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震其实是遭到了王老帽的埋怨的。
“当初你咋想的,为啥非得从这头儿突围?”
这是王老帽跟商震说话,那自然还是客气的,如果换成是王老帽对别人说话,那肯定是这样:“当初你脑袋瓜子是不是被驴踢了,咋就想从这头突围?”
当时对于王老帽的埋怨商震唯有沉默以对,倒是小簸箕不满的回怼“那是怕我老王婶不会水游不过长江去。”然后,小簸箕当士兵的面却又补充了一句“你们老两口抓紧生孩子得了,我还等着娶媳妇呢!”
小簸箕的话气得王老帽直瞪眼珠子,可是却也觉得不应当在士兵面前不给商震面子终是闭上了嘴巴。
“其实我觉得老王叔那天说你说的不对,谁知道南京城西面北面是啥样了。
可是现在看,只怕那里比这里还要惨。”手术室外钱串儿低声对商震说道。
商震没吭声,脸色也不大好,不过他的脑海里却反复在回响着这样一句话“看,他们是奴隶!”
商震他们是从南京城的东南方向突围而出的。
然后又与日伪军一路缠斗,最终在经过那场坟茔地之战后才得以摆脱了日军,而随后他们就又兜了个圈子往西南方向而来了。
这里的原因很简单,日军的来向有两个,一个是从淞沪战场上衔尾直追而来的,一个是从南京东南的沿海登陆的。
商震他们如果依旧按原方向前进那也只能碰到越来越多的日军。
他们也只是想从南京城突围而出,那么既然已经突围了就需要转向奔内陆才安全嘛,并且他们还需要给马天放疗伤。
只是他们这一路行来却才知道,日军却是已经把南京城外围的一些重要城市了给占了。
而马天放的伤势已经是刻不容缓,没奈何,他们也只能到处寻医问药,而最终在得知这里有一家英国人开的教会医院后便冒险潜了进来。
只是这一路过来,他们便发现这里被日军给破坏的情形已是远超他们的想象了。
但凡经过村镇,到处是残垣断壁,到处是哭泣的人们,随处可见无人收敛的尸体,如果把这些尸体一个一个坟的埋起来,商震他们敢保证,那一定比他们先前打仗的那个坟茔地面积更大!
都说人生百态那多是指活人,可是死人的死相也是不一而足的,尤其是那些被日军奸污摧残致死的女子,论岁数,白发苍苍的老妪有,五六岁的女童竟然也有,论死去后凄惨的形象已无法令人直视!
走入一个市镇,有妇女被木椿或者萝卜什么的插入下体,就那么赤身裸体的死在了街头,而许多男人则是被用玻璃瓶插入肛门而处死的,在那个市镇中,商震他们先后看到这样的尸体就有两百多具。
再走入一个村子,他们也只是找到了一个年近八旬的老太太。
商震他们便问那老太太,大娘,村子里的人呢?老太太便指着村子里一处已经被烧趴架了的大房子说,死了,死了,都死了。
而当他们商震他们走到那里时,便在这已是初冬之际又闻到了夏天里才会有的一种焦糊味儿。
所谓房子被烧趴架了,那是指房子的作为支撑的房架子被烧断了,上面的屋盖也就掉下来了。
可是这所大房子趴下来的并不多,而到了近前商震他们才发现那散落的砖瓦下却是压了好几层尸体,那尸体却是把房盖给硬搪了起来!
而经过那个老太太絮絮叨叨的述说,商震他们才知道,村子没跑出去的老百姓都被日军关到了那所大房子里,日军在外面顶上门然后就直接放火了。
至于那老太太却是在日军撵她的时候由于她岁数过大已经走不动了,就挨了日军一刺刀。
由于那一刺刀未中要害,老太太装死那才逃过了一劫!
出了村子不远,商震他们又看到一个女子躺在路边,若只看面容不能说花容月貌可是却也面容皎好,只是她的双手双脚却已经被反捆了起来,而一道伤口却是从下体直接划到了肚脐!
商震他们这些老人那都是老兵,既见过敌我双方阵地上的尸山血海,也见过日军屠村的惨状,这一路看过来他们的脸色也就是越来越不好。
可是跟楚天的那个女学生这一路看过来那脸色却已是越来越苍白了,而当她看到了那个被刺刀活活剌死的年轻女子后,终是“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而她这一吐,非但高雨燕和鞠红霞也忍不住吐了,就是新加入商震他们这伙的葫芦也跟着吐了起来。
在那一刻,商震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可是他们内心中却是不约而同的突然觉得,作为一名士兵,这个时候如果他们不去与日军作战反而在这世上苟且偷生,那就是一种极为可耻的行径!
可是,作为老兵的他们终究不再只是凭热血去打鬼子了,他们也只能沉默向前。
他们从愤怒到出离愤怒再到变得麻木,或许也只有再用一场战斗才能激发起他们的斗志吧。
不过,就在他们即将到达这座城市露宿的头一天晚上,在一片沉寂之中高雨燕却用自己吟诵的一首小诗直接就点燃了士兵们对日本侵略者的怒火,而最终商震还是使出了他这个头儿威严才压服住了士兵们。
高雨燕所吟诵的那首小诗是这样的:
“假使我们不去打仗,
敌人用刺刀刺死了我们。
还要手指着我们的骨头说,
看,他们是奴隶!”
一首简简单单的小诗,一共也没有几句话,听过便会让人记在心头此生莫忘,可是那首小诗却是如同那尖锐的刺刀一般刺到了当时每个士兵潜在的荣誉感尊严感。
就是现在正在回想着的商震也仿佛看到有日本鬼子在用刺刀挑杀了那么多的中国人后,就那样嚣张跋扈的用手指点着说:“看,他们是奴隶,支那奴隶!”
“奴隶——”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的商震不由得低声叨咕了一下,而随后他便又想起了高雨燕所教给他的那首中的话,“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是啊,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到了即将亡国灭种的时候。
商震并不知道的是,说中华民族要亡国灭种了这还真的就不是危言耸听。
一年后,当日军在这一带的统治稳定下来后,就开始制造一种粗瓷大碗售卖给中国的老百姓,他们往那种粗瓷大碗中加入了一种有毒物质,当中国人使用这种粗瓷大碗一年后就会毒发而不治身亡,这不是日本侵略者要中国人亡国灭种又是什么?
商震想着心事和钱串儿就在那手术室外面等候,过了一会儿那个亚瑟大夫就回来了。
显然他刚刚和日军经历了与日军的争执,这个白种人的那张白脸因为争吵与气愤已是胀红了起来。
亚瑟大夫的出现让商震冷静了下来。
现在这里已经变成敌占区了,一路行来,商震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感,他们这点人力量太弱小了,为了救马天放一命整日的东躲xz的还不敢与日军发生战斗。
不行啊,还是要找到大部队。商震暗下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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