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是货物的集散地,酒楼则是信息的集散地,清风楼是学子的集散地,踏入清风楼,就是踏入国宋官场接班人的社交场合。
开封是北宋当时最大的一个城市,有居民约一百五十万。
全国也只有约三千万人,开封以一府之地容纳了全国二十分之一的人口。
不算寄应的学子,光按人口比例,这里也已经有全国二十分之一的读书人。
实际上远远不止,首善之地的读书人比例怎么可能比偏僻地方少,加上寄应的读书人,开封府解试至少都是参与全国解试读书人的三四成。
清风楼靠近国子监和太学,解试届时就在国子监举行,自然有很多的学子先过来踩点,来都来了,自然要见识一下太学生们日常聚居的清风楼。
于是清风楼便成了应试学子们的专场了,平时也有朝廷官员过来消遣,但如今基本不来了。
因为学子太多了,不免有些不方便,就像是大学老生在新生入学之后饭堂被占领的情况下只能另找觅食之地了。
清风楼人声鼎沸,身着儒衫的学子们高谈阔论,角落里还能够看到清风楼的护院们紧紧盯着,生怕发生意外。
学子们年轻气盛,胜负欲强,一旦喝酒喝多了,加上争论,上演全武行也不是不可能。
清风楼不怕他们打烂东西影响生意,怕的是发生什么意外,若是有学子在这里被打伤打死,清风楼可是要负大责任的。
这不,今晚的清风楼又有纠纷了,不过倒还不到动拳脚的地步,目前还只是口舌之争,但护院们丝毫不敢放松,打架从来都是从口舌开始的。
纠纷发生在太康县与陈留县的学子之间。
地域歧视在中国源远流长,富的瞧不起穷的,近政治中心的瞧不起远离中心的,有文化的瞧不起没文化的,城里的瞧不起乡里的,北方的瞧不起南方的,南方的瞧不上山里的……反正总有歧视的理由。
太康县与陈留县学子的纠纷正是类似的歧视。
陈留县靠近汴京城,自诩是真正的开封人,而太康县虽然也是开封的下辖,但已经在开封府的边缘,自然被陈留学子看不起。
当然,陈留学子也会被汴京城里的土著学生瞧不上。
双方正口舌交锋正盛之时,有人进来通风报信。
“诸位还是别吵了,太学的刘之道与同窗来了,大家都是远道而来的学子,莫被太学生瞧了笑话。”
双方果然停了下来,纷纷往门口望去。
太学生刘几是近几年开封府学子中声明颇甚的人物,太学体声名达到巅峰正是刘几推上来的,连欧阳修都知道刘几这号人,更别说这些一个圈子里的学子。
太学生天生比其他地方的学子高级,原因当然是因为太学是国宋的官方顶级学院,来这里就读的太学生不是权贵子弟就是成绩优异的学子,自然能够俯视其他地方的学子。
门口一大群人涌将进来,当头一个个头中等的士子顾盼自雄。
“那个人便是太学体领军人物刘几,被认为是下一届科举的状元热门,算是汴京第一才子。”
有人给第一次来的士子科普道。
“果然气势凌人然,一看就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有士子赞道。
“呵,毕竟是久居京城,又是在太学这样的顶级学府,不仅名师执教,更是文教汇聚所在,自然有过人的风采。”
刘几扫视了一圈,拱手大声说道:“诸位同年,在下太学刘几刘之道,听说诸位大贤在这里聚会,心生向往,便慕名而来。
不过刚刚似乎听到诸位同年有所争论,不知道争论何话题,在下也想学习学习。”
太康县与陈留县士子有些窘迫,他们哪里是在争论什么话题,不过是文人相轻罢了。
刘几一看便心知肚明,朗声笑道:“哦,原来是在论诗是吗,今日我倒是新学到几首诗词,不如和大家共赏一下?”
陈留县士子有和刘几熟悉的,赶紧接过话题:“之道兄,如此甚好,赶紧给大家伙赏析一番。”
刘几和旁边同来的士子点点头,士子们赶紧拿出抄好的纸张,分发下去,一人一张是不可能的,但几个人一张相互传阅却是可以的。
一会便有议论声响起。
“咦,好诗,这句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的确是佳句,还有这一句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更是神来之笔,道尽寻章摘句之精髓!”
“两首论诗虽是惊艳,然而这一首定风波才是惊才绝艳,之道兄,这不会是你所写吧,还以为你只是擅长文章,没有想到诗词之道也如此精湛!之道兄真是大才!”
“再看这一首临江仙,这才是千古佳词,道尽千古历史之起落,之道兄才情绝艳!”
……
一时间赞誉如潮。
却听刘几叹息一声,清风楼安静了下来。
“诸位同窗,诗词并非我所作,大家是否听说过《水调歌头-赠陆采薇》一词?”
“那不是欧阳学士之子欧阳辩所作么,难道这几首诗词也是他所作?”
有人大声问道。
刘几点点头。
“正是他所作,而且这诗词是他匆促所作,说来惭愧,始作俑者正是刘某人。”
“哦,之道兄,其中详情如何,能否详细说说?”
刘几一脸的羞愧:“正是要和大家说明白。”
旁边的子集道:“之道兄,要不还是我来说吧?”
刘几摆摆手道:“无妨无妨,我个人脸面何足道哉,就是希望大家不要误会了欧阳兄弟。”
士子们面面相觑,看刘几和子集沟通,似乎里面大有隐情。
刘几说道:“今日梅尧臣梅先生初到太学,就职直讲,讲解诗词之道,欧阳辩欧阳兄弟也在课堂之上。
我刘之道因为欧阳学士对太学体不满,因而对欧阳学士也颇为不满。
大家都知道,太学体是我的最擅长的文体,欧阳学士批评太学体,那就是在批评我。
因此我心怀不满,但因为我不敢对欧阳学士发难,所以将矛头对准了欧阳辩欧阳兄弟……”
士子们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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