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阴雨中,热火朝天的施工团队却挖掘不出多少泥泞的感觉。
铲子里的泥土依旧有些潮湿,可对比这看上去越来越密集的雨,就显得太过干燥。
持续不断的雨水冲刷十分钟,挖掘的坑位里竟然不见积水,这本身就很不对劲。
挖掘中的囚犯察觉到了不对劲,烦躁的张嘴想喊,话到了嘴边又懒的出口,已经要死的人了,这破地儿是不是有问题跟他有个屁关系。
巧了,这地方有的是跟他一样想法的人,所以哪怕现场的挖掘工作十足十的诡异,也没有半个人吭声,大家都像是任劳任怨的老黄牛,貌似热火朝天的挖掘着。
又是十分钟过后,一个足以埋下去四五个人深潜的坑位就被挖掘好了。
挖好后,不少人回头看了一眼,猜测这里是不是自己的埋骨地,之后又是否会有一块碑,想到这又不屑的笑了笑。
这年头哪有人埋在高速路口,埋在这哪怕有碑也迟早被人给踏平了。
二十分钟挖了一个坑,这效率出奇的慢,如果换上四五个熟手,再带上一部分专业工具,或许不到五分钟这地方就可以搞定。
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李庚和张远当然也知道,所以这刻意被延长的二十分钟他们除了让死刑犯挖坑,还做了一些别的工作。
尸沼事件中苏雍和的遭遇很好的说明了一些问题,这让张远在这一次的行动中多准备了一些后手。
为了保证生桩钉下去之后有回转的余地,他们在生桩所在坑位四周大约一米的地带进行圆周形作业,将一张特制材料并由黄金密封包裹的弹性编织网埋在地下。
这张巨大的黄金编织网像蜘蛛的网格一般,把整个生桩地带包裹起来,一旦发生不可逆的后果,这张黄金编织网会进行收缩,之前已经结构性挖掘过的土地近乎于塌方状态,只要敲掉某个重要的承重环节,整片土地就会半坍缩。
在之后,这张巨大的黄金网会将钉死的生桩连带下方的尸体以及一部分土地进行回收,哪怕不行,土地的坍缩也会暂时切断生桩的效果,他们有很短暂的时间进行补救。
这是张远在团队确定执行生桩计划之初就开始构想的补救措施,时间有些短暂,他们只能做到这一步,否则可以利用大量的特殊培育蚁虫大量啃食地面,利用时间构建一个小型的地下蚂蚁王国。
通过液态黄金的灌注让整个蚂蚁王国注满黄金,在这之后在王国的范围内钉下生桩,但凡有任何问题产生,他们都可以通过加热泥土的方式破坏土地结构,让液态黄金进一步释放空间压力,通过工程学专家的指导,直接导引液态黄金的走向,阻断生桩。
看着逐渐完善的工程,张远内心没有多少遗憾,他不是强迫症,厉鬼更不会好心的等你一切准备周全。
沈林的教导时时刻刻记在张远的心里。
在恐怖复苏中,意外才是常态,恐怖实属正常,能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准备到这种地步已经足够完善,张远并不贪心。
眼看着一切布置完成,眼看着一个个似乎等待已久的死刑犯,这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凌厉而具有锋芒。
那一刻,张远挥手示意,以大夏市沈林特殊队长小队临时代理人的名义。
行动,开始!
那一刻,伴随着张远的挥手,所有人的灵魂都像是战栗了一下。
李庚几乎同时间摁动了准备已久的对讲机,真正见证过铁与血的战士以阵前将军的身份下达命令。
“第一小队准备,你们必须在一分钟内完成计划,将既定目标埋入坑中,并填土进行掩埋。”
“注意如果既定人员出现意外,你们将作为替代上场,如果还出现意外,那就下一个继续替代,哪怕整个小队都覆灭也在所不惜。”
“第二小队同步,在第一小队完成计划的十秒钟内,你们必须到位,不允许任何差错。”
“跟第一小队一样,如果你们负责的既定人员发生意外,你们需要进行替代,直到整个小队覆灭。”
“整个计划预估用时五分钟,这五分钟或许关乎整个阳安市、大夏市几百万人口以及在场所有人的性命,我在重复一次,哪怕耗尽整个大夏市所有执行小队,也必须保证计划万无一失。”
“以上,是本次行动的全部内容,还有谁有问题?”
李庚冷如刀剑的双眼快速的扫过在场所有人,没有听到半点反对声,他立即下令。
“本次行动代号,百木。”
“独木难支,百木成林!各位,现在,让我们去迎回我们大夏市的希望。”
“曾经,他为了我们,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与厉鬼直面不知道多少次。”
“现在,该我们了。”
“行动,开始!”
――
“沈队,西南地区的高速一带有了不寻常的反应,我们镇守的人员听到了断断续续的施工声还有零零散散的惨叫,事情大约发生在五分钟前,声音从一开始快速消失到现在断断续续,持续时间似乎越来越长,您需要去看看吗?”
阳安的状况很不对劲,恐怖的笼罩下过于安逸,犹如一潭死水的城市有任何波澜都可能是征兆,所以沈林在最开始就叮嘱王降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都要及时跟他说。
王降办的很到位,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他就赶到了沈林这里。
只不过,现在的沈林状态不太好。
他的脸色惨败,眼球充血症状眼中,连带着整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带着部分僵硬感,来自精神层面的疲惫感哪怕没有明说,王降只看一眼就能感觉到。
大约在两个小时前,安全屋特殊安置的电话线路响起,在那头的人答对了繁琐的暗号之后,王降打开门,看到的是有些崩溃的许应和状态糟糕的沈林。
许应在看到有人来了之后直接晕了过去,沈林则依旧是那一副状况奇差,仿佛随时可能会猝死的模样。
回忆起刚刚看到沈林时候的意气风发,王降很难想象在那个狭小的安全屋内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一个总部队长级别的人物一夜之间仿佛濒临死亡。
王降也确实无法想象沈林曾经遭遇了什么,在那个狭窄的安全屋最后的时间,沈林眼睁睁的看着鬼母把自己的孩子吃干抹净。
是的,被沈林费尽心机引出的鬼胎被鬼母吃了。
这个过程惊悚而诡异,还伴随着古怪的撕咬和咀嚼。
而且,是双向的,不仅仅是饥饿的鬼母,那个尚未完全孕育完成的鬼胎,同样本能的撕咬着鬼母,像是要把它诞生的母体吞噬殆尽。
母食子,子食母,双方都像是饥饿了许久,它们迫不及待的想吞噬对方。
那个画面单单看看,沈林就觉得心里发毛,他意识到自己的判断可能出现了一些偏差。
或许鬼胎的孕育本身的目的就是为了最后的那一刻。
鬼母的代号取自古早的民俗传说,在那个传说里,有这么一个说法。
南山有鬼,朝生九子,暮食之。
眼前的厉鬼或许有些偏差,但也相差不多,因为它实实在在的把自己的鬼胎吃掉了。
鬼胎的诞生或许本身就是为了和鬼母互食,这是鬼母走向拼图完善的过程。
无论是鬼母吞噬鬼胎,亦或者新生的鬼胎能够吞噬鬼母,新生的厉鬼都足以掀起让人绝望的恐怖。
一如现在的鬼母,吞噬完毕的厉鬼重新回到了沈林的记忆世界,它半蹲在地上,抱着双膝,像是在休息。
记忆世界的厉鬼满头的黑发无风自起,曾经在葑门村被骨笔以鬼化墨形成的半边人脸也像面具一样开始龟裂,且龟裂的速度在不断加快,更糟糕的是,鬼母的整个躯体不仅没有恢复干尸的状态,反而那形似干尸的一半伴随着另外一半宛如蜕皮一样的龟裂,开始渐渐饱满起来,一个温润如玉的姑娘正在诞生。
这个画面如果单拿出来看足够美好。
可这一刻只让沈林感觉到血液都开始冰冷,一股濒临死亡的恐惧感由内而外的正在爆发。
好消息,吞噬完毕的鬼母进入到一个拼图的消化期,沈林有那么一点在夹缝中生存的时间。
坏消息,他现在已经对现状没有一点办法,曾经的鬼母在厉鬼平衡丧失之后,都足以轻而易举的干掉他,更别提如今像是进一步成长之后的鬼母,这只鬼现在的恐怖让沈林单单只是看着就发自内心的恐惧。
厉鬼平衡破碎,鬼母进一步成长,阳安诡异封锁导致困守,导致后续可能补救的计划根本无从下手,一切都像是走到了最糟糕的时候。
东王村的异类计划像是已经胎死腹中,现在别说压制鬼母的鬼墨没找到,沈林整个人都交代在阳安,更何况进一步成长过后的鬼母是什么样沈林一无所知,他现在整个人陷入一种像是初次面对恐怖复苏时的慌张。
强撑着要拿出皮纸沟通鬼当铺的欲望,沈林抬头看向王降,对方报告的时候还准备了一段现场音频,记录了那些所谓的杂音。
播放之后,里面叮叮当当的声音果然很嘈杂,不连贯,且无规律性。
可沈林像是福至心灵一样想到了什么。
“你刚刚说发生异常的地点在哪?”
“在西南方位的高速一代,具体位置没办法定位。”王降如实交代,他不知道沈林看出了什么,可从对方的表情来看,这次发生的异常不像是坏事,反倒像是好消息。
“安排车,我们去那。”
线索和直觉都在告诉沈林,那是有人在钉桩,来自革新会的生桩在和革新会的争斗以及尸沼事件中都让沈林见识过恐怖性,他也曾经设想过用这东西来解决阳安的麻烦。
现如今看来,大夏市或许有人跟自己想到一起去了。
是张远?还是苏雍和?
或许是由于自己的失踪再加上阳安市的异常,联系不上自己之后他们迫不得已才展开了这样的行动,想以这样的方式突破阳安市的封锁。
办法绝对是个好办法,沈林也信任生桩的威力。
如果自己的设想正确,张远他们真的来了,那么现在凭借生桩的作用,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
生桩突破阳安封锁,自己凭借六层鬼域带阳安一部分人离开,之后直奔东王村,冒险尝试冥婚方案开始尝试成为异类。
有鬼墨成功的几率都极低,在现在没有鬼墨的情况下更不用说,冒险尝试沈林的生还几率不到百分之五。
可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办法。
沈林只和鬼当铺交易过两次,一次是葑门村驾驭第二只鬼,一次是疫鬼事件挽救大夏,这两次交易都险些让他丧了命。
难度越大,风险越大。
想要让鬼当铺帮沈林压制现在的鬼母,恐怕都是要命的生意,更别提进一步。再加上疫鬼时期挑衅鬼当铺看到的那个当铺内的老人,沈林对这鬼地方的危机感更上一层楼,他总感觉鬼当铺的背后麻烦比他想象的更大。
横竖都是死,沈林想试一试。
西南地带的高速路口,叮叮当当的嘈杂声更加严重,这种诡异的现象让在场驻扎的官方人员自觉地抱团,他们都见识过恐怖复苏,这种随时可能爆发事件的征兆让他们现在手足无措,跑似乎已经来不及,整个阳安都被封锁,又能跑到哪去,大家只能发自内心的祈祷,希望一切平安无事。
――
又是一锤挥下,作为生桩地基的四个人惨叫已经没了声音,可整个生桩竟然打桩不超过四分之一,而他们现在整个小队已经足足花费了二十分钟,过于长时间的消耗让饱和式供给的死刑犯都有些消耗殆尽,可眼前的生桩钉桩的每一锤都像是那么沉重。
钉不下去,像是有什么东西阻挡着,下面明明是血肉和松软的泥土,可在他们感受中地下仿佛埋着金刚石。
苏雍和罕见的慌了神,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满眼的不可置信。
生桩的恐怖他比谁都了解,这个革新会自民国时期传承下来的灵异物品连灵异全开都没有过。
活人作土,生人钉桩。生桩的极限是地下有五个活人做地基,尸沼时期不过用了两个,这次他足足用了四个,更用了数十个死囚犯钉桩,生桩的威力近乎全开。
可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在革新会手中一向无往而不利的生桩受了挫,连钉下去的每一锤都像是毫无波澜。
生桩至少钉一半进土才算完成,可他们现在连四分之一都没有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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