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静是老大,留在老两口身边的,只有她这个老大。
所以,老两口发烧咳嗽、生病照料、吵架拌嘴,都是她这个老大从中斡旋。
自己搞不定了,就搬“救兵”,把其他几个拉过来壮声势。
陈巍然和李娟生了四个孩子,其他三个儿女,外出上大学、留外地工作、结婚生子安家。
一年,连面都见不了几回,除了偶尔电话里听听声音,很难见到真人。
说起来,父母也真是挺可怜的。
从小到大,把几个儿女含辛茹苦拉扯大,好不容易教育成人,想着能守在身边尽尽孝,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谁曾想,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一个个比鸟儿飞得还远,都成了人家的媳妇,人家的女婿,而自己的父母,却隔了万水千山的距离,想见一面,比登天还难。
能听到的,只有电话里的声音。
就比如陈巍然和李娟,2019年,算是阖家团圆,儿子、女儿、女婿还有孙子孙女都回来了,一家人快快乐乐、团团圆圆过了一个年。
而以往每年,都是老两口,陈静陪着,过了不知道多少个孤单年啦。
想想,老俩口应该也是挺失落的。
陈静逐一给“救兵”们打完电话,跟老公赵明诚说声,就洗了洗,留在娘家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陈静还没起床,就听到老爸陈巍然房间的电话响了。
陈静想了想,“估计是陈材,上班忙,上班前先把思想工作给做了。”
陈巍然和李娟人老了,不缺觉,一般早上6:30左右就起床了。
两人各自在不同的洗手间,洗自己的衣服,这分家,还分得有点意思,洗衣服也分了。
陈巍然拿起手机,还没翻盖,心里想着:“这么大早,谁会打电话呢?”
一打开手机套的盖子,“哎呀,宝贝儿子来的电话”,喜得陈巍然眉毛上挑,嘴巴微张,赶紧放到耳朵边,问道:“陈材,儿子啊,这么早,你不赶着梳洗了上班去,打电话有啥事吗?”
“爸,您不是明知故问吗?还问我有什么事?你自己说说,您都一把年纪了,还像个孩子似的,说话耍气斗狠,为芝麻大点事,跟我妈连离婚都提上了。”
陈材接起电话,就开始一通批评。
这个家里,只有陈材有胆量,公然批评自己老爸,其他人,都没这个胆。
“陈材,这个,这个,老爸就是说得吓唬一下你妈,没真想离,你不用担心啊。”
陈巍然嗫嚅着,有点心虚,心里暗怪陈静,“肯定是这个老大陈静,昨天晚上告状了,不然,儿子离那么远,哪里会知道家里的事。陈静啊陈静,你怎么跟陈材说这事呢,他是个领导,工作那么忙,你这不是给他添乱嘛。”
“爸,我真得好好说说您了。您说,第一,老妈跟您过了大半辈子,吃喝拉撒把您照顾得够周到吧,家里大事小事,也都是您说了算吧;第二,老妈退休了,有点业余爱好很正常,跟老头老太太跳跳交谊舞也很正常。您说您这思想,真得跟上时代步伐,别再停留在60、70年代了;第三,如果您真不爱看老妈跟其他老头跳交谊舞,那您去啊,正好锻炼身体,老俩口培养点共同爱好,日子过得不是更有意思?爸,今天该说的,我都跟您说了。我跟您说啊,我们只有一个妈,要真离了,您就一个人过,谁来当我们的妈,我们也不认。”
“陈材,儿子,别生气,都怪爸,爸不该不过脑子瞎说话。你放心啊,儿子,我跟你妈的矛盾,是人民内部矛盾,不是敌我矛盾,我们肯定会解决好的。你赶紧收拾了上班去吧,别为家里的事分心了。”
“行,爸,那咱们说好了,赶紧跟我妈赔礼道歉。另外,跟我妈一起去学交谊舞,这个,我举双手赞成。”
陈材毕竟在机关工作,说话就像单位写稿讲话一样,一套一套的,总爱分个一二三四、首先其次之类的。
陈材匆匆挂了陈巍然的电话,又去安抚老妈李娟。对李娟,陈材是存了很深的感情的。
妈妈李娟不仅要工作挣钱,养家糊口,而且任劳任怨,操持家务,照顾几个孩子,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李娟听到了陈巍然和陈材的对话,心里颇感欣慰,“还是我儿子明事理,向着老妈,妈打小没白疼你。”
紧接着,李娟的电话也响了,拿起来一看,宝贝儿子打来的,异常激动,赶紧捧起来接,“儿子,一大早,想妈妈啦?”
“妈,我刚才打电话,好好把我爸批评了一顿。跳舞这事,您没错,是爸思想太保守。我跟我爸说了,让他向您主动道歉,承认错误。”
“儿子,是啊,你爸是越老越封建了。”
“妈,我还跟我爸说了,让他跟您一起去学交谊舞,锻炼身体,对你们两老,都好。”
“陈材,妈知道了。你别担心家里啊,工作要紧,赶紧洗刷了去上班去。”
“那行,妈,我先挂了,有事打我电话。”
“好的,儿子,挂了吧。”
挂完电话,李娟喜滋滋的,“这儿子,比老头子强多了。”
陈静起床来,看到陈巍然还握着电话不撒手,好像儿子还会打电话一样。
妈妈李娟呢,眉开眼笑的,喜得合不拢嘴。
“瞧瞧,这老两口,儿子是专门治他们的‘有力武器’,什么时候搬出来,都管用。”
“爸,妈,我先去餐厅了,你们在家好好的,别再互相闹别扭了。您看,儿女们平时都忙,真正能时时刻刻伴着你们的,还是你们老俩口不是。”
陈静说完,就离开去了餐厅。
陈巍然就喜欢儿子,一大早被儿子在电话了一二三数着数,教训了一番思想老旧之类的思想教育,却乐颠乐颠的,心里美得不行。
“陈材这小子,当了官,教训起他老子我来,毫不含糊,看来,当的是个好官。不管谁犯了错,六亲不认,劈头盖脸批评,丝毫不留情面,这我倒放心了。”
一想起这个考取了文科状元、又读了名牌大学、考上公务员当上了官的儿子,陈巍然便觉得全身每个毛孔,都像被熨烫过一般,平整舒畅。
坐在客厅边思边想,越想越美,“好小子,越发出息了,得亏你爸盼了那么久儿子,盼来你这么个给老爸长脸增光的儿子。哎,儿子啊,你要是能离得近点,老爸我能天天见上一面就好了。”
想着儿子这个“心头好”,陈巍然一张老脸舒展开来,嘴巴裂开成一个半月型,眼睛含笑,看什么什么顺眼,想什么什么舒泰。
李娟接完儿子电话,把手里的衣服洗完,经过客厅去阳台晾衣服,也是眉眼开合,欢喜得很。
陈巍然看到老太婆去晾衣服,想起刚才儿子教训自己的话,难得一回纡尊降贵,主动示好:“老太婆,都几点了,还不去做早餐,你想饿死我呀。”
家里成套的家用电器,而且都是好品牌,可李娟辛苦大半辈子,深知钱来之不易,节俭惯了。
平时,老两口的衣服,都是手洗,只有一些大件,比如床单被套,才会用洗衣机。
老年人都这样,有个共同特点,宁愿人吃亏,不愿意钱吃亏,舍不得花钱。
这不,李娟正在阳台使劲抖搂衣服上的水珠,抖完了晾到衣架上,猛然听到老头子叫自己“老太婆”,以为听错了,颇为愕然地看过客厅去,陈巍然一改昨天的态度冷淡,正笑意盈盈看着自己。
搞得李娟不禁抬头看了看太阳,天气尚早,太阳还没出来呢。
“呵,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头子头一回吵架,主动跟我说话。看来呀,还是他儿子说话就像圣旨,儿子说一,他不敢说二。我的好儿子,妈没白疼你,就该好好批评一下这个老东西。”
不过,李娟心里的气并没有完全消,心里暗自骂道:“好你个老头子,三言两语,轻飘飘就提离婚。要我原谅你,没那么容易。”
所以,嘴上没好气地回道:“你自己没长手啊,要吃早餐,自己做去。我伺候你几十年,该你还是欠你啊?”
陈巍然依然不生气,还退而求其次告饶:“好好好,都是我的错。今儿啊,瞧我给你露一手,早餐啊,你就等着吃现成吧。”
陈巍然从沙发上起身,去厨房做早餐。
李娟觉着好笑:“今天是啥天啊,儿子一通电话,把家里翻天了,母亲农奴把家做,老父甘愿做农奴。也好,你做就你做吧,我就吃它个现成。厨房里操劳了大半辈子,也该解放了。”
晾完衣服,李娟就回了房间,开始换舞蹈服,打算吃完早餐,继续去跳交谊舞。
“儿子都说了,我跳交谊舞没错。”
这么一想,李娟越发觉得理直气壮,又开始哼起了小曲。
8:00左右,陈利在上班路上,打来了电话,首先,也是打给陈巍然。
儿女都觉得,这事,老爸有错,老妈没错。
陈巍然正在煎鸡蛋,鸡蛋清铺开,鸡蛋黄居中,很像一朵菊花。
听到电话声,知道肯定是儿女的电话,打开盖子一看,果不其然,陈利电话。
“爸,您应该起床了吧。我现在正在开车,上班路上。您跟我妈闹别扭的事,我都听说了。爸,这事吧,我先不说谁对谁不对。咱们就说说老年人跳交谊舞,您说,多好啊,早上呼吸新鲜空气,跳跳舞,舒活筋骨,锻炼身体,关于这项业余活动,我全力赞成。而且,我觉得吧,您看您,整天躲书房里看书写字,眼花,空气不流通,还是得像我妈一样,出去户外活动。”
陈利是律师,说话也是律师腔调,站在当事人角度和立场,摆事实、讲道理,让对方心服口服。
陈巍然会如何反应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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