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清1796
巴里坤,镇西府,芨芨台。
天空之上的闷雷已经响了一个晚上,那浓墨一般的云越压越底了,似乎只要站在原地伸手轻轻一跃,就能摸着那云端一般。
云层之中,一条一条犹如银蛇游动的闪电飞快的划过,随即就传来如同叹息声一般的雷鸣……旷野之上,乌鲁木齐提督栾宗祉在数十骑精甲骑士的簇拥下,急速奔驰而来,路旁有一个约莫五六米高的土坡,栾宗祉猛然抽了腈下的战马一鞭子,飞奔上山坡来,就朝着远处望去。
一看这前方的情况,栾宗祉也不由得吸了口气,脱口叫道:“险地!”
呜~呜~
随即,便让一旁的传令兵鼓足了腮帮子就奋力的吹响了号角
一听军号,后方万余清军骑兵之中,前面列好了队伍的骑兵,就已经急忙冲了出去,可后面的骑兵还没有列好队伍,也只能咬牙乱哄哄的往前硬着头皮往上。
结果这万余人的骑兵,最前排的队列还算齐整,可到了中间,就乱了起来,到了后面,简直就是一盘散沙了。
东南方而来的正是讨虏军第八兵团骑兵师的近三万轻骑兵,在得知哈密和吐鲁番先后陷落后,乌噜木齐都统书麟便连忙派出乌噜木齐提督栾宗祉率一万轻骑兵先行一步在前方抵敌,全军才出古城不到片刻,就有斥候回报说前面出现了叛军的骑兵大队。
出发之前,清军上下军官都已经清楚此战的凶险,却也没想到,才出了古城驻地不远,这叛军居然已经跑到鼻子下来了。
斥候回报来的时候,听到了消息,栾宗祉却毫无半点的犹豫,这位心中早已经抱了死志的清军提督只是冷冷的做出了最简短的命令:“全军冲过去”
原本本只是以缓速前进的清军骑兵,在得到命令之后,顿时以最快的速度拉开了架势,然后在一声尖锐的哨声之后,顿时加快了速度向讨虏军骑兵阵地奔驰而去。
讨虏军第八兵团骑兵师师长陈得才见状顿时抽出马刀高吼道:“同志们,狭路相逢勇者胜!随我一起,踏平他们!”
说着,陈得才顿时挥刀一引一边打马向前一边高吼道:“随我杀!”
嘟嘟嘟嘟~
“杀!”随着冲锋的号子响起,讨虏军骑兵师将士们顿时挥舞着马刀高吼一声后也朝着迎面而来的清军骑兵冲了过去。
不过一箭的距离,双方的骑兵又是在对冲,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旷野之上,两股铁流就迎面冲撞在了一起
两道钢铁洪流,在前端交错的地方,顿时激荡起一片耀眼的金属光巷来,如雷的马蹄声,将所有的惨叫惊呼全部压了下去,只听见一片片让人惊心动魄的闷响声,那跑在最前面的骑兵们在撞在一起的第一波里,双方就有无数人落马。
因为双方都是奔袭,加上讨虏军辎重部队正在翻越天山,所以都没有带火炮,所以一场惨烈的冷兵器骑兵对决就在天山脚下展开了。
讨虏军骑兵的队列依然那样的密集,先头的队列,依然保持了完整,即便是同伴落马,但是这些勇猛的讨虏军骑兵,却连看都不会去看一眼,只是紧紧的伏在马背上,握着骑枪,红着眼睛朝着前方突进。
而清军的骑兵,几乎只是在第一个冲锋之后就无法阻挡的溃败了下来。
在两军刚碰撞在一起的时候,最前排还勉强保持了完整冲锋队列的清军骑兵,还勉强把讨虏军骑兵的冲锋势头挡了一下,可不过就是在这股铁流之中丢下了一块石子,无非就是溅起了一点儿浪花而已,可随即讨虏军骑兵那勇往直前的冲锋的势头,顿时就将松松垮垮的清军骑兵的大队直接切了开来。
仿佛钢刀切入了柔软的黄油一般,顺势直如,势如破竹!
加上讨虏军骑兵人数上的优势,清军骑兵的队伍很快就崩溃了,被讨虏军骑兵直接凿穿了队伍之后,讨虏军骑兵那冷酷凶狠的眼神,挥舞起来的马刀,尽情的收割着清军骑兵的头颀,那些第一波就被从马上撞下去的清军和讨虏军士兵,根本连翻身逃命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随即冲上的大队骑兵,无数马蹄践踏成了肉泥。
人命,在这一刻,不值钱!
队伍崩溃之中,清军骑兵再也没有了往前的勇气,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发了一声撤,无数清军开始朝着四面八方溃散开去,甚至还有的掉头就跑,反而将后面冲上来的己方的队列给撞乱。
讨虏军骑兵师的骑兵们轻易的将敌人的队列凿穿之后,立刻灵巧的从两翼分开,骑兵们挥舞着马刀尽情的驱赶着溃散的敌骑,惨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头颅滚滚,断裂的肢体飞舞……
一个照面,只是一个照面,清军的一万余骑兵就已经化作了鸟兽散。
“嘟嘟嘟嘟嘟嘟~”
讨虏军集结的军号响起,在急促的军号之下,讨虏军骑兵们放弃了对溃敌的追杀,飞快的重新聚集在了战场的中央,重新列起了队伍。
因为正前方,清军乌噜木齐提督栾宗祉在血腥的镇压下,又聚齐了数千兵马。
陈得才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后,挥刀一引道:“前进!”
踢踏~踢踏~
随着陈得才的命令下达,讨虏军骑兵们打马迈着整齐的步调朝着清军阵营漫步而去。
栾宗祉站在阵前,脸色早已经苍白,远处刚才那一片厮杀的声音,他并不是没有听见。
但是那厮杀的声音,不过持续了片刻而已,仿佛忽然爆发,又忽然匆匆的结束。
太短了。
太短了!
栾宗祉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都在狠狠的收缩,他看看身后,一万余人马,一个照面啊,现在就剩下不到四千人马了。
他原本以为讨虏军骑兵不过是乌合之众而已,只要让自己的大军冲进对方阵营,就能尽情收割人头了。
战斗一如栾宗祉计划的那样打响了,可是这厮杀的声音也未免太短了吧!
随即他就看见了自己派出去的部下仓惶的骑马狂奔而来,还没有到面前,栾宗祉已经看见了战场的前方,出现了七七八八的溃败的骑兵一一是自己的人!
溃败下来的清军骑兵模样凄凉之极,好些骑兵甚至还丢弃了武器,大部分人只是抱着马脖子,闭着眼睛一路狂奔而来,乱哄哄的溃败的骑兵,足有两三千人左右,却拖拖拉拉的。
那回来复命的部属还没有来得及冲到面前汇报,栾宗祉已经飞快飞快的骑马冲了下去一边砍杀着逃到最前方的溃兵一边怒吼道:“列队,快列队!”
大军的溃败如此之快,如此之突然,顿时让栾宗祉措手不及,但抱着必死决心的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不许跑,重新列队!”随着栾宗祉愤怒的吼叫咆哮,麾下的将领已经飞快的动作了起来,,原本还拖延在道路上的大车,此刻却被下令干脆横了起来。
急促的军号响起,那些丢失了战马的骑兵和运送粮草的步兵被军官催促着集结起来。
十多辆大车乱七八糟的横在了大路上,一个一个的步兵方阵免强的排列了起来,虽然士兵依然有些慌乱,但是在栾宗祉下令督战队砍下了数十个头颀之后,阵列终于算是排了出来。
“给我杀,给我杀!”栾宗祉还在发疯了一样的吼叫,他双目血红,一个将领见状赶紧上来抓住的他的肩膀:“提督大人,您是军中统帅,万万不可慌乱!”
一番安抚,栾宗祉也终于冷静了下来,他还想说什么,前面的军号已经响起,顿时栾宗祉的脸上狠狠的一扭曲一一这是讨虏军骑兵的冲锋号!
另一边,看着前方那并不算宽阔的大路中央,清军的步兵方阵已经排好,虽然有些凌乱,但是厚度却让人心中有些发毛,如林的长矛排列,摆在前面的步兵已经竖起了厚厚的大盾来……
面对这一切,陈得才也依然只是一个简单的命令:“杀过去!”
急促的冲锋号响起,马上的讨虏军骑兵,一双双冷酷的眼睛里,仿佛瞬间就爆发出了光彩一般。
前方敌人和密集厚实的阵列就在那儿,讨虏军亚骑兵们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犹豫。
向前!
向前!
只有向前!
讨虏军的军号在吹响,骑兵们的浪潮席卷而下,密集的冲锋队列,就朝着前方奔腾而去。
这是一股流淌的洪流!
这一次的冲锋,并没有上一次那么轻松了,骑兵们在冲上去的时候,就听见了远处传来了“嗡”的一阵声音!
身经百战的陈得才立刻就明白过来,那是弓箭手振动弓弦的动静:“防御箭阵!”
听到陈得才的提醒,他身旁的司号兵立即吹了躲避的号声。
闻讯,不少骑兵马上就将身体伏得更低,将手里的马刀握得更紧。
躲藏在步兵方阵之后的清军弓箭手,一轮齐射,漫天的箭就如同雨点一般密集的砸在了讨虏军冲锋骑兵的头顶上,跑在最前面的讨虏军骑兵的队列,当头就有数十骑被掀翻在了地上。
更多的骑兵虽然中箭,却依然死死的咬着牙齿,任凭鲜血在身上流淌,没有惨叫,没有痛呼,唯一还在每个讨虏军骑兵心中响彻的,就只有那洪亮的军号!
马蹄如雷,尘土飞扬!
轰
一轮齐射,仿佛将讨虏军骑兵冲锋的队列狠狠的敲下了一小块,但是很快,队列就飞快的散了开来!
如此精良的骑术,顿时让躲藏在军阵之中的栾宗祉瞪大了眼睛。
漫天的箭雨泼洒下来,队伍之中不时的有讨虏军骑兵翻身落马,可就在这个时候,冲在队伍最前面顶端的,陈得才却忽然举起了一支长矛来。
他手中的盾牌上已经插了七八支箭,甚至肩膀上也中了一箭,但是他身子却依然绷得挺直。
眼看已经冲到了敌军阵前,陈得才挥舞长矛陡然就狠狠的扫了过去。
轰的一声,几个躲藏在盾后的清军士兵顿时被掀的飞了出去。
陈得才随即一马当先冲进了这个缺口之中,长矛横扫,就是一片血光。
紧接在他身后,更多的骑兵已经直接冲上了盾墙,第一排的盾墙上,顿时处处人仰马翻,但是更多的,却是越来越多的被撞开的缺口!
冲进了缺口的第一波骑兵是损伤最惨重的,但是这些讨虏军骑兵仿佛根本不知道死亡为何物。
他们几乎是在冲进缺口的第一时间,就将手里的马刀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敌人狠狠的扫过去,任凭周围无数长矛刺了过来,却也丝毫不躲闪,既便是身体被刺穿了,却依然用着最后一丝力气,驱使战马朝着人最密集的地方狠狠的撞了过去。
到处都是血光!
到处都是厮杀,惨叫!
无数残破的肢体飞起又落那洪流撞击在清军的步兵阵列上,前赴后继,犹如浪潮拍打着堤岸,飞溅起来越来越滔天的浪花。
片刻过后,清军阵营前的方阵便被冲散开来,最前排的方阵,在这股奔腾的铁流之下,被撞得粉碎,暴露出了后方的清军骑兵。
栾宗祉骑在马上站在阵列的后面,面色惨白铁青,死死的看着前方,他无法相信,前端的防线,方阵,竟然就这样一个一个的溃散,一层一层的被冲垮……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拦住他们……”栾宗祉全身颤抖,嘴巴里低声哆哆嗦嗦的说着,到了最后,他全身疯狂的战栗,脸颊扭曲,陡然就疯狂的吼了出来,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恐惧都发泄出来一般。
虽然抱有必死的决心,但当死亡真的来临那一刻,恐惧却没法避免!
“大人,是时候了,反扑吧!”一个参将见状连忙请命道。
栾宗祉顿时一激灵反应了过来,一咬牙,双目血红的怒吼道:“给我杀!杀光他们!”
......
雨,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来,天上那浓墨一般的云仿佛地上的厮杀声给冲散开了,随着夕阳的到来,淡淡的余光照射在战场堆积的尸体上,显得那么的悲凉,那么的惨烈。
陈得才站在栾宗祉尸体前低头看了看,随即又抬头看了看惨烈的战场,最终只得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报告师长,战损报告统计出来了,我军阵亡三千七百二十五人,重伤六百一十二人,轻伤一千二百二十一人,此战我军歼敌乌鲁木齐提督栾宗祉以下共计七千二百三十六人,俘虏三千四百五十一人,缴获战马五
千一百一十二匹!”
听到参谋长温连成的汇报,陈得才再次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没想到,离了火器,战损比竟然会如此之大:“如此看来,突进的步伐必须得放缓了,传来下去,就地修整,等待大军的到来!”
要是再孤军深入,骑兵师这剩下的两万余人恐怕两三战就得伤亡殆尽。
“另外,给后方传信,西进道路已打通!”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