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6章 发现‘戒尺’

  “是的。”汪恒毅点点头,“丁文正的意思是,齐焕元认识我,我现在留在杭州是有危险的,而且上海那边还缺人,干脆让我带人去上海支援。”

  浅井勘兵卫思索着,微微点头。

  他首先要思考丁文正为何做出如此安排,是汪恒毅在齐焕元被捕之事上表现的消息太及时、太积极了,以至于引起了怀疑?

  不过,汪恒毅的回答打消了他的疑虑。

  正如丁文正所担心的那样,齐焕元是认识汪恒毅的,汪恒毅目前留在杭州是‘有危险’的,离开杭州赴沪上,支援军统的此次大行动,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应变方案。

  然后,浅井勘兵卫更是大喜过望,对于军统此次由戴春风亲自发出的大规模行动指令,帝国这边虽然掌握了初步的情报,但是对于更多内情,尤其是行动目标是一无所知的,一切都只能依靠猜测。

  现在好了,汪恒毅被安排驰援上海,有了这个自己人参与其中,军统此次行动岂不是一切尽在掌握?

  ……

  “很好,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了。”浅井勘兵卫微微颔首,“什么时候出发?”

  “今天中午的火车。”汪恒毅说道,“船票来不及购买了。”

  “我给你一个地址,你到了上海后去这个地方,拿着我给你的信物过去,会有人接见你,一切听从他的安排。”浅井勘兵卫说道。

  “好。”汪恒毅从浅井勘兵卫的手中接过信物,他低头看,是一枚缺损了一个角的银元。

  “有紧急情况,可以求助我说的那个人。”浅井勘兵卫说道,“如果有需要,可以通过他发报给我。”

  “明白。”

  ……

  在早点铺子的对面街道上,有一家海韵茶楼,在茶楼的二楼,丁文正与毛奇龄正盯着早点铺子看。

  丁文正的面色阴沉,很不好看。

  “若非亲眼见到,如果有人告诉我,他是奸细,而且是日本人,我是万万不敢相信的。”丁文正低声说道。

  “此人是谁?”毛奇龄问道。

  他的小组是戴春风安排在杭州的特别小组,类似于那个在沪市盛名在外的上海特情组。

  这也是戴老板在上海特情组上吃到了甜头,开始陆陆续续在各地的军统站点之外,又构建了这些独立潜伏小组,非必要的情况下,这些独立潜伏小组是不与各地军统站点发生横向联系的。

  此次若非是为了揪出‘戒尺’,且对于浙江军统系统产生的强烈不信任,戴春风是不会安排毛奇龄与丁文正见面的。

  因此,毛奇龄对于这些浙江站、杭州站的同僚并不认识。

  “陆星材。”丁文正缓缓说道,“军统浙江站特别参议。”

  毛奇龄愣了下。

  军统各站点的特别参议,都是军统的老人,甚至有些人是在南京洪公祠时期的老人了。

  其中部分人是在军统内部的权力斗争的落败者,这些人虽然没有掌握实权,但是,地位尊崇,军衔不低,也正是因为没有实权,反倒是这些地位尊崇的参议,更可以接触到很多内部机密的。

  而这些参议,在军统局内部还有一个作用,一旦当地的军统站点遭遇重大损失,尤其是领导者被捕、出事了,这些参议就是重新组建各站点的最好的长官。

  ……

  “陆星材是洪公祠的老人?”毛奇龄不禁问道。

  如果是这样子的话,这将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也将是军统局迄今为止最大的丑闻之一。

  “不是。”丁文正摇摇头,“陆星材本是浙江市政厅的科长,民国二十四年被秘密发展进入特务处的。”

  他对毛奇龄说道,“此人颇有能力,便是戴老板也多次称赞过,尤其是杭州沦陷后,陆星材按照戴老板的指示,他投靠了何云吉的伪杭州市政府,假意当了汉奸。”

  毛奇龄点点头,何云吉就是去年一月份被军统刺杀的杭州市伪市长。

  “除此之外,陆星材还兼任我杭州站的特别专员。”丁文正说道,他感觉牙花子疼,若非戴老板对他的青睐,安排他以副站长之职代杭州站长,陆星材这个杭州站兼任特别专员,就将被委任为杭州站站长、掌握杭州站的实权了,倘若果然如此,那对于杭州站、浙江站来说,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现在能确定陆星材就是‘戒尺’吗?”毛奇龄低声说道。

  “大概率吧。”丁文正叹口气说道。

  他看了一眼早点铺子,咬牙切齿说道,“只要盯着汪恒毅,看看他还会不会见其他人,如果汪恒毅没有再秘密去见其他可疑分子,那么,这个陆星材基本上可以确定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了。”

  毛奇龄点点头,他也是这般认为的。

  ……

  两个小时后,情报陆陆续续的反馈回来了。

  “汪恒毅与陆星材分开后,直接回了其小组临时安全屋,随后就带了手下赶往了火车站。”丁文正说道,“现在,汪恒毅小组已经上了去上海的火车了。”

  “这么看来,这个陆星材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了。”毛奇龄大喜,说道。

  “这真是万万想不到啊。”丁文正表情严肃,“太可怕了,日寇图谋我华夏,至少布局了数十年了啊。”

  根据他所掌握的关于陆星材的情况,陆星材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其人至少在杭州生活了十七八年:

  陆星材幼年时期随父母迁居杭州,随后进入插班进入杭州高小,中学是在杭州汇文中学,后来还曾经去上海厮混,在文坛闯下了一些名声,加入国党,回到杭州后,顺利进入到杭州市政府工作。

  这样一个人,堪称是党国栋梁、军统干城之人,竟然是日本奸细,这太可怕了。

  “发报重庆吧。”毛奇龄语气雀跃,他与陆星材并不认识,只是听说过这个投靠日本人当了汉奸的原杭州市政府官员,因此对于此事反倒是没有太多的感慨。

  他的心中只有揪出了这么一个隐藏极深的日本奸细的振奋和雀跃。

  “发电吧。”丁文正摇摇头,他可以想象到,戴老板接到这份密电,会是何等的震惊和震怒。

  “电报就交给我来安排吧。”毛奇龄说道。

  丁文正看了毛奇龄一眼,点点头。

  他明白毛奇龄的意思,因为陆星材的关系,毛奇龄对整个杭州站都不信任了,如此机密大事,确实是交给毛奇龄的潜伏小组来处理最安全。

  ……

  一辆小汽车停在了罗家湾十九号门口。

  早已经等候的特工上前拉开车门。

  戴春风下车,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阔步走进。

  “齐伍呢?”戴春风问道。

  “齐秘书在电讯处,好像是有紧急电报要处理。”

  戴春风微微颔首,没有说什么。

  他刚刚回到办公室,屁股还没有来得及坐热椅子,就看到齐伍急匆匆而来。

  “局座,毛笋来电。”齐伍面色振奋,同时还带有几分凝重之色,“揪出‘戒尺’了!”

  “什么?”戴春风大惊。

  尽管他对于宋甫国、肖勉、盛叔玉制定的引蛇出洞的计划颇为赞许,认为按照计划揪出‘戒尺’的成功率较大,却是没想到这么快杭州那边就有结果了。

  一把将电报夺过去,低头看。

  ……

  “竟然是他?”戴春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断摇头,然后又霍然起身,面色阴沉的可怕,双手撑在办公桌上,“竟然是他!”

  “是啊,属下也没想到。”齐伍感慨说道,“竟然会是陆星材。”

  “可笑!”戴春风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摇头,“可笑之极,这是耻辱,是我戴春风的耻辱,是军统的奇耻大辱!”

  他想到自己此前还曾多次嘉许过陆星材,更是亲自去电安排此人假意为杭州伪政权做事,并且安排浙江方面予以配合,以提升陆星材在伪政权的职务和地位――

  想到这些,戴春风的脸色愈发阴沉!

  奇耻大辱!

  ……

  “现在一切都可以解释的通了。”齐伍说道,“以陆星材的身份,确实是可以接触到我们很多机密,而且――”

  他看了戴春风一眼,继续说道,“陆星材的履历背景毫无问题,若非查实了此人就是‘戒尺’,真的难以想象啊。”

  陆星材是杭州本地人,能力不俗,更是特务处的老人了,并且成功被安排打入伪政权内部,说陆星材是军统在浙江方面的最出色的高级干部也不为过。

  甚至于,就连老头子那边都听说过陆星材的大名,这还是因为陆星材打入杭州伪政权内部后,很是提供了一些关于杭州日伪方面的重要情报,戴老板很是得意,在校长面前显摆过。

  他不禁看了戴春风一眼,他知道,也正是因为如此,戴春风才会如此震怒:

  一个打入军统内部的日本间谍,竟然被当做军统高级特工,被戴春风拿到老头子面前显摆,这,这简直是……

  可以说,这个‘戒尺’是将整个军统,将戴春风玩弄于股掌之间。

  甚至是往大了说,这个‘戒尺’还戏耍了委员长。

  正如局座所说,此乃奇耻大辱啊!

  ……

  “要不要即刻命令毛奇龄和丁文正除掉陆星材?”齐伍问道。

  “什么‘陆星材’,那是‘戒尺’,是日本人!”戴春风恨得咬牙切齿。

  “是,是日本人。”齐伍说道。

  “既然已经发现了‘戒尺’,就不必操之过急了。”戴春风摇摇头,说道。

  未知、隐藏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对于特工来说,已经暴露的特工其威胁性大大降低,甚至可以说已经不是威胁,就是盘里的一道菜了,要慢慢享用,榨干他所有的利用价值。

  “去电‘毛笋’,让毛奇龄和丁文正安排人盯着陆星材。”戴春风说道,然后他又摆摆手,“不,让毛奇龄的人盯着陆星材。”

  “明白了。”齐伍点点头,他知道戴春风这是被这个‘戒尺’搞怕了,想到陆星材竟然是日本奸细,更有汪恒毅被‘戒尺’拉下水叛变之事,很难想象浙江军统系统内还有谁有可能被日本人拉拢收买,相比较而言,还是毛奇龄的独立潜伏小组更值得相信。

  “既然‘戒尺’已经挖出来了,那么,上海那边的行动是否还继续?”齐伍想了想,问道。

  ……

  “上海……”戴春风沉默了,他皱眉思索片刻,摇摇头,“厨子都已经进伙房了,怎么着也要炒几个菜招待一下东洋矮子。”

  “这样,杭州那边,安排毛奇龄的人盯着‘戒尺’,争取挖出其他隐藏在我们内部的奸细、叛徒。”戴春风对齐伍说道,“上海那边,有汪恒毅这个送上门的、可以随时和日本人联系的好帮手,你转告肖勉他们,怎么着也要给日本人点颜色瞧瞧。”

  戴春风的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告诉肖勉,我等着看他们报喜。”

  “明白。”

  ……

  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办公室内,程千帆正在接受医疗官老黄的捏肩按摩服务。

  “什么?”程千帆惊呼出声。

  就在刚刚,老黄向他通报了一件事,确切的说是一个噩耗:

  房靖桦同志在与日寇作战的战斗中牺牲了!

  他扭头看着老黄。

  老黄点点头。

  程千帆沉默了,他的眼眸中满是悲伤,‘包租公’同志牺牲的消息,令他悲痛万分。

  民国二十五年,他在杭州雄镇楼受训,他深夜通过罗六同志向房靖桦同志示警,那一次两人虽然并未谋面,却也正是两人的的一次接触。

  随后,‘大表哥’彭与鸥同志离开上海,‘包租公’同志成为他在上海党组织的上级。

  想到两人并肩战斗的点点滴滴,程千帆的眼眸开始湿润。

  “‘包租公’同志还欠了我五十大洋呢。”程千帆喃喃说道,“他说了等革命胜利了,要亲自还钱与我的。”

  老黄也沉默了。

  悲伤的情绪弥漫着整个办公室。

  “还有一件事。”老黄说道,“‘口琴’同志收到了‘农夫’同志发来的密电,因为事起仓促,你昨天没有去他那里,‘算盘’同志秘密将电报送到我这里了。”

  说着,老黄从医疗箱下面的夹层里取出电报,递给了程千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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