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天王站在山顶,遥看着官道的尽头。今天的太阳很毒,太阳炙烤的道路上,蒸腾的水汽将草木道路扭曲晃动,让人感觉到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觉。
从通报到现在,按照脚力行程,狗钦差早就该到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狗钦差就是磨磨蹭蹭的,让自己在这里埋伏,从一早都到了晌午了,大家一早拼凑出来的稀粥,都已经空啦,狗钦差再不来,大家会饿晕在这里的。
十岁的狗娃抱着一根削尖了一头的木棍,仰着脸看着大天王:“老舅,做完了这票,我们真的能去黄河边开垦田地吗?我们真的能再做良民吗?”
大天王揉着外甥的脑袋,眯着眼睛点点头:“是的,官老爷答应了咱们的,连公文都给了咱们,那还有假?”
一个老汉佝偻着身子,拿着一把粪叉笑着嘟囔:“那感情好。这西北大旱这么多年啦,也就沿着黄河有些产出,只是可惜啊,那些好地都让地主老爷们占着,根本没有我们的份。这下好了,咱们可以到那里开垦了,咱们有了自己的地了,而且上缴才一半啊。老爷们真是太仁慈啦。”
一个汉子用一把破刀,正在一下一下的砍着眼前的小树,他要给一个赤手空拳的兄弟弄根棒子,要不然待会打起来,是会吃亏的。
听着大家议论,不由得嘟囔一句:“哼,听着好,可是官老爷的话能做数?要是真能作数,老母猪都能上树了。”
结果这个老头赶紧呵斥:“我说三子,赶紧闭嘴,官老爷的话怎么不做数呢,再者了,那公文我是明明白白的看着呢,那上面血红的大印盖着呢,怎么就不做数?私凭文书官凭印,古话说的呢,错不了。”
结果一个妇人凄苦的插嘴:“即便做数了,但这里离着河曲要横穿全省,我们这些老的老,小的小,能走的到吗?”
大天王哈哈大笑:“没问题的,官人说了,这次事情办完,他让我们先去州里集合。然后让我们在州里,拿他给我们的银子购买沿途需要的粮食物资,休整三日,大家吃饱喝足,养足了精神咱们再上路。只要秋天的时候赶到地头,咱们就先尽可能的开荒,来年开春我们就下种。等明年秋天啊,那黄澄澄的谷子,金灿灿的麦子,还有那火红的高粱就入仓了,上缴一半,也完全可以让我们吃上稀粥啦。”
想一想那久违的画面,所有的人就不由得一脸迷醉。
这时候,狗娃眼尖,拍打着老舅:“老舅,老舅,狗钦差来啦。”
大天王从迷醉中豁然醒来,抬眼看去,的确在官道的那头,一股人马滚滚而来,当中一杆大旗,却不认识上面写的什么,但这不要紧,因为这条官道,只有狗钦差才有这么大的阵仗。
看看钦差大队的队伍前,冲出几匹快马,纱帽飞鱼服,显眼的很:“是锦衣卫缇骑,赶紧躲起来。”
随着大天王的一声吩咐,所有的杆子立刻躲进了树林草丛中。
三子悄悄的探出脑袋看了一下,小声的对大天王道:“老叔,这狗官竟然懂得派出巡哨,看来不简单,看样这笔买卖药扎手。”
大天王观察了一阵,皱眉道:“扎手也得做,不单单为了我们的将来,更看那狗官随行的车辆,就可看出他一路上是怎么样残暴搜刮,也不知道坏了多少人家,我们现在,就为那些被狗官逼迫家破人亡的人家报仇雪恨。”
正说着呢,这批钦差缇骑过去了,连看一眼两面山坡都没有。
这让大天王松了一口气:“京城来的老爷兵,懂得派巡哨,却不懂得如何侦查,这群混蛋就是敷衍他们的上官呢。”
三子正要起身,却被大天王一把压住:“别动,又一波过来啦。”
果然,说话间,又一波的缇骑打马冲了过来,这次,还是十一个人,不过这群人似乎是比上一波仔细,路过埋伏的地方时候,还朝着山坡放了一箭。
好在弩箭虽然强劲,但是茫无目标,在大天王的脑袋上面飞过去了。
一箭放完,他们就嘻嘻哈哈的继续打马跑了过去。
大天王冲着身后小声的询问:“有伤着的没有?”
瞎猫也能撞上死耗子的,都是乡里乡亲的,这得问问。
后面没有人声消息。
还好,大家没事。
结果这一拨刚刚过去,又有一波过来了,这次似乎更加放心,就一个个轻松的哼着小曲过去了。
如此竟然过去了十拨。
三子就怀疑的询问大天王:“老叔,狗官这是干什么呢?巡哨也没有这么个巡法啊,这一波波的,什么意思啊。”
大天王也觉得不对劲,他刚要有所动作,却发现,敌人大队动了,朝着自己埋伏的山谷走来。
大天王突然变得紧张起来,这一仗,关乎大家的生死未来,一定得打好啊。
正在他心中祈祷敌人快快进入自己的伏击圈的时候,狗官的大队人马却站住了,然后一个黑铁塔一样的家伙冲着山上大声的吼道:“别猫着啦,起来吧,地上凉,别冰坏了身子。”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尴尬不尴尬。
没办法,既然被人发现了,那还埋伏什么,大天王就硬气的站了起来,身边两千来的属下乡亲也跟着纷纷站起,尽量装作气势汹汹的和敌人对峙。
这时候,赵兴笑着对赵梓道:“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守义带着的三百兄弟,都是血里尸体里滚出来的,对面的这点小把戏,怎么能瞒的过他们?根本就不必显呗你的诸葛亮手段,直接一个冲锋,就能将这群连乌合之众都算不上的杆子当回事。”
赵梓就微笑不语。
赵兴对着大天王喊道:“谁指使你拦截本钦差的?说出来,饶你不死。”
大天王当时大吼:“狗官,你一路离京做尽了坏事,我不需要谁指使,我这就是替天行道,杀了你这狗官给那些冤屈的百姓报仇。”
赵兴苦笑:“谁说我一路残害百姓啦。”
大天王呸了一声:“天下谁不知道北镇抚司的残暴,还有你身后那么多的马车财物,难道不是沿途搜刮的证明。”
赵兴痛苦的一摊手:“名声臭了,真难改啊,这连我自己花钱买的东西,都成了我搜刮的证据了,这天下还有讲理的地方吗?”
赵梓瘪嘴:“天下最不讲理的,就应该是你的锦衣卫,而锦衣卫里,又以你的衙门为最。”
赵兴立刻严肃的更正:“不要你们你们的,现在,是咱们。”
大天王见那个狗官赵兴,只是站在山下和一个属下嘀嘀咕咕,却不进攻也不前进,当时大怒:“狗官,赶紧过来送死。”
赵兴当时回怼:“你下来咱们一战。”
大天王看看情况,于是坚决回怼:“你上来。”他真不能下去,下面是五百真正武装到牙齿,令天下色变胆寒的缇骑,而且全部是骑兵。
反观自己,真有两千多,但得算上怀里的娃,走路需要搀扶的老人家,要想对敌有所杀伤,就必须借助现在的有利地形,真要冲下去,自己的人马,就是被人当方面的屠杀。
正在两方僵持时候,大天王猛听身后一片喊杀,随着喊杀的就是自己亲人乡亲的惨叫。猛回身,就看到那分批过去的锦衣卫缇骑,正从身后如猛虎般冲杀过来,自己的那些属下,根本就没有一点还手的余地。
而随着这股缇骑的杀出,山下的赵兴大手一挥:“兄弟们,冲——”
剩余的五百缇骑发一声呐喊,跃马扬刀,如狂风般冲上了山坡。
大天王一见,当下大声下令:“事不可为,跑——”
战斗就这么有惊无险转眼间结束。
看到杆子溃散,赵兴阻止了手下的追杀:“算了,都是乡邻百姓,走投无路下的抱团取暖,不必过多杀伤,我们,继续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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