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宇站在门口,他看着楼下那茂烈的火光,听得外面嘈杂的声音,感受着楼下那炙热的浪潮,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事实上,在楼下有人进来的时候,曹宇就警觉醒来了。
他第一反应是有闯空门的进来了。
曹宇从身上摸出一把匕首,随时准备动手:
倘若这个闯空门的瘪三上了楼,那么,他就只能动手灭口了,如果此人只在楼下不上楼的话,他也就不会节外生枝。
然后,曹宇就听得此人只在楼下忙碌着,并未有上楼的打算,这也令曹宇松了一口气。
很快,楼下的人离开了。
然后——
火起。
……
曹宇惊呆了,他此时此刻已经有绝对的把握,这个偷偷摸摸进郭开家中纵火的家伙,就是自己的同志。
或者更确切的说,就是来营救被捕同志的。
并且,曹宇立刻就明白己方的同志为何会选择放火郭开宅邸。
郭开是汉奸,宅邸空关无人,可以放心纵火。
而放火的目的就是引来迈尔西爱路的救火队来灭火,引发周遭的混乱,而同志们就可以趁乱进攻迈尔西爱路三十三号,展开营救行动。
曹宇的心中也不禁为制定这般营救计划的同志叫好不已,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因地制宜制定出这般合适的计划,这位同志着实不凡啊。
不过,此时此刻,曹宇看着楼下的火势,惊得张大了嘴巴。
他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自己这是第几次遭遇自己同志的‘毒手’了
……
楼下火起的时候,曹宇第一时间想着下楼撤离,但是,纵火的同志竟然浇了汽油助燃,楼下的家具、沙发在汽油的助燃下,火势茂盛,最重要的是,这个家伙很鸡贼,竟然把楼梯也浇了汽油,楼梯顿时燃起了熊熊大火。
这直接就阻拦了他下楼逃生的可能。
当然,曹宇也知道,如果自己冒着被大火烧伤的风险,不顾一切的跳下楼穿过火场,未尝没有从一楼冲到院子里撤离的可能的。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这会使得他在面临极司菲尔路调查的时候,有很多情况无法解释。
即便是暂时可以解释过去,可以蒙混过关,但是,曹宇很清楚,这这次的不合理的行为必然会进入到有心人的视线,这对于他此后的潜伏工作将带来巨大的隐患。
所以,曹宇知道自己不能从一楼冒险冲出火场,甚至于,他都不允许自己运气不好丧生火海,这也会给组织上带来巨大的后遗症和安全隐患。
楼下火势越来越大,曹宇被浓烟呛得连连咳嗽。
他直接脱掉裤子,对着自己拿来御寒的毛毯撒了一泡尿,然后披着毛毯,弯下腰,曹宇沿着楼上走廊摸索着,来到了最东边的房间。
这间房间有一个天窗,拉开天窗可以爬到楼顶。
……
奋力推开铁皮的天窗盖子,曹宇爬了出来。
他的腰间还系着床单,床单是他刚刚从房间的床上扯下来的。
直接用匕首将床单划开几道,然后撕成几条,一边系在了腰间,另外一头捆绑在房檐的一处,曹宇犹如猫儿一般,几个蹦跳,就从楼上下来。
得亏是自己聪明啊,不然这就死在自己人手里了,这简直是比窦娥还要冤枉啊,曹宇心中百感交集。
也就在这个时候,两道水龙抛进来,将曹宇淋了个落汤鸡。
曹宇大惊,他直接一匕首斩断床单,然后胡乱的拿起床单条对自己的脑袋拼命的缠绕起来,主要目的是包裹住自己的豁耳朵。
一队救火员推着水龙冲进了院子里,就看到了一个灰头土脸、脑袋被布条缠绕包裹的奇怪的家伙站在那里。
“姜骡子做事,不想死的识相点。”曹宇直接从腰间拔出短枪,枪口对准了救火队员。
……
门开了。
一名特工看着救火员,“哪里按手印”
说话的时候,此人下意识的看向三十四号那通天的火光。
“这里。”老黄说道,“等下,我给你拿下印尼。”
他探手腰间,好似是掏东西。
就在这人凑过来准备按手印的时候,老黄从腰间拔出匕首,一把将此人揽在了怀里,捂住了嘴巴,匕首也直接戳进了喉管。
噗噗噗。
几乎是与此同时,程千帆直接从腰间拔枪。
砰!
他一枪击毙了门后准备关门的特工。
然后就看到一个人惊慌失措的摸向腰间,程千帆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砰砰砰。
也就在这个时候,程千帆听到了一声吼声,“姜骡子全员做事,挡我者死!”
然后是砰砰两声枪响。
姜骡子
程千帆惊愕不已,这是哪个狗日的在冒充姜骡子做事了
不过,此时此刻,他顾不得理会这些,直接双手握着短枪,冲进了院房。
几乎是与此同时,一个灰头土脸,浑身湿漉漉的,脑袋被布条包裹着,好似红头阿三装扮的家伙,手中拎着短枪,终于威慑救火队员让开道路,他逃一般冲开了院门。
冲出院门后,曹宇砰的对天空又是一枪,扯着嗓子尖声喊道,“姜骡子做事,胆敢露头的,杀无赦!”
然后他甩手就是一枪,直接打在一处二楼窗口的墙壁上,吓得屋里传来女人的尖叫哭泣声。
“再敢偷看,下次就是打脑袋了。”
有救火队员还在尽职的救火,有人则偷偷探出脑袋,胆战心惊的看着外面。
然后就看到这个红头阿三一样的奇怪家伙,举着短枪,冲向了隔壁迈尔西爱路三十三号的方向。
而三十三号那边,此时已然是枪声大作。
这立刻吓住了救火队员。
“回来,回来。”有人喊道,“专心救火,我们是救火队的,救火,救火。”
……
一名特工总部特工中枪后捂着伤口冲了出来,他刚来到院子里。
砰!
老黄直接一枪将此人击毙。
房间里则是一阵砰砰砰的连续枪响。
“老二,没事吧。”老黄灵机一动,喊道。
“没事。”程千帆嘶哑着嗓音回了句,“大哥守在门口就是了。”
……
房间里已然是尸横四下。
程千帆的表情阴沉且冷冽,救火队员特有的长筒胶鞋踏在了地面上,地面是红色的,一步一个血脚印。
砰!
程千帆一枪结果了一个试图开枪偷袭的中枪者。
然后他直接一脚将一把椅子踹开,枪口对准了一名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的男人。
“说,你们从上海押解来的人关在哪里了”程千帆将枪口直接顶在了这人脑门上。
“我,我,我不知道。”这人满头大汗,结结巴巴说道。
砰!
程千帆直接一枪将一名已经被打死的特工总部的特工的脑袋打成了稀巴烂,然后枪口顶在了这人的脑门上,“我没有耐心,再问你最后一遍。”
“我知道,知道,知道,杂物房有,还有在地下室刑讯。”
“带路。”程千帆冷冷说道,“不要耍心眼,不然把你打成马蜂窝。”
院子门口,老黄听得有跑步声,他的枪口立刻对准门口。
“姜骡子做事,关门闭户!”一个声音吼道。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手中拎着短枪,脑袋被布条包裹,只露出小半张脸和眼睛的家伙。
……
曹宇看过来。
他的目光是殷切火热的。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身穿救火队衣服的人,这人的脸上是救火队的油布面罩。
也正是因为这个面罩,使得他看不清此人的面容。
老黄的枪口对准‘布条阿三’。
曹宇的枪没有举起来。
老黄没有扣动扳机,他的目光是警惕和审视的。
“老大。”曹宇尖声问道,“可找到尚家阿源。”
“正在找。”老黄的目光缓和,他看着这个奇怪的‘布条阿三’,心中对此人的身份已经有些了然。
“需要我帮忙吗”
“你去忙你的吧。”老黄说道。
曹宇闻言,没有再说话,他冲着‘救火队员’挥了挥手,飞快的跑开了,脚步似乎带了轻快的风。
……
一个急刹车,一辆货运卡车停在了三十三号的门口。
戴了口罩的路大章探出脑袋,“门口我守着,你进去帮忙。”
老黄点点头,握着短枪冲了进去。
路大章右手握紧短枪,警惕的看着后视镜,同时目光注视着前方,提防任何风吹草动。
从枪声来看,敌人应该已经被消灭了,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被捕的同志,救人了。
……
“这里!”程千帆的声音传来。
老黄顺着声音走过去,就看到‘火苗’同志从地下走了出来,他用枪口指着一名特工,这人的身上背着一个人。
“快,送到车上去。”程千帆说道。
老黄走上前,看了一眼,他的心中大定,这位受伤昏迷的同志正是‘蒲公英’同志。
他用短枪指着那名特工,命令此人背着人,继续走向门口的卡车。
程千帆则直接去了后院的杂物房。
……
很快,老黄押解着那名特工回来。
“这里还有两个同志。”程千帆低声呼喊老黄。
杂物房里的两个同志手脚上绑着镣铐,其中一人正处于昏迷中,另外一个伤势稍轻的人正警惕的看着他们。
“同志,我们来营救你们了。”程千帆说道。
“刑讯不成,改成了欺骗诱供了”伤势较轻的男子冷冷说道。
砰!
程千帆直接抬手就是一枪,将被他胁迫开口和充当临时搬运工的特工击毙。
“现在信了吧”他对那位同志说道。
他哪有时间来解释什么,这种解释最迅捷有效,有说服力。
“有点信了。”这位同志看了一眼被打死的特务,咽了口唾沫,点点头。
程千帆将短枪插在腰间,他将昏迷的同志背起来,老黄则背着伤势较轻的同志。
四人快速朝着门口撤离。
经过堂屋的时候,“信了吧”程千帆问道。
那名同志看到地上这四五具尸体,然后又看到了院子里的三具尸体,其中更是有袁子仁的尸体,他的脸上露出振奋无比的神情,激动说道,“信了,信了,同志!”
……
程千帆与老黄将两位同志抬上了卡车。
他示意老黄上了副驾驶,自己则留在了车斗里照顾受伤的同志,兼撤离时候的保卫工作。
路大章一踩油门,卡车马达嘶吼中,快速行驶在迈尔西爱路的夜色中。
经过三十四号的门口的时候,三十四号的火势并未有什么减弱,可以听得救火队员在尽职救火的呐喊声。
……
卡车飞快行驶。
曹宇将脚下的洋车子几乎要蹬出火星子来了。
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家中。
西爱咸斯路,赵枢理远远地看到卡车的尾灯消失在了夜色中,他的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有亲自参与到此次营救行动的激战中,赵枢理并未有丝毫的遗憾。
他没有开枪参加战斗,这说明一切顺利。
一旦需要他开枪断后,那就意味着情况已然糟糕。
迅速换好衣裳,赵枢理离开了西爱咸斯路的这间房屋,他必须赶在巡捕闻讯而来、展开大搜捕之前离开这片区域。
“同志,你们是”伤势较轻的伤员同志低声问程千帆。
“我们是组织上安排来营救你们的。”程千帆是嗓音依然是嘶哑的,即便是面对被他亲自营救出来的同志,他依然秉持谨慎的习惯,并未将口中的小核桃吐出来。
他看着这位同志,“同志,至于说其他的,我不能说讲。”
“明白,我理解。”说着,这位同志发出一阵咳嗽。
程千帆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你发烧了”
“伤口感染发烧。”受伤的同志挤出一丝笑意,说道,“不过,相比较这个,能够被救出来,能够继续干革命,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同志,你的名字”程千帆从兜里摸出烟盒,塞了一支烟卷在这位同志的嘴巴里,摸出洋火盒,用衣服笼着,划了一根洋火将烟卷点燃。问道。
受伤较轻的同志猛抽了几口烟卷,贪婪的叹了口气,说道,“同志,我只能告诉你我现在的名字。”
“我叫林庆奇。”他又猛抽了一口烟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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