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你,死老头,你这叫禁锢我的人生自由。我都听你的听了几十年了。这一回,我说什么都要自己作主。我不仅要早上跳舞,中午跳舞,晚上也要跳舞,看你能拿我怎么样?”
陈巍然越听越怒不可遏了,脖子上的青筋暴得一根根清晰可见,连连拍着面前的桌子,“你这个顽固老太婆,不听劝,你这是要活活气死我也。”
说完,陈巍然猛然捂住胸口,胸脯上下像波浪一样,起伏不定,脸色,也变得煞白。
陈巍然有冠心病,不能生气、动怒,这一发怒,冠心病好像犯了。
“唉,这个臭老头,还是先给你吃药吧。”
李娟叹口气,去拿了他的药,倒了杯水给他,“赶紧吃药吧,医生都说了,你这病不能生气,就为个芝麻粒大小的跳舞,看把你气得。”
陈巍然也不作声,他知道,如果再作声,只怕自己要气得一命呜呼了。
陈巍然吃了药,就靠在沙发上休息,闭眼静养。
李娟拿了自己的衣服,去洗手间洗衣服。
接下来,两人谁也不再理谁,像孩子一样,互相怄气。
中午的时候,老大陈静趁餐厅中午没人,过来看看老两口。
一进门,发现不对劲,老爸陈巍然靠在沙发上,见到陈静过来,眼皮都不抬一下,也不打招呼,眼睛直勾勾看着某个地方,好像痴呆了一般。
老妈李娟呢,正在厨房择菜,脸绷得紧紧的,板着张脸,好像谁欠了她钱似的。
陈静把带过来的水果小心翼翼放到客厅,提着带来的肉和鱼进了厨房,蹲下来帮忙理菜,陪着笑脸问道:“妈,我的亲妈哟,这是谁欺负您了?瞧您那脸上,比冬天树上的寒霜还厚还多。”
李娟也不抬头,边狠狠拧着手中的菜根,边气呼呼地说:“这家里还有别人吗?还能有谁,还不是你那臭脾气的老爸,我去学个交谊舞,他非说不能跟老头子搂着跳舞,是道德败坏,不让我再去。”
李娟一口气说完,气鼓鼓地将手上最后一点菜丢进洗菜蓝,“呼”一下站起来,用力拧开水龙头,故意把水放到最大,边洗菜边继续抱怨:“你说说,这个死老头,一辈子在家里作威作福,什么都要听他的,不听就发脾气,我受够了。”
洗完菜,李娟又拿出砧板,拿起刀,“砰砰”剁生姜、大蒜,那声音特别大,刀落得又急又快,配上李娟一脸的怒色,明显就是气不顺,拿菜刀和砧板出气。
陈静静默了一会,站着听老妈李娟抱怨,摸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将李娟一把推开,“妈,您歇着,我来做饭吧。”
说着,陈静麻利地从厨房门后取出围裙系上,又戴上防油污的厨房帽子,从柜子里拿出油盐酱醋,打开燃气灶,倒上油,只听油在锅里冒出“滋滋”的声音,然后倒入李娟理好的豆角,娴熟地翻炒起来。
等到酱料、佐料都放好,豆角开始煮的时候,陈静盖上锅盖,才回转身,对靠在厨房门旁边的妈妈李娟开导:“妈,我爸他就这脾气,您嫁给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几十年都忍过来了,到现在老了,反而忍不了啊?”
“对,我就是以前太惯着他,让着他,他才越发不讲道理了。这次,我说什么也不会再忍下去,舞,我还是要继续跳,他反对也没用。”
陈静揭开锅盖,用锅铲抄了抄豆角,盖上盖子继续煮,接着规劝:“妈,您这又是何必呢?都老两口了,强争那口闲气干嘛呀?再说了,几个弟弟妹妹都在外地工作,你们俩要是吵架闹别扭,他们工作也不安心吧。”
李娟用手拍了拍厨房门,脸上是寸步不让的坚决,用不容商量的口吻说:“陈静,你别劝我了,我心意已决,这跳舞,是我老年生活的唯一爱好,说什么也不能被你爸给扼杀了。”
陈静知道继续说下去,也是白费唇舌,老妈平时虽说还好说话,可一旦倔起来,跟老爸有得一拼。
两人这回,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了。
没办法,陈静只好闭嘴,开始煎带过来的鱼。
锅里放好油,再平铺一层盐,陈静把鱼放进去油煎。
只见鱼在锅里,油气裹着白气,把眼前氤氲得看不清楚,陈静心里寻思:“这老两口,都七十左右的人了,结婚也有50多年了,犯起倔来,也是没谁了。等会吃饭的时候,再劝劝老爸,思想开明一点,别把老妈管束太紧,管得太紧了,迟早跳脱。”
李娟已经回房间去了,她不想跟老头子待在一个空间,看着心烦,这个死倔老头。
陈静煎了条桂花鱼,炒了个豆角炒肉,一个青菜,弄了个番茄鸡蛋汤,关好燃气,端出饭菜,冲着发呆的陈巍然喊:“爸,吃饭了。”
陈静又跑到房间,冲背对着房门的李娟叫:“妈,起来吃饭吧,别生气了,再生气,头晕症该犯了。”
叫这个喊那个,总算将两人凑到了饭桌前。
老两口谁也不看谁,谁也不跟谁说话,拿起碗筷,就开始夹菜吃饭。
第一筷子,都伸到了鱼盘子里,筷子自然碰到了一起,李娟飞快缩回筷子,转而去夹豆角炒肉。
陈静为了缓和紧张气氛,笑着说:“爸,妈,你看,你们一起生活了几十年,连喜欢的口味都是一样的,都特别爱吃鱼。”
陈巍然依旧铁青着脸,埋头吃饭。
李娟呢,脸色也很难看,不发一言,也不接陈静的话。
陈静看一招不行,又想一招,“爸,妈,您孙子吵着要去看电影,我和明诚都忙,要不,你们老两口带他一起去看吧。”
说到孙子,李娟总算接话了,“电影院声音轰轰隆隆,吵得我头晕,我不能去电影院。”
陈巍然唱反调,“我没问题,吃完饭,我带我外孙子看电影去。”
陈静见两人总算都开始说话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好的,爸,吃完饭,您跟我去餐厅,把您大孙子带去看电影去。我带我妈,逛街去。”
三个人,气氛尴尬地吃完饭,陈巍然似乎急于离开家,换了身衣服,就急着出门了。
陈静洗好碗筷,招呼李娟,“妈,我们好久没有一起逛街了。他们去看电影,我们去逛街吧。”
李娟还在生气中,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意兴阑珊地说:“妈这心里不舒畅,我不去。我呀,休息一会,晚上,再去跳广场舞,看你爸能把我怎么样?”
“唉,妈,您这不是说气话嘛。也行,您跳您的广场舞,我该回去了,餐厅还得照应着,明天我再过来。”
陈静说了后,就去了餐厅。
陈巍然带着大外孙,乐呵呵去看电影。
陈巍然喜欢儿子,每次看到大外孙,两眼放光,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爷孙俩人兴高采烈,看完电影,陈巍然又带着外孙去吃肯德基。
这一看一吃,吃完又去游乐场玩了半天,回到家,已经晚上7:00了。
陈巍然摸黑回到家,打开门,发现家里黑乎乎一片,明显老婆李娟不在家。
原本跟大外孙子相处的满腔高兴劲,霎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变成怒火中烧,咬着牙关,从嗓子里冒出一句:“这个死老太婆,我看她是无法无天了。”
李娟早早吃完晚饭,就穿了跳舞裙,加入广场舞大妈们的队伍,跟着广场舞音乐,一起跳起了广场舞。
还真奇怪,音乐响起,广场舞跳起来,在家老头子给的气,好像也跑光光了,跳得特别嗨皮。
就这么跳啊跳,一直跳到晚上8:00,才意犹未尽回家。
回到家,用钥匙打开门,屋子里黑乎乎,嘴里嘀咕一声:“这个死老头,见到他大孙子,家都忘了回了。”
然后,伸手摸到开关,“啪”一声,屋子里亮如白昼。
陈巍然,正睁着一双眼睛,瞪着自己,好像酝酿了很久的一场疾风暴雨,等着发作。
陈巍然回到家,整整等了一个多小时,李娟才回家。
心里的愤怒,最开始达到极点。
慢慢地,坐在黑暗里,越等越生气,越生气越想骂人。
头脑里、心里、五脏六腑,腾腾燃烧的愤怒火种,只差李娟出来,来个山洪般爆发。
“你个死老太婆,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你还知道回家啊,怎么不跟着那个搂着你跳舞的臭老头,一起回家啊?”
陈巍然这句话,几乎是用吼吼出来的,声震屋宇,把李娟震得愣怔在原地,半天没有拔步。
等到反应过来,回味老头子刚才说的话,简直气得七窍生烟,立即还嘴:“你个老头子,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了吧。你听听自己刚才说的什么话,我就晚上跳个广场舞,怎么就成了跟人家老头子回家了?”
陈巍然似乎觉得孺子不可教,再多说无益,何况,自己有冠心病,再继续看着老婆李娟,只怕要火上加火,气得直接转身进了房间,“砰”一声巨响关上门,丢下一句:“从今天开始,咱们各睡各的,各吃各的,你爱干嘛干嘛去,我演不见为净。不过,我把话撂这里,你要是老了老了,敢跟其他老头子眉来眼去,不清不楚,别怪我翻脸无情,咱们立刻离婚。”
结婚50多年,人活到70多岁,老头子居然敢跟自己提起了“离婚”二字,而且,毫无理由,就因为跟其他老头,跳了场交谊舞。
李娟这回气得,也是不轻,冲着关着的房门,也回了一句:“行,从今天开始,你吃你的,你睡你的,咱们互不相干。”
当晚,两个人还真是说到做到,你睡一个房间,我睡一个房间,首次闹起了分居。
第二天,也还真是如昨夜所言,你做你的饭,我做我的饭,各吃各的,谁也不理谁。
李娟这回是铁了心要跟陈巍然对着干,竟然真的,早上、中午、晚上,都在跳舞。
恐怕,老俩口这别扭,只怕是一时难以解决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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