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感知能力,白怀光除了指尖回馈而来的坚硬触感外,再无其他回应。
他只能尽力模仿着疯子进门前的所有步骤,并且在心头默默计数。
敲门声,在空荡荡的废品区回荡开来,除了白怀光自己听不到,屋内的“东西”会听的一清二楚。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并未闲着,而是摸索着口袋中的手机。
用指纹解开屏幕后,他凭着记忆中的位置,打开了备忘录,在其内输入了几个字:
“我能进来吗?”
这是进门的第二步,也是最难的一步。
失去了说话能力的白怀光,根本没能力发出任何声音,更别说请求进门。
所以他只能用手机的语音翻译,来代替他询问。
简单的五个字,对于平时的他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但如今他的心脏已经忐忑到了极点。
甚至就连攥着手机的手掌都隐隐有些发抖,可他仍然坚定地在屏幕上敲击着。
现代人的触屏手机,为生活带来了不小的方便,包括打字的习惯。
久而久之,许多人都在不知不觉间,都可以做到不看屏幕就打出想要的话语。
只是当现在真正到了因五个字而决定生死之际,白怀光仍然不停地担心自己会打错某个字来。
短短五个字,他足足用了半分钟之久,可手指悬空着却不敢乱动。
落字无悔,他只有一次机会。
一旦话语内容出现了混乱,或是错字,他很可能将生路毁掉。
他自觉应该不会出现打错的情况,毕竟这几个字还是比较常用的。
但最难的一步来了,将文字语音化。
白怀光手机上的输入法,是自行下载而来的,拥有可语音化的按键。
但这个按键的位置,却极为精妙和细小。
需要将备忘录中的文字全选,长按后会在文段下方出现一个细长的选择条。
甚至在这选择条中,还是按住往后翻,语音化的按钮就在第二页的第四个。
单单是说起来就极为复杂。
更何况,那么大片的屏幕内,只能在如此细长的位置进行选择。
就算是有视力的人,平常操作起来都很可能点错,别说现在的白怀光。
时间要到了。
当初疯子在敲门和询问之间,只隔了一分钟左右。
现在白怀光必须要在十秒钟内,将“我能进来吗”五个字进行语音化,放给屋内的鬼物听。
站在门前,双手捧着手机屏幕,他的心脏狂跳不止。
他不停地进行了心理建设,保持身体放松,决不能让手指在这一刻出现一丝一毫的发抖。
食指开始在屏幕上坚实地按了下去,没有反馈。
白怀光默数了两秒钟才将手指松开,他不知道是否出现了选择条,但仍然预估了距离,落下指头。
指肚在记忆中文案的下方,轻轻往左一滑,一触即松。
作为一个失去了头颅的“盲人”,他操纵着手机全靠直觉和记忆。
白怀光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这段时间并没有鬼物打扰,这说明他的生路方向没错。
但同样的,他只要做错一步就会死。
是否翻到了第二页?
是否做到了零误触?
是否力道过大错过第二页?
一切对于白怀光都是未知,但他没时间再拖了。
“第二页的第四个选项…第四个……”
几乎从不使用这一功能的白怀光,他开始计算距离,可却始终摸不准第四个选项的具体方位。
时间,转瞬即逝,他已经感受到背后传来了阴冷的怪风。
没时间再去考虑和纠结,白怀光索性遵从内心的直觉,狠狠将手指按在屏幕上。
静……
静到白怀光心脏都不再跳动,四周的风声都戛然而止,一切都不再与他有关。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存在。
白怀光的生路,算得上是有理有据,可最大的漏洞是他并不清楚外人以相同方式能否进门?
疯子的声音独一无二,开门步骤是否存在着嗓音标准?
这是最大的未知数。
如今他失去了听觉,根本不知道手机到底有没有播放,自己到底做没做错!
就这么僵硬在地,白怀光右手按在门板。
毫无动静、毫无变化。
他已经明白了。
背后的汗水早已被越来越犀利的冷风吹干,这具无头身躯就像风中的稻草人,早该失去生命。
他慢慢垂下手,按了按斜跨着的背包,里面是全无反应的罪物。
前功尽弃,一身罪物无用武之地。
这次任务为什么这么难,被攻击却见不到鬼,这等于所有常规罪物全部失效。
白怀光失去了心气,他就跪倒在这座死活进不去的木门之前。
“姐,我还是不够争气,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面前始终封死的木门,突然后退了一寸,露出了一条小缝。
黑暗从里面投射出来,照在白怀光消瘦苍白的身躯上。
这是他最喜欢的黑暗。
……
天色已经黯淡到了极点,夜幕降临之时的村落,一片死寂。
季礼袖手而立,背后负剑,挺立在院落中央,长发在风中飞舞,星光照亮了他的脸。
背后一阵小跑的声音,于国峰敬畏地看着这个背影,小心翼翼地说道:
“洛店长已准备就绪,请季店长随我来。”
季礼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星空,悄然转身。
洛家后院东西两屋,全部敞门进行视线打通,彼此一眼望到头。
马明玉、于国峰、陈伟,搬了三把凳子坐在西屋门口,严阵以待。
洛建军正躺在东屋的炕上,盖着棉被早已陷入沉睡之中。
洛仙则是长发披散胸前,双手合拢放在膝前,坐在东屋门口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季礼孤身一人,站在两屋中央的过道上,仿佛是局外人,又仿佛在局中。
洛仙睁开眼睛,目光平和地看着季礼的身影,露出了一个浅浅笑容:
“窥探未来必然招来恶鬼拦路,越重要的未来袭击越强烈。
劳烦季店长了,希望此次行动可以成功。”
季礼没有去看她,只是靠在墙上,淡淡地说道:
“你若能成,我亦受益。”
“那我就把性命交付到季店长手中了。”
洛仙的眼睛里满是季礼的身影,其内闪耀着某种深邃的情绪。
只是说这话时,她嘴角的微笑有某一瞬间变得极其虚假与诡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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