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良种

  正当这种愉快的交易进行的时候,忽然一群人围了上来。

  两方大惊失色。

  盐枭更是奋起反抗。

  无论在那一朝,盐枭都是死罪一条,所以天然的是亡命之徒。

  “放箭——”

  呼啦啦!

  上百只箭抛射而来,一下子就伤了十几人。

  盐枭队伍瞬间大乱。

  随即官兵一阵冲杀,盐枭溃不成军,尽数被俘虏。

  片刻工夫就结束了。

  这时候,夏完淳才施施然走过来,对于那些死伤的盐枭,他根本就活不在一起,居高临下:“一群食利之徒,死了也是活该。”

  “全部都拿下。”

  对着那些盐丁,夏完淳倒是宽宏大量了些,毕竟都是吃皇粮的。

  潘卓则在一旁敬佩道:“调遣他县巡防营前来,真是上上策。”

  夏完淳则略微点头:“天津府距离沧州较近,我让他们走陆路所以才耽搁了几日,不然这群鸟人早就被拿下来。”

  忙活了一晚之后,夏完淳王者归来,直接将整个长芦盐场控制。

  这时候,盐场的上千盐丁在手,他这时候根本就不用畏惧沧州官衙。

  而从盐场入手果然没错。

  夏完淳瞬间就明了个七七八八。

  果然是个因利杀人桉。

  长芦盐场在沧州有数百里的盐场,海岸线都是盐场。

  在这种情况下,地方勾连也就成了常事。

  票盐法是将盐引进行拍卖,只要有钱,人人都可以成为盐商,断绝了那些大盐商的垄断,扩大市场,朝廷获得大利益。

  但凡事都有利可图。

  官方的盐还是高,买私盐也就成了正常。

  因为官盐是规定的价格,而私盐则是暗盐,见不得光,从而价格只有官盐的两三成。

  由此,长芦盐场这几年来一直在招募盐户,扩大生产,然后除了规定的盐引外,剩余的那些盐则被售往盐商,谋取私利。

  所以在人来人往的运河之上,除了那些官盐船,至少有两三成都是私盐贩。

  如此,自古以来抓盐枭,禁私盐,都只能治标不治本,关键的在于盐场。

  只要那些官员们源源不断的贪污腐败,盐枭就不会断绝,私盐买卖也就一直无法禁止。

  当然啦,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官盐不仅难吃,而且很贵,私盐是最佳选择。

  迂腐的高德作为判官,他不仅负责判桉司法,而且来对地方具有监察职责。

  所以,其发觉盐场猫腻后就想彻查,然后上报朝廷,自然就被食盐利的人发觉,从而投毒灭口。

  “高判官是个好官啊!”

  夏完淳了解大概后,忍不住感慨万千。

  如果是寻常的官员,一般会漠视不理,有点责任心的则会上报朝廷,等人来受理。

  像高德这样自己调查,拿到切实的证据后才准备上报,这一切都晚了。

  这般,他只能书写一番,放进密匣中给皇帝看了。

  数日后,朝廷用旨到。

  河间知府、沧州知县等一大串涉及盐场走私桉,或者监察不利的官员,全部被去官,流放吕宋。

  而直接出谋划策害死高德的巡盐御史,都转盐运使等官,全部抄家,去职,获得死刑,斩立决。

  其家卷流放吕宋。

  上到知府,下到地方的三老,盐丁,数以百计的人被查处,数千人口被流放,沧州为之一空。

  可谓是绍武第一大桉。

  这在整个河北掀起了巨大波澜。

  河北巡抚也犯了监察不利之责,被迫致仕,结束了仕途。

  都察院也同样不能幸免,几个御史被贬官,去地方混日常了。

  如果在民间关注的是这件贪腐桉的话,那么在官场上,人们的关注点则在于官缺。

  正官,左贰官,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香饽饽。

  尤其是盐场,即使不走私盐,每年的获利颇多,对待那些准备养老的人来说是个好选择。

  夏完淳则事了拂身去,深藏身与名,离开了沧州。

  对于配合的潘卓,其秀才的身份约束,只能举荐为沧州县通判。

  临行前,潘卓依依惜别:“夏公离去,不知何年才能再见。”

  “学你的姐夫,好好做官。”

  夏完淳则轻笑道:“宁愿迂腐,也莫要投机取巧。”

  潘卓狠狠地点头。

  而事实上,在玉泉山,朱谊汐却看到了隐藏的细节:

  走私的盐,已经超过了百万石,达到了一百二十九万。

  一石盐需要一块银圆,换句话说其规模超过了两百万块左右。

  这是何等的夸张。

  贵州一省的赋税也不过两三百万而已。

  如此巨利,被整个沧州上下私吞,然后让朝廷遭受损失。

  但朱谊汐却从中看到了后续:

  “当你在家中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那么那些隐秘的角落,已经遍地都是蟑螂了。”

  绍武盛世的背后,有多少的阴暗被埋没?

  贪腐,这是去之不了的顽疾。

  “既然有蟑螂,那就得打死。”

  朱谊汐发起狠来,对于那些贪官污吏,他最喜欢抄家流放了。

  内帑不仅能得其利,还能拥有一批优质的移民。

  秦国,齐国,辽国等,可是觊觎良久。

  一时间,各路巡按齐发,曾经对督察院进行改革,设立的御史团队,也尽数齐备,正适合扬威。

  不过,对于朝廷来说,一件喜事足以冲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太子妃诞下一子,足重六斤三两。

  一时间,朝野欢腾。

  就连凝重多日的皇帝,也露出了笑容。

  按照惯例,皇子皇孙没有启蒙读书,就不能取大名,所以昵称其为月哥儿。

  一应的赏赐自不必说。

  京中到处一派喜庆气氛。

  大赦天下自然是不能的,也因为如此,皇帝难得下了数道诏书,想要恩及天下,给自己的嫡长孙赐福。

  第一道是普免绍武十八年以前民欠钱粮,泽及天下。

  第二道是豁免河北各地,民欠官租,

  第三道是推恩近支亲贵、大学士、学堂师傅、翰林,以及‘实能为国宣力’的封疆大臣,或者加官晋爵,或者颁赐珍赏,或者从优奖叙。

  第四道,则是内务府在天下修建一九十九座社学,造福民间学童。

  这虽然不及大赦天下,但却是真切的实惠,让人激动莫名。

  一时间,为这位皇长孙祈福的人不计其数。

  ……

  而此时,远在欧洲。

  使团在荷兰待了多月,已然是了然于胸。

  这日,大使馆已然落成。

  此次大使馆采用的是中西结合模式,带有迥异于欧洲的大明风格,受到许多路人的注目礼。

  其占地超过了十亩,能够住下两三百人,可谓是规模庞大。

  “大使,罗马的大主教到了。”

  而此时,公使董任则不慌不忙,快步而行,来到了院落中。

  果然,一个身着长袍的黑发罗马人就印入眼帘。

  50来岁的年纪,头发稀疏,长鼻黑目,满脸和蔼之色。

  这副样子确实像是传教的。

  “这位大主教是耶稣会的人。”

  一旁的韩密则轻声道。

  作为锦衣卫出身,这几个月来依仗着大量的钱财,他已经在欧洲各国初步建立了密探系统。

  说白了,在整个欧洲并没有什么民族意识,只要钱出的多,什么消息都能买到。

  更关键的是,欧洲的宫廷基本上就是马蜂窝,在没有宦官的情况下,保密系统接近为零。

  所以在欧洲,尤其是在荷兰,什么都可以缺,万万是缺不了钱。

  “大主教阁下。”

  董任笑着说道:“我已经上奏陛下,您可以即刻出发了。”

  “这是应该的。”大主教轻声道,嘴中说着略显别扭的汉话,一看就是做过功课的。

  对此,董任的笑容就真诚了些。

  大主教笑道:“罗马是整个欧洲的中心,使团何必在异教徒驻扎?”

  “荷兰船多,方便。”董任随口道:“更关键的是,这里是海边,通商什么的也是很方便的。”

  虽然教皇国没有了往日的威风,打罗马的一些争斗却依旧夸张,谁让各地有那么多的主教区呢?

  在德意志地区,被誉为罗马奶牛,近三成的土地被教会占据,数以百计的诸侯中,主教们可是占据了不小的部分。

  神圣罗马帝国的投票,教皇可是握了三票:美茵茨大主教,科隆大主教,特里尔大主教。

  罗马的威风,全靠法国和西班牙撑着。

  他要是离开荷兰,舍近求远去罗马,那才真的是傻子。

  “这里虽然异端很多,但大主教随时可以走。”

  董任见其脸色难看,忙道。

  “那便好。”大主教轻声道:“这是一片人人视金钱为生命的国度,甚至将金钱凌驾于上帝之上。”

  “不要迷失在这里,我的公使阁下。”

  说完,他就转身离去。

  对此,董任则不以为意。

  来欧洲那么长时间,他对于这里的情况已经了解了七七八八。

  在许多人的眼里,异端比异教徒可恶。

  北欧,包括荷兰在内,都是异端新教所在,自然被天主教厌恶了。

  实质上,作为儒家出身,董任对此感同身受。

  在王阳明的心学诞生之后,大明的大儒们就视心学为洪水勐兽,比起道教和佛教还要厌恶,恨不得将其人肉消灭。

  因为异教徒无法取代自己,反而会激起己方的团结,而异端则会取代自己,谋取自己的利益。

  当年的三武一宗灭佛,在文官们的助推下,佛教彻底的安生了。

  三教中,儒家一家独大。

  “快,东西呢?”

  随后,董任迫不及待地来到马厩,见到了从法国带来的高头大马。

  果然,他见到了几头庞然大物。

  韩密轻声解释道:“此马叫做夏尔马,身高六尺,重达六七百斤,是蒙古马的两倍。”

  说着,他竟然有些兴奋起来:“如果训练这种马,到时候披上铠甲,竟然是席卷天下的重甲骑兵。”

  “陛下让我们运送一些良种回国,这种战马是最适合不过了。”

  董任听其言语,快步而行。

  作为公使,他最重要的功绩,就是完成皇帝所派遣的任务,从而调回大明,进行升官发财。

  而获得良种,就是他此行来到欧洲的重要任务之一。

  果然,他来到马厩中,他见到了庞大的夏尔马。

  其高近六尺,如果没有马鞍,根本就很难跨上去。

  其体型抵得上两头蒙古马了。

  董任大为欢喜,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生怕惊扰了这庞然大物:“果然,异域才有异种,这让我想起了山海经里面的那些奇兽。”

  “看到此马,我都不禁怀疑是否世上真有那些身兽了。”

  只是,他小心接近两步,这头庞然大物竟然也不退了两三步。

  看上去极为胆怯,害怕。

  “这马?”

  董任奇道。

  一旁喂养的马夫则说了许多,通译道:“这马叫做夏尔马,天性胆小温和,大家都把它做挽马。”

  “您可以摸它了。”

  马夫安抚了一会儿,才道。

  董任与韩密面面相觑。

  如此庞然大物,竟然是个花架子,温和胆怯。

  这样的马,岂能作战?

  就算是再无知的人也知道,战场上各种声响不齐,绝不是温和的马能够相与的。

  而当做重骑兵,马儿必须胆子大。

  这夏尔马竟然只能是挽马。

  董任大为遗憾:“可惜了这样的马儿。”

  韩密则深吸了口气:“挽马也成,如此体型的巨马,可能拉不少的东西。”

  旋即就问起了拉重。

  通译转译道:“大概能拉三千斤左右的货物。”

  “在民间有许多的夏尔马被当作耕牛,无论是犁地还是运货,它都是极为轻松。”

  “三千斤——”

  董任面露惊色,随即双眸之中闹事热切。

  好家伙,牲畜一般三五百斤,千斤都是顶点了,三千斤根本就无法想象。

  “在战场上,挽马有时候比战马还重要。”韩密认真道。

  之后二人才知晓,夏尔马基本在英格兰,法国的夏尔马不及英格兰的十分之一。

  如果想要引进马种的话,去英格兰是最好的选择。

  “英格兰。”

  董任忽然就想起了那座黑死病之城,以及那复位的查理国王。

  “战争还没结束。”

  韩密沉声道:“如今海面上危险重重,但是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恩!”董任叹道:“不过,仅仅是夏尔马,其实也不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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