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在打击中逐步成长的。这些成长,虽然有阵痛,但是也是继续在悲欢交集的人世间,勇敢生存下去的良药。
没有这些打击和阵痛,也许我们会一直被蒙蔽双眼,以为生活就是眼前所看到的那么美好。
而这种假象,是很要命的。
坐在朱珠旁边的陈利,仿佛不认识朱珠一样,失惊打怪地盯着朱珠,目不斜视地看着朱珠一张完全失色扭曲的脸。
“这还是我认识的朱珠吗?以前那个娇俏可人、玲珑剔透的朱珠,那个永远打扮得像公主一样的朱珠,哪儿去了?10多年的婚姻生活之后,生活居然将她变成了一个龇牙咧嘴、不顾形象的悍妇。生活,难道真的如此改变一个人,如此重塑一个人吗?”
“他不要我们了,他不要我们了。为了儿子,他说抛弃我们,就抛弃我们了。10多年的婚姻生活,对他来说,狗屁都不是,一文不值啊。陈利,你说我不离婚,还能怎样?舔着脸求他继续接纳我和两个女儿吗?他不要脸,我还要脸啦。”
朱珠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倾诉过,仍然在怨声载道、如泣如诉。
“我什么都没有做错,我生了两个女儿,有什么错,女儿也是人啦。做错的是他,他为了儿子,义无反顾扔下了我们。郑常,从今以后,咱们恩断义绝,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朱珠用尽最后的气力,咬牙切齿、面目狰狞着吐出了最后几句话。
什么叫痛彻心扉。
痛彻心扉的意思就是,你把心肺都伤透了,再没有什么烂人什么破事,能让你伤心伤肝了。
陈利知道,这口恶气,朱珠一定在心里憋了很久了。今天,就给她一个彻底发泄的机会,该说的,都说出来,也许,痛苦就没那么深了。
等朱珠好像倾泻完了,陈利才拍了拍朱珠的后背,又帮她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拿纸巾帮她擦了擦眼泪鼻涕,然后才慢慢轻声安慰,“朱珠,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婚,只能离了。你别怕,你还有我,还有你两个女儿,还有你父母,我们一定会一起陪你,度过这个难关的。”
把心中所有的委屈、怨恨宣泄完后,朱珠也平静下来,靠倒在陈利怀里,闭着眼睛,过了一刻钟,终于鼻息急促的,睡着了。
睡梦中,眉头紧皱着,脸上是不甘又无力扭转乾坤的表情。
“姐,你还怀着孕呢。我帮你,把朱珠姐放到沙发上睡吧。”
在陈新的帮助下,陈利缓慢挪出自己的身体,拿了个枕头,把朱珠平放在沙发上,继续睡觉。
看得出来,朱珠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睡踏实过了,轻微的鼾声,伴随着朱珠粗重的呼吸,在客厅里流淌。
在沙发上坐了几个小时的陈利,才发现,自己腰酸了,腿麻了,捶着腰,捏着腿,在客厅里小步走着。
“陈新,我看,我还是打她妈妈电话。今天晚上,让她妈妈过来陪她吧。我这怀着孕,经不起这么折腾。”
“姐,我也正想说呢。让她妈妈过来吧,明天有时间,你再过来。”
朱珠妈妈的电话很快接通了,焦急地问了几句,就挂了电话说马上过来。
半个小时后,朱珠妈妈过来,陈新和陈利,就在朱珠妈妈一连串的谢谢声中,离开了朱珠家。
路上,陈新问陈利:“姐,你说朱珠姐经过这次打击,还能继续相信爱情婚姻吗?”
“看遇到什么人吧,再遇到一个妈宝男,肯定不会相信。朱珠当初和郑常恋爱结婚,很大程度取决于双方家长的极力牵线搭桥。妈宝男郑常,什么都听他妈的,这就有点悲剧了。”
陈新今天也累了,就不再想多说什么,靠在窗户边,看窗外。
夜幕下,城市夜生活刚开始。
经过一个广场的时候,男女老少,正伴随着音乐,扭开屁股,迈开步子,甩开膀子,放开手脚扭得起劲。
音乐节奏很劲爆,人们扭得也很生猛。
等红绿灯的时候,车停的地方有个垃圾桶,一个花白头发的瘦小老头,正伸出手,在垃圾桶里左掏右掏,好不容易翻到几个塑料瓶子,欣喜若狂地放到了手中提着的塑料袋里。
过了红绿灯,车拐个弯,到了另外一条路,车速明显慢下来,陈新探出头一看,原来是一根树枝,估计被风刮断,倒在了路上。
穿着园林服的工人,正在清理树枝,扫的扫,抬的抬,分工合作。
而人行道上,孩子在路上欢快地跑,爷爷奶奶或者父母在后面紧张地追。
情侣们手牵手,悠闲散步。
有人在享受生活,有人在卑微地讨生活;有人在痛哭流涕,有人在欢快跳舞。
这,不就是哭笑痛悲组成的,我们正在经历的人生吗?
陈新闭着眼睛,脑海中闪现出朱珠哭泣的脸,广场上欢乐跳舞的人群;闲适散步的路人,垃圾旁边扒拉的白发老者,和在路面清理树枝的工人。
不觉,感触良多,对人生,又有了一些新的认识。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两人路上塞车,到家已经8:00多了,郭凯瑞今天晚上加班,把饭菜提前回来做好了,热在锅里,留了张字条。
“陈利,我晚上加班,饭菜热在锅里,你们回来了吃。晚上不用等我,我估计得凌晨才能回来。”
陈新看到陈利手里的字条,自己内心,也感到暖暖的。
“在这薄情的人世间,能有一个温情的人,共度一生,日子,便长了许多颜色,变得有趣乐活了。”
今天两人闹腾半天,也着实累了,回家吃完饭,洗漱完毕,就都各自安歇了。
睡到凌晨,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料想是姐夫回来了。
郭凯瑞生怕吵醒已经睡觉的两个人,蹑手蹑脚尽量不弄出响动,连冲凉,都只用了五分钟不到,就草草结束,回房安寝了。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仍然像昨天一样,早起刷牙、洗脸、冲厕所,接着做早餐,坐下来吃早餐。
听到陈利说:“我今天过去公司,批休假申请,正好陈新过来,我抽出时间好好陪陪她。朱珠那边呢,也趁机安慰安慰,看有什么我力所能及帮忙的。”
“好啊,你正好还没满三个月,孕期是要多注意休息。老婆,我一百个支持你。”
然后,门“砰”一声关上了,屋子里安静下来。
陈新蒙上头,继续刚才被打断的美梦。
迷迷糊糊一直睡到陈利从公司回来,“陈新,你这个大懒虫,该起床啦。吃完早餐,收拾一下,我们再过去朱珠那边,商量一下离婚细节。”
陈新也正好睡饱了,就掀开被子,“呼啦”一下从床上起来。
一切搞完后,陈利开着车,又朝朱珠家行驶而去。
朱珠的妈妈已经离开了,估计上班去了,两个孩子也都去了学校。
朱珠一个人,孤零零留在家里,头没梳,脸没洗,赤着脚,坐在客厅沙发上发呆。
“朱珠,单位那边,你请假了没有?经常这样不上班,会不会有问题?”
陈利关心地问朱珠的工作,害怕她丢了老公,可别把工作再丢了。
“我已经一个月没上班了,估计早被单位开除了吧。家都没了,还上班干什么?”
朱珠似乎一点也不关心工作,漫不经心回答。眼神飘忽,想着自己的心事。
“你不上班,两个孩子吃什么,穿什么,拿什么上学啊?难道继续找你父母啃老?你都多大了啊,咱们能成熟点吗?丢了一个郑常,天下好男人多了去,丢了一份好工作,以后想找,只怕更难了吧,单亲妈妈带着两个上学的孩子。”
陈利虽然知道朱珠现在情况特殊,但是也还是觉得朱珠实在太任性了。
“女性,本来在职场生存就不容易。更何况,朱珠年龄也不小了,还单亲妈妈带孩子,以后,铁定是职场歧视的对象。”不觉为朱珠,更加忧心忡忡起来。
“朱珠,我这几天休假。你跟我好好说说,这婚,打算怎么离?打算谁做你的代理律师。”
提起离婚,朱珠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
“陈利,我离婚,不仅要两个孩子的抚养权,而且要我和孩子应得的财产,一分不少。我不能便宜了郑常那个大混蛋。”
“唉,不久前,还是恩恩爱爱的老公;转眼,已经成了大混蛋,脆弱又容易破碎的婚姻啊。”陈新不觉感觉有点像黑色幽默。
朱珠一把抓住陈利的衣袖,满脸信任,“陈利,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又擅长打离婚官司。这官司,我就相信你。其他人,我都不相信。”
陈利反手抓住朱珠的手,拍了拍手背,“朱珠,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朋友有事,我肯定义不容辞。钱的事你放心,我免费为你打官司。”
陈新不觉为二姐和朱珠的真友情,心里暗暗拍手叫好,“这才是真正的好姐们,牢不可破的革命友谊。”
“陈利,我最担心的是郑常他妈,鬼点子鬼心思很多。我怕他们偷偷瞒着我,转移财产。”
“放心吧,我打离婚官司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样的鬼伎俩没见过。交给我,什么样的诡计,在我陈利面前,都是雕虫小技,我一定为你争取利益最大化。”
朱珠看陈利说得言之凿凿,必定是有把握之仗,人就松弛下来,放开了陈利的衣袖。
“朱珠姐,我看也到中午了,你应该还没吃饭吧。我去楼下买点菜,我来负责做,你们等着吃就好了。”
陈新肚子正唱着“空城计”,迅速瞅准时机,适时插话。
早上虽然吃了早餐,都是汤汤水水,肚子早饿得“咕咕”直叫唤了。
“不用买了,陈新。我妈昨天晚上过来,买了不少肉和菜,都在冰箱。如果你不怕麻烦,就去做吧。我本来想着,等会去外面吃。”
“不用外面吃了,你们等着,我这就去做。”
陈新麻溜着跑进厨房,从门背后取下围裙,围上就开始打开冰箱,看做什么。
出国前,陈新一般都是单位吃。遇到周末,就到外面专挑好的吃。
一个人,就能在披萨店,点个100多块钱的东西,坐下来慢慢享用。
披萨店的红酒法式焗蜗牛,就是陈新的最爱。
还有什么江浙菜、广东菜,反正就是换着花样吃。
一个月单独生活费,就“蹭蹭蹭”直线上涨。
好在那时待遇不差,对于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女来说,还是负担得起的。
陈巍然和李娟就很奇怪,“按说陈新是从我们普通人家出去的,应该更懂得钱来之不易才行。可是,她倒好,好了伤疤忘了痛。当初一个人到深圳找工作的时候,没钱了,吃水煮白菜,每天吃10块钱的外卖盒饭,还嚼了一个多月过期面包。结果,等找到工作有钱后,不但不知道省钱,还可着劲造。什么好吃吃什么,什么贵买什么,简直就是一个花钱大王。”
陈新跟爸妈不是一个年代的人,她可不这么想。
“人生短短几个秋啊,我又没有老公疼,没有孩子要养,自己辛苦挣的钱,干嘛不拿来对自己好点。欢乐享受是一生,悲哀抠唆也是一生,还是先享受了再说吧。”
可是出国后,没有工资作保障,每个月只出不进,银子却“哗哗”往外流的心疼肝疼。
就这样,逼迫着陈新开始去超市买菜,回家自己做饭做菜。
自从自己做饭做菜,就轻易不出去吃饭了。
一个是省钱,二个是自己做,营养卫生都有保证。
外面吃的,看着颜色花花绿绿,谁知道都洗干净没有,或者放了什么不知道的东西。
特别是,有一次,陈新经过一个肉包子铺,看到老板坐在门口,抠自己脚丫子玩,就觉得恶心无比,更不敢随便外面吃了。
“也不知道,买肉包子的人,有没有吃出老板的脚丫子臭味。”陈新就带点小邪恶想。
炒了个青椒牛肉丝,香煎五香干,五花肉炒蒜苔,炒青菜,排骨炖莲藕,又焖了锅白花花的米饭。
花了一个小时左右,一顿丰富的晚餐,齐活了。
三个人围坐一桌吃迟到的中午饭。
朱珠昨天晚上向陈利把心里的郁闷都倒出来后,今天又听到陈利免费帮她打离婚官司,而且,保证自己不吃亏,心情似乎好了起来,就边吃边聊。
“陈利,这是我分居以来,第一次正正规规吃饭。今天,胃口很好噢,我得吃上一大碗。”
还真是,可能很久没有认真吃过一顿好饭,朱珠把每样菜,都吃得津津有味。
一大碗米饭,风卷残云吃完了,几盘菜,也被朱珠狼吞虎咽吃了一大半。
陈利和陈新吃得慢,米饭没吃完,菜几乎不剩下多少了。
“这人啊,有时候就是画地为牢,以为自己走到死胡同,再也出不来了。其实呢,大路千万条,此路不通,再走旁路,条条大路通罗马。活人,不会被一坨屎,就给憋嗝屁了。”
陈新看到朱珠这副饿死鬼一样的吃相,也感觉,心里倍轻松。
“朱珠,这就对了。跟什么过不去,都不要跟自己过不去。无论发生什么始料不及的破事,该吃吃,该睡睡,吃饱睡好后醒来,办法自然就来了。”
陈利看朱珠这样,心里也很为自己的好朋友开心,又火上添油,顺势劝慰。
“是啊,朱珠姐。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其实,泰山始终在那里,只是因为我们的双眼,被尘世的灰尘蒙蔽了双眼。只要你抬望眼,自会见,推门见月,云开雾明,沟沟坎坎奋力一跃,就趟过去了。”
陈新接着陈利的话头,也开导着这个自己可以称作姐姐的可怜女人。
一时间,三个人放下碗筷,彼此互相凝望眼,心照不宣,敞开了笑容。
一个刚怀孕的女人,陈利,躺在蜜罐子里,生活事业皆如意。
一个眼看要离婚的女人,祸从天降,好端端一个家庭,要散了。
一个大龄单身的女人,好好的工作,被迫丢了,孤身飘零国外求学,学业、事业和感情,都是一片渺茫。
“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红肿了眼睛,灰了心情,该糟心的还是继续糟心。还不如,把十分哭的力气,兑换成十二分笑的勇气,笑对生活,推门见月吧。”
未完待续。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