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太瘦了,悄悄地从指缝间溜走,总在不经意间。
一年时光匆匆而过,又到了寒冬腊月,在一场瑞雪过后,繁华的京城彻底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
和往年一样,赵明玉院里的梅花又凌寒绽放了。
既有美景,又岂能少了雅致?
于是,在逢了个晴日之后,赵大人便相约好友齐誉,一边赏梅煮酒,一边胡吹海嗙。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齐誉望着院子里飘落的花瓣,触景生情,有感而发地叹道。
赵明玉捋须一笑:“齐大人心境平和,淡泊自然,和刚入仕时相比,又多了几分厚重。”
“赵大人过奖了。”
“我等共勉之。”
“……”
这一年来,期间发生了不少的事情,有大事也有小事。
最引人关注的还要属皇帝的御驾亲征,山东府的这场战争在僵持了大半年之后,终于以燕王投降划下了剧终的句点。
据说,在被朝廷大军围困的初期,燕王曾试图突围过几次,不过都被皇帝的军队击退,燕王不得不重新退回到城内,继续地死守乐安城。
之后,便彻底陷入了消耗战。
朝廷大军补给得当,以逸待劳。而被围困的乐安城由于得不到粮草上的补充,慢慢就被耗罄了,双方优劣就当下立判了。
皇帝不仅擅长斗蟋蟀,还学会了熬鹰。
事实证明,皇帝的策略是正确的,先在气势上压倒对方,然后再玩一个反转,实在让人大出所料。
有人将燕王的失败总结为了两点。
第一点,他在战之初时,就没敢奋力一搏,自身擅战的优势直接被扼杀在了摇篮里。结果就是士气低落,上下人心惶惶,无心恋战。
第二点,他低估了皇帝,错判了战局,以为对方要蓄积攻城,结果却是把自己拖入到了难以脱身的泥潭之中。
齐誉认为,还有一点没有提到,那就是赵王没敢跟着燕王起哄。
最初时,皇帝就明白,赵王才是决定这场战争成败的关键因素。正因为此,他才御驾亲征,用意就是摆出一副强硬姿态,继而震慑住了性子谨慎的赵王。
如果皇帝不亲自出马,结果还真是不好说。
战争是只看结果而不看过程的,只要能胜,就是好战略。
只是目前还不知道,这个高明的计策是皇帝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另有高人所献。
目前的情况是,得胜后的朝廷大军已经开始班师回朝,再过两天便可凯旋抵京了。
国家幸甚,齐誉的仕途也没有落下,也同样更进了一步。
在过去的一年里,兵部尚书张程东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不断地给行太仆寺寺卿施压设绊,最后,如愿地把他从那个位置上给拽了下来,与此同时,二把手的少卿也被调去了其他部门管事。
为了弥补空缺,钟首辅便临时委任了赵明玉为代寺卿,齐誉则为代少卿,用来稳住行太仆寺的日常行政事务。
至于他二人能不能真正的坐上这个位置,还要看归来后的皇帝认不认可。
常理来说,应该八九不离十。
目前来说,两人都面临着同样的‘升迁’机会,所以,才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但是,二人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欣喜感,荣辱不惊,才是他俩目前的真实心态。
为什么呢?
赵明玉本就是正四品知府出身,因为背锅才被贬谪到了行太仆寺,即使赏他个从三品的马官,也没有什么值得惊喜的。
齐誉的反应也比较平淡,即使是升了官,不还是一个养马的吗?手里依旧没有实权呀!
二人的视角不同,但心态上却是如出一辙,巧合的一样。
赵明玉感慨道:“其实,我一直都想为这个国家做点什么,只可惜身不居要职,人微言轻,空有一腔抱负,却是无从发力!”
齐誉感同身受,也叹道:“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我乃堂堂探花出身,结果却入不了翰林院,只能在这行太仆寺里蹉跎岁月,碌碌无为。”
抱怨归抱怨,总要面对现实。
齐誉忽然想起了一件奇事,乃问道:“大人最近老是频繁地奔波于马厩之间,不知是何缘故?”
赵明玉呵呵道:“没别的,主要是照顾那些小马驹。”
哦,原来是这事。
齐誉恍然想起,在去年时,赵明玉曾拿吴晚荣的那匹大黑马日夜交战,有不少的母马因此怀孕,现如今,已经生产出了小马驹。
对于此事,赵明玉一直都没有解释真正的动机。
“大人此举,应该不会只是一种单纯的嗜好和研究吧?”
见齐誉相询,赵明玉也没再瞒着,道:“我这么做的目的,就想以事实证明,咱们本土的马在与胡马杂交之后,所产出的后代品质属于上乘,用意就是取代掉现用的北方马种。”
就当下来说,朝廷的养马思路是以北方的蒙马为尊,对于域外的胡马可谓是相当的不屑,这是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
也正是由于这种思路上的偏离,才严重地影响了战马的品质,以致我华夏的骑兵再也难回汉武时代的辉煌。
对于这些弊端,赵明玉所著的中有着很详细的阐述,齐誉尚有印象。
想要改变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绝非易事,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用事实说话,通过实际上的对比来纠正认知上的偏离。
这就是赵明玉真实的用意。
齐誉忽然笑,道:“赵大人可知,你发挥的机会就要来了!”
赵明玉不解道:“此话怎讲?”
“如今燕王兵败,内忧平复,如此一来就只剩下外患了。而在诸多的外患之中,又以北方的鞑靼和瓦剌为甚。我相信,在不年之后,我国北方必有一战。”
“然而,北方之战又以骑兵为主,故而战马便成了重中之重,以皇上的睿智,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既然想到了,那就要设法解决。所以,我认为,马匹更迭的时机已然成熟,而大人你只需用事实力谏,就一定会引起重视的。”齐誉献策道。
赵明玉想了想,点头道:“有道理!从陛下大修长城可以看出,他对于北方二强还是有些忌惮的,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我华夏的骑兵不壮?改良战马,迫在眉睫。”
“没错!皇帝不是软弱的君主,定会力求壮大己身的。”
赵明玉先是表示了认可,又担忧道:“出使域外采买胡马,可是一笔偌大的开支,陛下会舍得花这钱吗?”
齐誉想了想,道:“我觉得应该可以!”
“何以见得?”
“出使域外确实是笔大的开支的,但若和下西洋的费用相比,可谓是九牛之一毛。”齐誉先做出了对比,然后又做出了分析,道:“在我看来,下西洋本身就是一种劳民伤财且又毫无实际意义的愚蠢行为。你看,这种性质的远交除了能够宣扬我朝的威武之外,几乎没有半点实际性的好处。若能把这份银子用在改良战马上面,何愁北方二强不破?如此肤浅的道理,陛下又岂能想不明白?”
很有道理。
直观一点来说,就是怎么花钱的问题,是想搞些毫无意义的面子外交呢,还是用来办些实事?
只有愚蠢的君王才会选择面子,自身强大才是硬道理!
但是,当今天子却不是庸君,他一直都有着自己的想法,也有着自己的政治抱负,他公然喊出的那‘三不’,便是力证。
赵明玉在琢磨通透之后,哈哈大笑道:“俗话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你这么一说,我心里立即就变亮堂了。那好,待陛下回京之后,我一定上书力谏,阐明道理利害,竭力促成此事,也不枉我在这行太仆寺寺卿的位置上坐上一回。”
代理寺卿也是寺卿,同样有着为战马献言的义务。
齐誉赞道:“恭喜大人有了用武之地,来,咱们乾上一杯!”
“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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