狱加班模式啦!」

  迷宫内又再度回荡着此起彼落的叫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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