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春节过后,陈巍然一家又恢复了平静。
几个儿女各自在外地工作,老两口呢,陈巍然喜欢诗词书画,最近尤其迷恋苏东坡诗词,整天钻在书房里,朗诵、琢磨东坡诗词。
李娟呢,妇道人家,跟小区里其他老太婆一样,最近开始迷恋上广场舞、交谊舞。
每天早上,李娟做好早餐,匆匆吃完,就去小区下面学交谊舞;晚上呢,吃完晚饭,就去跳广场舞,日子过得还是挺美的。
今天是2019年4月6日,李娟像平常一样,吃完早餐,就去小区下面学交谊舞。
学交谊舞的,都是小区里的退休老头、老太太。
教授交谊舞的,是从大学里退休的音乐兼舞蹈老师刘惠芳,专业级水准,想着退休了反正闲得无聊,还不如教一帮老头、老太太跳跳舞,打发一下老年时光,也是件蛮有意义的事情。
跳交谊舞,当然需要有舞伴了,所以,来参加学习的老头、老太太自由组合,随意搭配,配成了一对对临时舞伴,在小区广场翩翩起舞。
跟李娟搭档的,是一个从京剧团退休的老头,名叫张衡水。
老头虽说老了,毕竟京剧团出身的,身板硬朗,龙精虎壮,腿脚利索,加之长得也五官端正,尤其是一双眼睛,特别有神采,想必年轻的时候,铁定是个“帅老头”呢。说不定,还是个“少女杀手”。
从早上8:00开始,刘惠芳老师就开始教大家拉丁舞。
“大家注意啊,节奏,一定要跟着节奏。另外,挎要甩起来,别害羞,大胆甩起来。李娟,你,注意,屁股一定要大幅度左右摆起来,别扭扭捏捏像个18岁的小姑娘一样。还有你,张老太,胳膊要伸直,甩挎、提臀、收腰、收肚子,别把个大肚子挺起五丈八尺高,像个孕妇似的。”
别看是个业余舞蹈队,刘惠芳老师教得可严可认真了,分别教授老头、老太太动作要领,并各自单独练习过后,就开始男女搭配起来,随着音乐正式开始成对跳。
张衡水老头搂着李娟的腰,李娟搭着老头的肩膀,正跟随节奏,两人屁股你扭来我扭去、挎部夸张地摆动,跳得正起劲呢。
陈巍然一大早吃完早餐,坐在书桌前研究了一会东坡诗词,突然感觉胸部有点闷,就想着起身,下楼透口气。
下到小区来,刚刚晚春,太阳不是很强,和煦的阳光照着楼下的树木花草,倒让人暖洋洋很舒服。
接着,陈巍然听到猛烈的音乐响,刘惠芳正大声鼓励大家:“好,很好,就这样,扭起来,摆起来。嗯,不错,不错,继续。”
“谁啊,大早上,在小区扭啊摆的?”
随着音乐声,陈巍然缓缓踱步,来到了拉丁舞现场,定睛一看,哎呀,我的妈呀,不忍卒视,一大堆老头、老太太,穿着鲜艳的跳舞服,正亲热地搂在一起,屁股摇来摆去,挎部甩来甩去,一大巴年纪了,也不嫌丢人现眼。
陈巍然这人吧,有两个突出特点,一个是重男轻女,所以才拼命生了三个女儿后,非得再生个儿子陈材;二个是思想非常封建守旧,可以说,守旧到极点。
极点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男女授受不亲,未婚不能同居,恋爱期间不能有肌肤之亲,女孩子嫁老公,必须是处子之身。
而且,他这老朽思想,越老越过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着一帮老头、老太太不嫌害臊地扭成一团,陈巍然很是看不惯,再细细一瞧,居然发现,自己家的老太婆李娟,正跟一个老头搂着,跳得欢畅呢。
“这还了得,你个死老太婆,居然敢背着我,跟其他老头勾三搭四,把我这张老脸都丢尽了。”
陈巍然脸上臊得慌,心里偷偷骂了一句“死老太婆”,然后,挺直腰板,背起手,横冲直撞踏入跳舞队伍里,一把扯开张衡水的手,再强拉起李娟的手:“走,跟我回家,反了天了,年纪一大把,也不知道害臊,跑这里丢脸丢到家。”
当着这么多人,老头子让自己面上过不去、下不来台,李娟的倔脾气也犯了,用力摔开陈巍然的手,“你走开,我不回去,我就要在这里跳舞。跳舞怎么啦,人家这是高雅艺术,不比你那什么东坡西坡的差。”
李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跟自己顶牛,陈巍然气得脖子一梗,脑门上的青筋暴起,嗓门也大了起来,像头发怒的公牛一般,“你说什么?走,立刻跟我回家。”
说完,再次伸出手,生拉硬拽起李娟来。
这动作,把李娟也惹毛了,更加用力跟陈巍然反抗起来,死命想要挣脱陈巍然的手。
“我不回家,我偏不回家。你个倔老头,就许你有自己的诗词爱好,我就不能有点跳舞爱好啊?”
旁边跳舞的老头老太太看这架势不对,纷纷劝李娟:“娟子,你就跟老陈先回去,改天,我们找时间再跳。”
“是啊,娟姐,跳舞本来就是个业余爱好,因为这点业余爱好,影响你跟老陈几十年的夫妻感情,我看也不值当啊。”
“就是,就是,老陈啊,你也别着急,松开手,我们会劝娟子跟你回去的。”
“老陈,不是我说你啊。你这人也太不讲道理了,娟姐退休了,没事可干,在这里跳个舞怎么啦?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女人不准出门,不能抛头露面的。”
“谁说不是。我家老头子不爱跳舞,可他也不反对呀。老陈,李娟嫁给你几十年了,她就是跟着大伙一起跳个舞,又不会乱来,这点你还不放心她啊?”
众人七嘴八舌,说得陈巍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很是不自在,不过,还是死死拉着李娟的手,大有不拉回家不罢休的意味。
刘惠芳老师平时看到陈巍然,总是一脸严肃,也不搭理谁,比较害怕他,这会看事情僵持不下,吆喝一声:“今天的舞,我看就先练到这儿吧,大伙先回家,改天我们再跳。”
既然老师都说了不跳了,一帮老头、老太太只好收拾东西,准备去买菜。
陈巍然看大家都散了,也自觉松开了李娟的手,沉着脸,虎声虎气说道:“走吧,人家都不跳了,你还想留着一个人跳,还是咋地?”
“今天的事,本来就是老头子不对,突然跑到这里,打扰大伙雅兴。这事,他必须给我道歉。”
李娟看人群都散了,也只好收拾东西,打算回家,回家了,要老头子道歉。
陈巍然看李娟收拾东西,心里思忖着:“老太婆背着我,跟其他老头子搂着跳舞,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回家了,必须跟我认真老实道歉。否则,我绝不原谅。”
两老口心里都憋着一股气,都想着回家了,对方要跟自己先道歉。
人老了之后,脾气好象比年轻的时候更倔,更爱争个输赢,什么人生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都是骗人的。
李娟气鼓鼓收拾好东西,理也不理陈巍然,拎着东西就开始快步朝家走。
陈巍然呢,亦步亦趋紧跟其后,就像押宝的镖师,非得寸步不离跟着,把这宝贝押到目的地才算完。
两人仇人一样,李娟先到家门,掏出钥匙开了门,也不管陈巍然就在门边,“砰”一声巨响,还是把门关上了,然后东西朝沙发上一扔,洗澡去了。
这一声巨响,让陈巍然心里的火苗窜得更高,“好你个死老太婆,让你回个家,就甩脸子给我看。这还了得,我才是这个家里的一家之主,等我进门了,非得好好教育你一番,真是越老越没规矩了。”
陈巍然心里窝着一团火,掏出钥匙,只好重新把门打开,为了出气,也重重地摔门而关。
进到家里,没看到李娟的人,只看到沙发上扔的东西,洗澡间的水,在“哗哗”流。
于是,陈巍然在客厅沙发上,正襟危坐,专等李娟洗澡完了,给她好好上一堂思想政治教育课。
李娟在洗澡间,听到炸雷一样的摔门声,知道老头子这是做给自己看,给自己示威呢,心里冷哼一声:“臭老头,我跟你结婚十几年,从来都是你说一不二。这回,我非得要给自己做个主,坚决要继续跳舞,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陈巍然坐在沙发上,双眼一眨不眨,耳朵仔细听着流水声,听着听着,流水声总算中断了,屋子里陷入安静。
细细的阳光透过窗户,打进来几缕光线,照到了陈巍然的头上,他的脸,阴沉得好像暴风雨前夜。
李娟洗完澡,穿好衣服出来,来到沙发边,弯腰拿了跳舞服,准备去洗衣服。
陈巍然冷喝一声:“坐下,今天的事,我得好好跟你说道说道。”
李娟听闻,丢下手里的衣服,一屁股坐到沙发另外一边,也气哼哼地回复:“行,说就说,咱们来看看,到底谁有理,谁是胡搅蛮缠。”
“那好,你先说,你的理何在?”
陈巍然忍住满腔怒火,尽量放平语气质问。
“我的理多了去了。跳舞是业余爱好,强身健体,预防老年迟钝、痴呆,跟一帮老伙伴说说笑笑,心情愉快,生活丰富多彩,老有所乐。你呢,你完全没有任何道理,就是个老顽固、瞎捣乱,扰大家的雅兴。”
陈巍然忍住怒火听完,再也忍不住了,提高音量喝问:“你一把年纪了,不怕人家笑话,不怕儿女蒙羞,跟一个老头搂着,扭屁股扭腰,你不觉得出格、丢脸啦。我告诉你,你是一个妇道人家,妇道人家就要守妇道人家的规矩。你这种行为,要搁旧社会,那就是伤风败俗、败坏门风,是要被批斗的。”
“哎哟哟,我的个老天,老头子,你知道你活在哪年哪月吗?还口口声声跟我扯旧社会,旧社会那是对广大妇女的压迫,现在是完完全全的新社会,妇女自由了、解放了,男女之间正常的跳舞,不是有伤风化,这叫艺术,你懂不懂?”
陈巍然气得伸手猛拍了面前的茶几一下,脸色更加阴沉,声音更大地指责:“你给我住嘴,你是我老婆,我还管不住你了?从明天开始,不准再去跳舞,什么舞都不行,给我老实在家待着,看看电视、看看书,种种花草。”
李娟会如何反应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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