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胜,傅友德大军驻地。
帅帐里面,傅友德正在和儿子坐在一起商议。大明可没有什么父子不能通帐为将的说法,相反却极力提倡‘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甚至就连儿子犯法,为人父母都都不能举报,反而要亲亲相隐才是正道。
有个儿子在麾下领兵,对于大军的掌控是非常有利的。
“爹,刚刚得到的消息,燕王又带兵出关了。”傅忠一脸忧心忡忡的道。
傅友德很清楚他为何被皇上派到此地练兵,以往虽然表面上说是为了戒备蒙元人南下,但其实是为了监视燕王。就连在大同的蓝玉,也是如此。
只是蓝玉好战,整日想着如何平定草原,并没有对燕王有足够的重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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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傅友德却从始至终都派人盯着燕王的,而且还是派的他的亲儿子。这样隐秘又事关重大的事情,也只有交给亲儿子傅友德才能够放心。
“这是今年燕王第几次出关了?”傅友德眼神有些犹豫不定,好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傅忠连忙回道:“已经是第三次了,而且据说燕王每次出关清剿残余蒙元人,竟然每次都还损失不小。这鞑靼部和瓦剌部都被韩度给灭了,现在草原上连一个大一点的部族都没有,顶多就只是有些小部族。就算是这样,他都还能够损兵折将。爹你说他以往的威名,是不是太过言过其实了?”
傅忠娶了寿春公主,论起来他和韩度算是挑担。而且以往每年向先皇祝寿的时候,都会和韩度把酒言欢,一来二去两人自然就十分投缘了。
此时此刻,傅忠自然会替韩度说话。
傅友德低头沉思着,片刻之后微微摇头,“燕王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他曾经是在咱麾下领过兵,他是一个有勇有谋的人。最擅用骑兵,一旦打起仗来迅猛如同烈火燎原,这样的威势很少有人能够挡住。”
“燕王有这么厉害?”傅忠语气有些不信。
傅友德凝重的点点头,“就是有这么厉害,你不是他的对手。”
额......傅忠虽然对老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举动有些不满,但是他还是知道老爹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骗他,以免将来害了他。
“可是,若是这样的话,那为何燕王每次出关都还会损兵折将呢?”傅忠十分不解,若是燕王行军打仗真有老爹说的那么厉害,那光是以燕王府的八万骑兵,也不至于每次都损兵折将吧?
傅友德也一时之间没有想明白是怎么回事,面对儿子殷切的期望,半响之后他才吞吞吐吐道:“或许,燕王殿下是想要练兵吧。”
若是有新兵,想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将其训练成精兵。最好的办法不是如何狠狠地操练新兵,而是将新兵拉上战场,一场战斗下来只要亲自见过血了,便算是精兵了。
当然,这个办法如此的简单,效果又是如此的好,若是没有缺陷的话,恐怕早就全大明的练兵都要改成这样了。
这个办法虽然效果很好,但是犹豫新兵没有经历过战场搏杀,经验严重不足。一次训练完成,甚至随随便便都要伤亡三成左右。甚至倒霉一点,伤亡五成也是有的。
面对燕王如此古怪的损失,傅友德除了想出这个理由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想法了。
......
北平,燕王府。
朱棣在麾下将士面前,还是以往那个威望极高的燕王。但是一旦他回到燕王府,独自躲避起来的时候,才能够看到他浑身上下的颓废。
珍贵的烈酒神仙醉,朱棣拿着酒壶就这么一口接一口的往喉咙里灌。
今日,朱棣独自躲在殿内喝酒。
晕晕乎乎之间,他竟然看到有人坐在他的面前。摇了摇头,努力的睁大眼睛,才认清楚来人。
朱棣泄气的一笑,指着来人嘲笑道:“和尚,你现在还能够说出天命在本王的话来吗?”
“既然王爷让贫僧说,那贫僧就说,天命仍然是在王爷身上。”姚广孝一身黑衣,静静的坐在那里,手上捻着念珠。浑身上下出了开口的时候,其他都是一动不动。
“哈哈哈......”朱棣忍不住大笑起来,其中有多少心酸、多少苦楚,恐怕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想当年,当他第一次听闻这和尚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的野望瞬间暴涨到了最高。
他是父皇的亲儿子,手握重兵的燕王。甚至父皇还对他说过,他和父皇最为类似。相比起太子,他虽然敬重,但是也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太子性子太过柔弱,根本就难成大气。
可是现在,朱棣是想笑都笑不出来。朱标刚刚登基不过数年,便能够尽起大军,一战平灭掉鞑靼和瓦剌两个实力雄厚的草原部族。
朱棣自视甚高,但是他也只能够对付其中一部稍有把握,若是和两部对上,那他必死无疑。
韩度灭鞑靼和瓦剌的经过,被朱棣和姚广孝反反复复的研究过。最后两人得出的结论空前一致,那就是韩度走了大运,完全是借着天时和地利战胜对手。
可是不管怎么说,草原是平定了。现在朝廷更是已经着手在草鱼上划分会所,只要是聪明人都能够知道,若是等大明卫所全部建立起来,那整个草原对大明就再也不会有丝毫的威胁了。甚至,还有可能反过来成为大明的助力。
朱标一举平定了和中原征战千年的草原,有如此丰功伟绩在手,他朱棣拿什么去取而代之?
因此,原本朱棣暗暗为之高兴的天命在他的话,现在听起来却异常的刺耳,简直就是在笑话他一样。
“皇上龙体欠佳,前阵子还呕血了。”姚广孝轻描淡写的说道。
朱棣闻言,猛然抬头,双眼露出一抹精光。
下一刻,朱棣眼中的光芒敛去。又恢复了刚才那颓废的样子,懒懒散散的道:“那又如何?皇兄有三个儿子,朱允炆已经二十五了,朱允烨也有十六。别说是皇兄龙体微痒了,就算是他现在驾崩,那大位也轮不到本王头上。”
姚广孝丝毫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点头:“若是论名分那自然落不到王爷头上,但是王爷可以清君侧啊!”
“和尚,你这是什么意思?”朱棣猛然横了姚广孝一眼。
姚广孝继续解释道:“国有奸臣,诸王可以起兵清君侧,这是太祖高皇帝亲自定下的国策。一旦京城有变,王爷完全可以说韩度就是皇帝身边的奸臣,可以占据此大义名分起兵。”
有大义名分和没有大义名分,可完全是两回事。
可以这么说,姚广孝这句话解决了朱棣一直以来的心病。那就是他没有大义名分,生怕起兵之后不仅得不到众人的拥戴,反而会遭到众人的群起而攻之。若是这样的话,那起兵就是死路一条。
见朱棣沉默着一言不发,姚广孝眼珠子转动了一下,故意激怒道:“怎么?难道王爷怕了韩度?也对,毕竟韩度连破鞑靼部和瓦剌部,彻底平定草原,现在更是有成为大明第一名将的架势。王爷有所担心,贫僧也是理解的。”
朱棣闻言,不屑一顾的发出一声嗤笑,道:“本王会怕他韩度?什么狗屁大明第一名将,不过是他自吹自擂罢了。若是本王和他对上,他必败于本王之手。”
“那王爷还有何担心的?”姚广孝脸上难得露出笑容。
朱棣听罢之后,神色却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叹道:“说起来,本王还真的有惧怕的人。”
“谁?”姚广孝愣了一下。
朱棣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姚广孝,嘴里缓缓吐出三个字,“傅,友,德!”
“颍国公傅友德?”姚广孝满脸的惊讶,“贫僧还以为王爷会说蓝玉呢,怎么会是傅友德?”
“蓝玉?”朱棣轻轻一笑,挺立背脊,平静的说道:“蓝玉虽然勇猛有余,但是谋略却不足。若是本王和他对上,至少有六成把握能够胜他。但是傅友德不同,和尚你没有在他麾下,不知道他的厉害。本王去军中的时候,可是被父皇指名跟在傅友德麾下学习行军打仗的。”
姚广孝的脸色也变了,他自诩消息灵通,对京城了如指掌,就连韩度的一切都被他打探了一个底朝天,但是却从来没有注意到傅友德。
现在被燕王提醒出来,姚广孝也是猛然惊出一身冷汗。
开口,声音有些干涩的问道:“敢问王爷,傅友德......究竟有多厉害?”
朱棣瞥了姚广孝一眼,他早就知道姚广孝身后不止一人,并且这些人的心思并不单纯。而且姚广孝平日里就是一副什么事情都在他掌握的样子,朱棣想要居高临下的掌控住他,就必须要打破他的这股自信。
收回目光,朱棣眼神飘忽,好似陷入到了回忆当中,“傅友德究竟有多厉害?这句话,本王曾经也问过父皇。”
瞥了姚广孝一眼,见此刻的他再也没有了平日里老神在在的样子,反而如同一个常人一样,满脸期望的望着自己,想要从自己口中得到答案。
朱棣心里微微一笑,随后便叹道:“父皇曾说,论能征善战傅友德仅在开平王之下,若论骁勇......当属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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