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人生不易

  成年人的悲伤,成年人的眼泪,是藏在心里的。

  脸上在笑,内心在颤抖,嘴巴说没事,转身眼泪就开始啪嗒啪嗒掉。

  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再累再苦的时候,打开手机,找不到一个可以诉说的人。

  陈新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困境,左冲右突,却发现越来越难。

  想要放弃,却不甘心;如果不放弃,似乎前路看不到一丝光亮。

  就在这样的后悔、放弃、突破的矛盾胶着中,陈新依然还是最终咬紧牙关硬挺着,自己的父母陈巍然和李娟,兄弟姐妹陈静、陈利还有陈材,没有一个人知道,陈新在那段时间经历了怎样的内心煎熬。

  第六场雅思考试的时候,陈新走进雅思考场,结果却发现,自己报错了雅思考试类型,学术型考试报成了普通的一般类考试。

  垂头丧气走出考场,陈新决定,弃考,给自己放一天假,四处溜达一下。

  来到L广场,坐在广场台阶上,成群的鸽子天上飞着,地上走着,如此悠哉游哉。

  “多希望,我此刻化身成鸽子,蓝天白云里飞着,游客嬉戏喂食,神仙般逍遥快活。”

  陈新注意到,一只红嘴雪白鸽毛的鸽子,一直站在一个小孩脚边,对小孩手中的面包虎视眈眈。

  这个小孩不像其他小孩那样喜欢小动物,他似乎在意自己手中的面包胜过在意鸽子,焦虑地喊妈妈:“妈妈,你快来,它又来了,想吃我的面包。”边说边用小脚驱赶着鸽子。

  鸽子貌似很顽固,有点不吃到面包不罢休的执着,一直围绕着小男孩不愿离开,最后还是妈妈过来,喝斥着赶跑了鸽子。

  此情此景,让陈新想到,人类何尝不像这只鸽子一样,“社会资源就像一块蛋糕。蛋糕是有限的,有人手里拿着蛋糕,必定有人得争着抢着去争食剩余的蛋糕。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有人吃着美味的蛋糕,有人像这只鸽子一样,看着吃蛋糕的人,垂涎欲滴,却不得食。”

  陈新无限感慨地站起来,继续朝街道上走。

  经过的一个街道上,无家可归的人将人行道当作了家,被子铺盖、行李碗筷,无论白天黑夜,露宿街头。一个妇女,躺在阳光灿烂、人流如织的人行道,经过时,陈新和她对视了一眼,乱蓬蓬的头发下,是一双无神的眼,无生气的脸,一副完全认命的表情。然后,她快速把整个身体和头藏到被子里,不知道是要躲避刺眼的阳光和来往的行人,还是躲避她自己内心的怯懦和绝望。

  每天等红绿灯的地方,固定地坐着一个乞讨者,他年龄有多大呢,大约30-40之间吧,陈新并不太确定,只知道他每天固定在同样的地方,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穿着同样的黑衣服,表情也是同样的,眼睛半开半合,一条腿伸出去,一条腿蜷曲着,双手抱着膝盖,带着愁苦无望的表情。

  有一次陈新看他的时候,他也正看到陈新,那眼神竟然带了凌厉和仇恨。吓了陈新一跳,看到绿灯赶紧飞也似地穿过。

  从对面再看过去,他继续又象一尊雕塑一样,保持同样的姿势一动不动了。

  其实,陈新很想知道,他并不老,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劳动生存,为什么会宁愿沦落到乞讨地步。在A国,倡导劳动者平等,就算一个普通的搬砖工,只要肯下苦力,自食其力获得的薪资其实相当可观,维持生计绰绰有余。

  陈新听人说,有的搬砖工开着法拉利去工地搬砖,有的搬砖工住着上千万的豪宅。

  陈新曾经有一次看新闻报道,据说在A国,有的搬砖工时薪达到50刀每小时,如果一天工作8个小时,每天就是400刀,按照每周七天工作算,一周下来,竟然有2800刀,折算成人民币(按照汇率1:5)大约14000元每周,每月有56000元。

  “难怪人家说,在A国,只要搬砖工肯下苦力,一年赚的钱比教授还多。”陈新这么掐指一算,这下算是信了。

  陈新经过一个大型服装连锁店的门店外面,橱窗展示的地方,偶尔,会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带着一条穿了小马甲的小狗。这个老者跟前面两个人完全不同,他头发梳理整齐,衣服干净整洁,面前放着一个金属小盘,里面散落着行人给他的零星硬币。他就那样端坐在橱窗的石阶上,仿佛享受着阳光,眼睛看人平和友善,既不卑怯,也不躲闪。偶尔看他逗弄着小狗,或者喂小狗食物。偶尔路过看他,安详看着前方,或者闭眼休憩。

  这是个很与众不同的乞讨者,这让陈新想起“嗟,来食”。

  他看似乞讨,却绝然有不食“嗟,来食”的骨气。

  看到他们,陈新不寒而栗,心里陡然一惊,“千磨万击,放弃还是抗争,人生自是完全不同的走向。”

  “我不希望年老的时候,流露街头,或者靠乞讨度日,而是可以自由支配,过着悠闲、宁静、和美的生活。”陈新心有触动,暗自发誓。

  “都说A国福利好,原来也有这么多乞丐、流浪者,露宿街头。”对资本主义的失望,又增加了一分。

  现在有多努力,未来就有多美好,这不是心灵鸡汤,而是身为屌丝活生生的现实。不够美好,只是因为努力的还不够,或者努力的方向不对,甚至可能是,你只是看起来很努力,而不是努力也无用。

  人生总会不断经历各种各样的坎,工作的,生活的,感情的,过了这个坎还有其他的坎。

  活着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活得好更不容易。打碎了牙往肚里咽,你不委屈谁该?和着血往里吞,你不拼命谁该?表面舒适的背后,更多暗流涌动,直到某天猝不及防才发现补之晚矣,是最糟糕的结局。

  不费吹灰之力的诗意栖居,不过是一碗娱人娱己的笑料而已。生活,从来都是血淋淋的战场。

  陈新记得,《甄嬛传》里面,皇上对甄嬛说,朕护你周全。事实上,甄嬛却受到皇后、华妃百般虐待刁难,痛失爱子,一度被废出宫。

  皇后娘娘对玲珑说,本宫护你周全,到最后发现这颗棋子无用的时候,不过是沦为牺牲品而已。

  这个世界上,世事人心皆难料,谁能护谁周全?谁又能永远护谁周全。

  靠别人远不如靠自己可靠。

  就象昨天,陈新在公园散步,坐在公园长椅上拍对面造型怪异的高楼,一个A国本地人坐到陈新旁边,陈新于是很想聊聊天。

  他大概有60岁以上吧,高高肥肥,以至于走路都很费力,喘气呼哧呼哧的。

  陈新问他:“在A国支付房子的费用,会不会很贵?”

  他说:“我没钱买房,靠政府福利度日和支付房租,我什么都不用做。”

  陈新又问他:“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打工挣钱,买自己的房子呢?”

  他说:“打工挣钱太累,靠福利就行了。”

  “看来国外所谓的政府福利,养了一大帮懒人闲人啦,助长了人性好吃懒做的天性。既然能够伸手就要来,他们又怎么会愿意自己费心费力去劳动呢?”陈新听了,感觉特别不可思议。

  于是,陈新看到的是,一个60岁以上了还没有自己的房子、靠政府福利勉强维持生活,显得多少有些穷酸、垂垂老矣的人,身体轻松却生计辛苦的活着。

  陈新又想起看过的《人间四月天》。

  张幼仪,嫁给徐志摩后,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位浪漫诗人的爱,甚至在她大着肚子快要生孩子的时候,徐志摩残忍提出离婚。后来还是靠自己,担任银行副总裁,创办时装公司,成为有名的企业家兼银行家。媒体一度用“离婚成就了张幼仪”来渲染她的华丽转身。

  事实上,成就她的,不是离婚,而是她自己。

  她从丈夫徐志摩的冷冽、决绝清醒认识到,男人靠不住,只有自己,才能护自己周全。

  我们活在世界上,行且不易。

  一个人,自由却难免偶尔孤单,赤手空拳对付整个世界,独自承担痛苦、欢乐、悲伤、重荷,不得不收起玻璃心,自动化身女汉子。

  进了围城、有了孩子的,忧心孩子比不上别人家的孩子,疑心另一半是否还爱自己,担心挣的钱不够多还不了房贷、车贷,婆媳关系、亲友关系也常常一地鸡毛,更别提职场让人苦不堪言的明争暗斗。

  只要活着,就有操不完的心,日复一日陷入忙乱、寻求清闲、再忙乱、再逃避遁世的循环怪圈。

  既然人生不易,各自周全吧。

  愿你我既能春风十里赶赴一场清风明月之约,又能仗剑天涯奔向下一个刀光剑影的厮杀!

  一路走回家,陈新所思所看所想了很多。

  “既然人生不易,那就努力护自己周全吧。”想完,陈新又给自己加油,打开了雅思备考资料。

  “自己的人生路,谁能代替谁走呢,经历过至暗时刻,总会迎来光辉岁月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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