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清1796
云南,普洱府,磨丁。
被讨虏军一顿炮击和一轮冲锋后,贡榜军军心顿时大乱,莽聂渺遮见状,知道这次估计着了清军的道了,再打下去必输无疑,所以干脆命令大军且战且退,一路退到了双方十余年前划定的国境线外,与那里的后军汇合后才终于停了下来。
另一边,王阿从、闫祖庚以及罗思举各自率军追到磨丁后也令大军停了下来。
端坐在自己的坐骑上,莽聂渺遮不时的左右看看,更是脸带笑意的点了点头,如今自己已经与后军汇合了,八万大军,只要打败面前的这支四万清军,很快就能拿下普洱了。
对面的王阿从也是一手抱着头盔一边不慌不忙的下令布置着阵地,一边看着对面颇为散乱的侵略军,嘴角不时露出不屑的表情。
一旁的闫祖庚也是看出了对面是一支乌合之众,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唉,清廷的军队是有多无能啊,竟然能让这么一支乌合之众祸乱一方。”
王阿从闻言没好气的看了闫祖庚一眼,道:“乌合之众也要看和谁比啊,我们都是专职打仗的军队,而这里的绿营兵几乎没怎么上过战场,器械又不精良,兵力又少,战力薄弱,加上主将的有意放纵,能是对手才怪呢。”
顿了顿,王阿从皱着眉头继续说道:“不过,也别小看了对面的军队,我们此战也是占据了地形优势而已,接下来才是真正的两军对战。”
“娘娘放心,末将不会轻敌的。”闫祖庚见状连忙拱手道:“再说,我们也还有武器没有使出来呢。”
王阿从闻言左右看了看,见到数十架正在安装的投石器后紧皱着眉头不解的问道:“你是说那些投石器?”
闫祖庚闻言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王阿从见状索性也不再多问,再次看了对面一眼后转身边走边说道:“准备好吧,看样子对面是吃定我们了。”
后方,刚赶过来的江兰连忙找来罗思举问道:“如何了?”
“回抚台,看样子,他们两军准备在此决战。”罗思举闻言连忙拱手回道。
江兰闻言看了一眼忙碌的阵地,不由得长出一口气后问道:“有何感想?”
“他们,很强!”罗思举闻言抿了抿嘴后回道:“我们绿营,连他们的女营都比不上。”
江兰点了点头,随即叹了一口气道:“你觉得,朝廷能平定他们吗?”
罗思举闻言顿时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有些凄惨的笑着摇了摇头,道:“恕末将直言,朝廷连他们其中一方都平定不了,更何况如今他们两方合兵一处了,朝廷更加没有什么希望了。”
江兰闻言再次叹了一口气,道:“古人云:胡虏无百年之运。如今满清入主中原有一百五十余年了,运道也该结束了。”
纵观两千年封建王朝史,由外族入主中原建立的大一统王朝其实也就只有元朝和清朝。
元朝于公元1271年由忽必烈建立,1368年被朱元璋赶回漠北,享国共98年,确实不足百年。
蒙古铁骑曾横扫欧亚大陆,征服了半个世界,如此强大的军事力量一旦入主中原,却也难逃“胡运不过百年”的断言。
在军事统治力上,满清自然是无法与蒙元相媲美的,但它赢在了“改变”上啊,这种“改变”说白了其实就是完全汉化。
元朝虽然也是迁都北京,但其统治阶级从未真正融入汉文化体系,元朝皇帝说的是蒙古语,用的也是游牧民族原有的治国方式,从未大批重用过汉臣。
而且,作为游牧民族,元朝统治者不懂得与时俱进,入主中原后不重视农业发展,百姓连肚子都吃不饱,久而久之自然是生灵涂炭,怨声载道,进而爆发大规模农民起义,并直接导致了元朝的迅速覆灭。
反观清朝,自从1644年明朝灭亡,顺治皇帝迁都北京实行全国性统治,满清统治者一直在不断的自我汉化,这一点从清朝皇子的名字上就能直观地显现出来。
清朝早期的努尔哈赤、皇太极,一听就是满族人的名字,而之后的福临、玄烨、胤禛、弘历等,却都深受汉文化影响,与普通汉族人的名字无异。
清朝皇帝本身个个都是自幼学习汉学,而且大多文学造诣极高,其中最典型的就是文艺青年乾隆皇帝,他一生写了四万多首诗,居历史之首。
与元朝皇帝连汉字都不认识完全不同,清朝皇帝个个都汉化得很彻底,到了末代皇帝溥仪,他甚至连满语都完全不会说了,只是懂得个别单词。
历史界还有一个专业名称叫“清承明制”,意思就是清朝从建立之初就完全承袭了明朝的制度,清朝自始至终都是在按照汉人的方式治理国家。
另外,清廷从康雍乾时期就已经开始大规模重用汉臣了,张廷玉、年羹尧等汉人文臣武将更是位极人臣,显赫一时。
到了晚清时期,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张之洞等名臣更成了左右国家命运的主宰者,其影响力远超满臣。
所以,从本质上说,清朝并没有打破“胡运不过百年”的谶语,因为,就汉化的程度来看,清朝早都不是“胡”了。
所谓胡虏无百年之运,这个运不单单是指国运,更多的是指民族,指这个入主中原的少数民族,清军自入关以来,起初倒行逆施,压迫汉人,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可见一斑。
但是自顺治后,康熙起,清朝统治者开始尊儒,对待汉人的态度也更加缓和,这种情形用一句术语就是汉化。
少民的汉化将他们中许多人变为了中原人,许多八旗子弟在入关后,更是将祖宗的那一套骑射抛之脑后,每天只知养鸟斗鸡,这其中固然有他们不争气的原因,汉文化强大的魅力也是十分重要的。
当然了,这只是从大义上来讲的。
换句话说,胡虏有没有百年国运没那么重要,那只是一个借口而已,重要的是,干就完了。
.........
见自己这边准备的差不多了,莽聂渺遮顿时高高的举起自己手中的刀,大声的喊道:“传我将令,开炮!”
此时莽聂渺遮的脸上满是兴奋,他似乎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
另一边,见对面的敌军开始炮战了,闫祖庚顿时冷笑一声,随即也下令道:“告诉孙小五,让这些蛮子尝尝我们火炮的厉害。”
炮营的孙小五接到命令,顿时激动的吼道:“弟兄们,接下来就看咱们了,都准备好!”
说着,孙小五高举着令旗摇了摇,这是准备的号令。
等各炮兵阵地都举旗示意准备好后,孙小五才猛地将手里的令旗一挥,口中大声的喊道:“开炮!”
轰!轰!轰!
呜!呜!呜!
伴随着孙小五的命令,火炮声顿时响了起来,这些操炮手显然是经验丰富,而且也进行过多次演练的,他们分批次的将火炮点燃,然后从容的装弹,时刻保持着火炮都在不间断的发射。
对面,随着轰隆隆的炮声响起,正在向前推进的贡榜军气势为之一顿,皆是惊恐莫名的看着对面。
毕竟,他们中的一部分被炮击的经历才刚过不久,先前的阴影还历历在目。
第一颗炮弹是落在了贡榜军队的正中,显然讨虏军火炮的射程都能覆盖前半部分的贡榜军,炮弹落在地上之后,猛地炸开,顿时血肉横飞,周围几个贡榜军士兵被炸得四散开来,一个士兵更是直接被炸得飞了起来。
而一颗实心弹落地后,一条线上的贡榜军士兵相继倒地。
随着第一二颗炮弹的爆炸,无数颗炮弹费了过来,一时间炮声隆隆,整个战场上全是讨虏军的火炮声以及贡榜军士兵的惨叫声也是此起彼伏。
“怎么可能?”莽聂渺遮见到己方阵营的惨状,顿时目呲欲裂,他没想到,清国军队的火炮会这么厉害。
这与他了解到的情报差异太大。
另一边,看着落地自己阵地前方爆炸的炮弹,闫祖庚啧啧称奇道:“看了果然如大帅所说,全世界都在变,就满清朝廷没有变,一个番邦小国都有开花弹,满清竟然还守着几十年前的武器不变。”
一旁的王阿从也在举着望远镜看着,只是她看的方向是对面敌军的阵营,直到此刻,她才终于见到了讨虏军的真实实力。
此刻,王阿从内心在感叹:怪不得他们能不声不响的迅速占领了西南数省。
对面,莽聂渺遮眼见炮战不敌,随即咬了咬牙下令道:“传令全军,出击!”
按照他的想法,只要以优势兵力压上去,让对方的火炮发挥不了作用,到时就算用人数上去怼,也能怼掉这支清国军队。
“呜~呜~呜~~~”
随着大军压上的号角声响起,贡榜军士兵全都嗷嗷大喊着向着讨虏军阵营冲了过来,开始并没有遭遇到阻击,直到他们进入了讨虏军火枪的射程范围内后。
森然的枪阵,犹如一只刺猬一般,整齐的向前移动,莽聂渺遮在炮火轰鸣中花了好一会儿才将战阵列好,不过能在如此环境下临危不惧,他倒也算有几分胆色。
战阵列好后,莽聂渺遮面向讨虏军的方向拔刀一引,高喊道:“将士们,随我杀!”
“杀!”那些被火炮轰懵了的贡榜军士兵,忽然又像找回了丢失的勇气一样,怒吼着跟着莽聂渺遮冲杀开来。
就在莽聂渺遮准备冲近后等着给对方来一阵铳矢齐下的时候,闫祖庚看了看距离却是下令道:“火枪兵准备!”
等对方前军进入射程后,闫祖庚令旗一挥:“射击!”
“砰”“砰”“砰”
一时间,上千火枪发出了怒吼。
在那声音响起的时候,对面贡榜军中冲在最前面的将领眼皮猛然一跳,正眼看去,只见一排手持火枪的士兵将火枪对准了他们。
“砰砰砰……”随后一连爆响瞬间响彻,那将领猛然感觉胸口被什么撞了一下,被打得一个趔趄。
低头看去时,只见身上的扎甲已经出现了一个大洞,但因为距离过远没有被射穿。
这时,惨叫声从他周边响起,他连忙抬头望去,只见数百士兵已经倒在了地上。
“怎么可能?”不仅是那贡榜军将领在困惑,冲锋中的所有贡榜军士兵都在困惑。
就连讨虏军阵营的王阿从、罗思举等都在困惑,这距离,已经接近两里了。
不过,闫祖庚现在显然没有解释的心思,讨虏军第一队火枪兵射击后迅速退下,第二队火枪兵马上上前,一排跪地,一排站立。
“砰砰砰……”又是一阵令人心悸的爆响,对面冲来的贡榜军随之又倒下了数百人,那名将领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对面的那群人马。
可是按线列阵排列,一队火枪兵两排有上千人呢,就算他们准头再不好,一次射击打出去,总能打死上百敌军的。
这还只是一队,要知道,战线上可是有十多火枪兵阵地,每个阵地按照三队士兵的规模设置的,按照讨虏军现有的编制,也就是一个团一个阵地。
还未等冲锋的贡榜军士兵们想明白,对面又传来一阵枪响,冲在前面的贡榜军士兵顿时又倒下了一大片。
这些身无铠甲,纯属弃物的普通士兵,死伤最为惨重。
“嘭”“嘭”“嘭”的又是一阵排枪打来,马上倒下上百人,一些手持火枪的贡榜军士兵承受不住压力,直接轰的一声把手中的弹丸打了出去,结果却引起了连锁反应,接着,前方的所有贡榜军火枪兵也跟着一股脑的将手上的弹丸都打了出去。
等打完后放眼望去,对方确实毫发无伤,燧发枪的射程根本就打不到那么远。
看着对面的战阵,这边的闫祖庚并不急,他们要是不冲的话,那便慢慢用火枪磨就好了,反正这次出来,弹药带得挺多。
加上自己这边装备了新型火枪,对面的普通燧发枪完全没有可比性。
各阵营的三排火枪兵在各自指挥官的号令声中,不断的重复着装弹、射击、后退装弹的程序,就如同机器一般运转。
冲来的贡榜军队伍中,不断有人倒下,但背水一战的莽聂渺遮显然拿出了足够的勇气,在接连不断的排枪打击下依旧奋勇前进。
终于,贡榜军顶着巨大的伤亡冲到了百米的距离,随着距离越近,排着密集阵形的他们,讨虏军的每一次射击都能给他们造成大量的伤亡。
见对面准备开始排枪射击了,闫祖庚顿时冷笑一声后下令道:“投石营准备!”
听到闫祖庚下令,他身旁的传令官连忙转身挥动着手中的令旗,然后便举着令旗不再动作!
“投!”
随着闫祖庚一声令下,传令官举着的旗帜猛然向下一挥,而后,数十个陶罐冲天而起,直朝贡榜军阵营飞去。
“轰!”“轰!”“轰!”“轰!”
有的陶罐在空中爆炸开来,顿时下起了一阵火雨,有的砸在贡榜军士兵身上,随着爆炸,周围顿时一片火海。
霎时间,爆炸声,惨叫声,不绝于耳,莽聂渺遮好不容易整顿好的队形再次大乱。
但是,显然这还没完,陶罐还在像是不要钱的一样络绎不绝的飞奔而去。
“闫将军,这是何种火器?”王阿从见到对面敌军阵营的惨象,不由震惊得张大了嘴巴,咽了咽口水问道:“这就是你说的秘密武器?”
“回娘娘,大帅说这是汽油弹,工坊区早就做出来了,只是大帅觉得使用后有伤天和,故而一直留到了现在。”
说着,闫祖庚也是震惊的看着对面战场的惨象,这何止是有伤天和啊,简直是有些不人道啊。
“至于什么是汽油,末将也不是很清楚,大帅告诉末将,只要知道汽油比猛火油还有猛火油就是了。”
其实所谓的汽油弹,就是一个陶罐中灌满汽油后在放进一个开花弹密封住。
当然,陶罐在烧制的时候做了特殊家工,不但中间留了一根凸起的立锥,以便于用来顶住开花弹,使其不至于落进罐中被汽油浸湿。
不但如此,罐口的位置也是精打细算,使得刚好能放入开花弹后用开花弹弹体加上一点黄泥等密封物就能密封住。
毕竟,汽油弹重要的不是爆炸产生的威力,而是汽油燃烧后产生的作用。
至于汽油,则是用缴获的猛火油在黎汉明的理论指导下,再找来一些酿酒匠人小心翼翼的实验了近一个多月才得以完成,现在小规模的提炼汽油等已经没问题了。
这也是黎汉明急于去开采石油的原因,汽油,也是战场上的一大利器。
如今工坊区储备的汽油也不是很多,除一部分先前运到瞿塘关准备应对清军叩关外,剩下的大部分都运到了这里。
黎汉明虽然不忍心对自己国家的人使用汽油弹,但对外敌他可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火枪兵后撤,刀盾手、长枪兵上前!”趁着对面被汽油弹炸懵了的工夫,闫祖庚赶紧下令调整了阵型。
虽然火枪上也装有刺刀,可以近战杀敌用,但闫祖庚本着让各兵种都能参战的目的,还是让刀盾手与长枪兵上前做好准备了。
不过,他的目的显然落空了。
回过神来的王阿从看着已经大乱的贡榜军阵营,连忙拔刀用力一挥,大声的喊道:“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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