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新回国开了这个情绪发泄屋后,生意就像坐过山车,好的时候,顾客盈门,一天的收入能抵一个星期的收入;不好的时候,连只麻雀都不从门口飞过,只有自己一个人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孤单怪可怜。
所以,综合起来,除去房租、水电等各种开销,也就闹个温饱而已。
有时温饱也解决不了,还得倒贴,搞得她有些焦头烂额。
陈新就在心里犯嘀咕:“这大大小小这么多店铺,人家开得红红火火的,靠什么吸引顾客赚钱呢?为啥我开个店,感觉都要倒闭似的。”
陈新是个门外汉,以前都是坐办公室拿工资,哪里知道,个体经营者,一般都得花个三年左右时间养顾客,慢慢积累人气。
头一年,基本只亏不赚;第二年,可能略微好点;只有挨过了三年,这店,算是基本立住了,能够继续经营下去。
此刻,门可罗雀,一个鬼影都不见。
陈新坐在门口,看着秋风扫落叶,枯黄的叶子在空中飞啊飞,飘到了远处停着的车上。
看着头顶的天,时阴时晴,阴晴不定,颇有些像她此刻的心情,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没着没落的,显得有几分焦急落寞。
突然,电话响了,拿起一看,是老妈李娟的电话。
“妈,您跟我爸,和好了吗?找我,有事啊?正好,我闲得发慌,跟您聊个天儿,好打发时间。”
李娟没理她的问话,自顾自在电话里开始老和尚念经,继续她的催婚老皇历。
“陈新啊,你看你都老大不小了,人家的闺女像你这么大,早都老公孩子热炕头,孩子都该打酱油了。你看看你,工作工作不像样子,这婚姻大事,你总该上上心,赶紧张罗起来啊。”
“妈,妈,打住,咱能好好聊个天吗?每次一打电话,哪壶不开提哪壶,咱能换点话题,聊点新鲜的吗?”
“还新鲜的呢,这个话题一天不解决,我就一天不会停。每次说起这个话题,就一个劲喊停,是你是我妈,还是我是你妈?你不晓得吧,每回妈跟小区的阿姨们聊起来,阿姨们都会问,娟姐,你家陈新的个人问题怎么样了啊?这丫头年龄老大不小了,该嫁人了,我们等着吃喜糖呢,脖子都伸老半天呢,就是没听到要发喜糖,我们可是比你这个当妈的还着急呢。妈每回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丢死人了。都怪你这个臭丫头,让爸妈在小区抬不起头来。”
“哎,哎,妈,妈,您是我妈,您是我亲妈。可哪有亲妈这么说话的,我没结婚怎么就成丢人了,我是偷了还是抢了还是杀人放火了,害你们丢人。不就是没结婚嘛,怎么就成丢人了?妈,如果您真是我亲妈,我的事就让我自己解决,别跟着小区一帮老头老太太一样,瞎掺合。”
“你这个死丫头,这是要把妈活活气死,你才甘心。告诉你,你一天不结婚,将来哪一天,你爹你妈就是死了,眼睛也闭不上。”
李娟一说到死啊活的,陈新赶紧收起臭嘴,立马服软。
“得,妈,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我没结婚,大逆不道,对不起爹妈,对不起祖宗,我给大家丢人了。我发誓,今年过年,一定给你们带个乘龙快婿上门拜年,这总可以了吧。”
一番话,又把原本气得不轻的妈妈李娟,说得破涕为笑,“这才对了嘛。女孩子家家,迟早都得嫁人、生孩子。你说你都多大姑娘了,还一个人东飘西荡,从内地飘到深圳,又从深圳飘到国外,现在又从国外飘回来。你说你,都快把地球飘一圈了,还是孤单单一个人,身边没个人照应着,妈这心里,总是不放心你。”
李娟的一番话,也说到了陈新的心坎上,击中了她的软肋,不由鼻子一酸,眼泪含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差点流下来。
大学毕业后,陈新的确没有再啃老,一切靠自己。
她是个自尊、自立、自强的女孩子,什么事都不服输、不服软,不愿意依靠别人,哪怕是亲人,她也觉得不能总那么靠着,还是得自己靠自己打天下。
从北到南,从南到北,陈新一路四处闯荡,可始终,没有找到自己职业的归宿,以及心的归宿。
好强的陈新,有时也会停下来问自己,“为什么我这么努力,这么拼命,却总是得不到一个好结果呢?一次次被命运踩在脚下,一次次跌倒又爬起,拼尽全力,最终却两手空空、一无所获。这是为什么呢,这是为什么呢?”
这是为什么呢?陈新确实不知道。
二姐陈利曾说过:“陈新,你这是性格决定命运。你那所谓的‘三不原则’,不妥协、不让步、不低头,害了你,让你到了今天的地步。其实,你只要哪怕学会一点为人处事哲学,你都可以在职业路上发展得很好。因为,你是有能力的,也是有韧性和干劲的。可是,你的性格,把你打败了,毁了你的职业发展。”
陈新心里在想:“是吗?性格决定命运。我性格也没错啊,不就是想要坚持本分、本心为人,不喜欢虚以委蛇、油腔滑调,这有错吗?”
思虑至此,陈新坚定地回道:“妈,我会尽力,但是如果找不到,我也没办法,希望您和我爸,不要怪罪于我。”
李娟闻言,原本的高兴一扫而空,叹口气挂了电话。
“陈新啊陈新,你到底要怎么样啊?爸妈都快为你愁死了,妈这头晕症,一多半都是被你气被你急的。”
挂完电话,陈新陷入良久思索,突然想着:“要不,干脆我出家为尼好了。反正我的生活也没男人,一向独来独往惯了,跟尼姑,也没什么差别。”
这么一想,似乎觉得找到一个好办法,陈新兴冲冲拨打陈利电话。
“二姐,我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你说我这一个人,活得清汤寡水跟尼姑差不多,不然,我去寺庙削发为尼好了,你说怎么样?一方面,我当了尼姑,爸妈也不用再操心我的婚姻大事了,也堵了旁人的闲言碎语;另外一方面,我也彻底人间得解放了,直接超凡脱俗,做个吃斋念佛的老尼姑去了。”
没想到,陈利听了勃然大怒,劈头盖脸一顿训:“陈新,你知道自己今年多大了吗?整天稀里糊涂说胡话。你要是出家了,爸妈不是省心了,而是直接被你气死。你说说你自己,做什么事情都是三分钟热度,没个长性,经常想一出是一出。你有考虑过爸妈的感受吗?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来,爸妈为你担了多少心,头发都被你愁白了。可你倒好,从来只顾自己高兴,不管爸妈死活,说白了,你这就是自私。我说你呀,真该好好反省反省你自己了。”
“姐,我,我就那么一说。瞧瞧你,跟对待犯人一样,疾言厉色没个好脸色。行,大律师,我怕你了,我不说了,行了吧。”
“这话,你可千万别当着爸妈的面说,不然,他们肯定被你气死。你呢,好好想想,自己今后的路,到底打算怎么走?是继续开你的店?还是重新老老实实找个靠谱工作?陈新,不小了,该醒醒了,人不能总生活在梦里。你天天追逐本心,追求梦想,这都多少年了,梦想追到了吗?咱普通人啦,还是得立足现实,别整天梦想梦想的挂在嘴边,踏踏实实做份工作,比追逐什么梦想,来得可靠多了。”
被二姐批评一通,挂了电话,陈新的心,郁闷到极点,真想脱离地球,逃离到外太空。
刚刚老妈李娟催婚,把自己逮住教训了一顿。
现在,开个玩笑说去出家,又被二姐抓住一通老训。
“唉,我陈新,就是家里的受气包,人人得而诛之,个个义愤填膺。做人难,真他妈难。没结婚,天天催婚;结婚的,天天催生孩子;生了头胎的,催生二胎。人生,就是被人追着赶着,做着许多自己都不知道是否愿意的事情,还美其名曰,这都是为了你好,你别不知好歹了。”
“看来,出家是碰壁了。那我,到底该怎么办呢?这个店,眼看是支撑不住要倒了,一旦倒了,总得找个谋生的事做吧,不然坐吃山空,早晚得喝西北风啊。”
被连番训斥过后,陈新有些垂头丧气,看着又开始阴沉的天空,发起了呆。
天空下面,是几根枯枝败叶,刺冽冽伸向天空,让人不觉想起:“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阴沉的天空,显得极为压抑,就像被五行山压顶的孙悟空,有些无法动弹的沉闷、无能为力。
陈新突然想起了神话里的西西弗斯。
西西弗斯不断将巨石推向山顶,但石头不断因为重力作用滚下山底。
于是,终年累月,西西弗斯就在不停地向上推石头、石头不停滚落的循环中,做着同样的重复动作。
陈新不知道,自己前面几十年走过的路、经过的事,是不是跟西西弗斯所做的事情一样,不过就是不断推动巨石向山顶,巨石不断滚落到山底的过程,还是具有其他什么意义。
一个人成功的定义,到底是什么呢?
活得坦荡、磊落、无愧于心、无愧于苍生,看过不同的人生,走过不同的弯路,算不算也是成功呢?
还是因为,你一无所有,所以,毫无成功可言。
这是个令人迷惑的问题,陈新无解。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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