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一章:彩色的丫头

  1950年,是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年代。

  在那个年代,这片大地上死了很多很多人。

  席卷世界的战火刚刚平息,崭新的国度焕然一新却又满目疮痍。

  死去的亡魂还来不及去超度,幸存的国人正在收拾山河。

  在这新旧交叠,时代变迁之际,人鬼颠倒,诡事不绝。

  每逢下元节来临,水官下降凡间巡查人间善恶,为人们解除灾难。

  所以,那时的人们对此格外重视。

  刚刚将血水冲刷殆尽的沪江,在那一天飘满了纸扎的水灯。

  星星点点的烛火,寄托着人们对死去先辈的思念,以及对未来生活的期盼,顺江而下。

  陈疏那年就如季礼这般大,蹲在江畔,一手一个水灯,上面写着双亲的名字。

  人的一生会遇到什么人,经历什么事,都被缘分掌管。

  缘分,将两个素昧平生的人,牵引到一处,影响着彼此的人生。

  于是,一个乡下的孤儿遇到了一个濒死的少女。

  她的身体漂浮在夜色下的江面,无数的祈愿水灯自觉将其围在中央,开出了一朵花。

  自由的沿江而下,就像是水葬的少女尸体。

  陈疏释放了双亲的水灯时,一眼就望到了她。

  那个年代,活人对死人没有畏惧,反而会有一种亲切。

  鬼使神差中,陈疏下了江,把那个还剩一口气的少女带回了家。

  ……

  淳朴的村庄里,每户人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但并不妨碍他们拥有着纯粹的善意。

  没有人去议论陈疏这个单身汉从何处带回了一个妙龄女子。

  反而邻家的村民,会纷纷拿出不多的粮食来救助陈疏。

  因为这个被捡回来的女人,已经躺在陈家昏迷了三天三夜,仍然没能醒来。

  在夜晚中,依江而建的草房里,陈疏坐在桌前,弱弱的烛火照亮着小房间。

  女人就这样安静地躺在床榻上,盖着蓝白色的棉被,昏黄的光照在她的脸,像是梦中的人。

  陈疏秉烛望着,眼神中带着某种期盼和欢喜。

  她鼻子很小,嘴唇弯弯的,总像是在微笑着。

  与陈疏见过的那些女孩子不同,她的脸很白、很干净。

  安安静静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陈疏望着望着,心底莫名其妙地泛起了一丝自卑,就不敢再望了。

  ……

  “疏啊,这是大婶去县城换粮时买来的药片。

  听说是稀罕货,你给彩丫头治病看看,说不定她能醒过来呢。”

  陈疏手里拎着渔网刚从江边归来,邻家大婶就将其拦住,塞给了他一个纸包。

  陈疏脸色有些窘迫,赶紧阻拦道:

  “马大婶,您平时很照顾我了,怎么还会让您……”

  马大婶不由分说地塞到陈疏的手中,打断道:

  “疏啊,你娘早些与我关系最好,她走了这么多年,我最是心疼你。

  你身世不好,年纪却也不小了。

  我看那彩丫头不是本地人,穿的衣服和我们都不一样。

  八成是逃难到咱们这的,路上遇了匪,这才断了几个手指,惊吓过度。

  你且用心救,若是她还有亲人也就罢了。

  但若是她真的没了去处,你就费点心思试着看能不能留她做媳妇。

  娶亲的事,我们村里都会帮衬着你的。”

  陈疏听着马大婶的话,心头思绪万千,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

  这已经是第四个夜晚了。

  陈疏不敢再去看她昏迷的模样,听了马大婶的话,他心乱如麻。

  屋内的柜子上,叠放着一套深蓝色的衣服。

  那上面带着七种色彩的线条,像是蝴蝶落在了衣服上一样好看。

  衣服上面还放着两串银色的耳坠。

  所以,村里人都叫她,彩丫头。

  那时候的人们穿着都很朴实,能穿这种衣服的人想来一定不是普通人吧。

  陈疏这个时候忽然升起一个古怪的想法。

  如果彩丫头可以一直睡下去就好了,那样他就能一直看着她。

  这样想着,他意识到自己想法的自私,抬起手给了自己两巴掌。

  心情复杂间,陈疏冲出了房子,在秋后的天气下,一头扎进了冰凉的水桶里。

  半晌之后,冷静下来的陈疏慢慢回到了房子里。

  一进屋,他发现桌上的蜡烛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

  漆黑的样子让他有些不适应,于是拿出了火柴盒,将蜡烛重新点燃。

  而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墙上自己的影子后,竟然还有一道黑影。

  那黑影站在他的背后一动不动,仿佛是在观察着他,又像是要伤害他。

  陈疏第一时间却并没有转过头,而是赶紧冲进里屋,看向床铺。

  床铺上只有被掀开的被子,躺在这里四天的女人消失了。

  陈疏感觉像是心脏被什么东西击中一样,柜子上女人的那身彩衣也不知去了哪里。

  他糊涂了。

  这种情况显然最有可能的是,女人已经醒来。

  但陈疏的想法竟然是有什么人将她抢走。

  就这样冲出里屋,他就看到了一个女子。

  女人手里秉着烛火,光亮将她映的有些虚幻。

  她穿着好看的七彩服饰,右耳上挂着两串一闪一闪的银坠,像是天上的星星被她戴在耳边。

  只是抓着烛台的左手上,少了两根手指。

  她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可天生弯弯的嘴唇,让她就算毫无情绪也像是在浅浅微笑。

  他这样看着她,忘记了语言,忘记了世界,忘记了自己。

  她,真的很好看。

  ……

  “你们知道吗?陈疏家的彩丫头醒了!”

  “真的?那可是大好事啊,陈疏这小子该乐开花了吧。”

  “说起来,彩丫头也怪可怜的。

  被土匪伤了身子,只怕受了大刺激。

  醒来已经好几天了,白天就坐在陈疏家门口呆呆地望着天,一句话都不会说。”

  “不管她是有了残疾还是变成哑巴,孩子肯定是个好孩子。

  如果陈疏乐意,咱们把这个事好好提一提。”

  秋后的村庄,事情并不多,许多人都把陈疏与彩丫头的事情当成了正事。

  许许多多好事的人,还特意趴在陈疏家院墙上,去看一看这个神秘的彩丫头。

  在那时的乡下村庄里,像彩丫头这样的女子,土生土长的庄稼人都认为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女一样。

  “有个在城里工作的表叔和我说,你的穿着像是苗疆那边的少数民族。

  苗疆是哪里?离我们这里远吗?”

  陈疏手里端着米粥,用勺子一口一口地递到彩丫头的嘴边,一边喂一边念叨着。

  彩丫头已经醒了两天了,但除了愣愣地坐着,和在白天坐在门口望天,什么都不会做。

  就连简单吃饭喝水这种事,没人帮忙她都没意识去做。

  陈疏因此也减少了外出的时间,在固定时候会回家来照顾她。

  看着彩丫头安静地坐在床榻上,听话地一勺一勺吃光了晚饭。

  陈疏眼神中的疑惑越来越多了。

  彩丫头就像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躯壳,除了那天夜里醒来时,她自己穿起衣服外,只能按部就班地做着本能行为。

  夜深深的沉下,村庄里只有一片寂静。

  陈疏躺在外屋用草席搭出来床上,陷入了深层的睡梦里。

  一个秉烛而行的女人缓缓来到了他的身边,将烛台靠近,陈疏的影子被拉的越来越长。

  烛光,将陈疏的影子铺在地面,成了一个人形。

  但他的影子却只剩下了一半。

  “呼!”

  那半个影子里突然钻出一张惨白如纸的人脸,带着凶恶的表情扑向女人。

  女人猛地后撤半步,躲开了人脸。

  蜡烛熄灭,陈疏的影子消失不见,人脸自然没了。

  女人轻轻回到里屋,耳边的银色坠子随着脚步发出清脆的响声。

  陈疏对此毫不知情,只是在梦里嘴角微微翘起,像是梦到了什么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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