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杨雄这么说了之后,秦傅海也赶忙说道:“杨大人为我等取了些干粮和水酒,有几个兄弟吃不惯这南方的酒食,所以在马车上一直备了些京城的酒食,杨大人来回不过片刻,期间也未有陌生人经过。”秦傅海顿了顿又向赵公公说道:“也请赵大人安心,我们兄弟几人也不过是解解馋,都有分寸并未贪杯,绝不会耽误公子与大人的正事。”
“哼。”赵公公冷哼一声,显然是对这些侍卫白日饮酒不太满意,“杨大人,你等晚间小酌两杯也就算了,但在白日你们都身负护卫职责怎可饮酒?”
杨雄脸色有些发青,想不到在这几个外人面前赵公公如此不给他面子,心道:“说的容易,外出之时你陪着小皇帝整日好吃好喝,我手下这些兄弟却需一直戒备,只能用些粗茶淡饭。你不过是个四品内务太监,却把我当成手下一样使唤,如今只是饮了口酒就如此小题大做。”
虽说杨雄心里恼火至极,但他也知道分寸,所以他也没有答话,反而是朝着秦傅海使了个眼色。
秦傅海见了之后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大人教训的是,下官记下了。”
“我看诸位大人并无醉意,沿途所见其余大人也都恪尽职守,想必正如秦大人所言,大家只是偶尔解馋而已,赵大人也切勿再怪罪他们了。”何文轩眼见气氛尴尬,有意为几人打个圆场,此时他心中最担心的还是那个行凶之人。毕竟小皇帝遇刺乃是发生在他的管辖范围内,虽说听那陈安晏的意思,似乎他已经知道是何人犯案,可对方毕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童,相较而言他还是更加信任自己手下的捕头捕快。
赵公公冷声道:“此事就先作罢,回京之后我再与你等计较。”转而又向何文轩说道:“还请何大人先安排人手查探。此次出京我们人手不多,还需仰仗何大人相助。”
何文轩忙道:“大人言重了,此事乃下官分内之事。”顿了顿又道:“下官先前已经安排了随行的衙差四处查探了,薛神医已经到了,想必其他人也快了。我府上捕头金不二是刑部老尚书郭大人门下,实乃追凶破案的好手。赵大人且请宽心,此案必定会水落石出。”
赵公公面露喜色,说道:“哦?这金捕头的名头我倒是也听过,有他出手想必真凶定然是手到擒来。”言罢又颇具深意的瞧了陈安晏二人两眼。
话说这金不二今年四十有二,自小却是个孤儿,三十多年前一直都是吃着百家饭。有一日流浪到山东范县,正在街上乞些食物铜钱,却遇上几个富家公子哥,对他连连嘲笑不算,甚至还上前拳打脚踢,引的一些孩童都朝他扔石子取乐。那些富家公子让他磕头求饶,怎知他愣是不从,到最后眼看已经撑不住了却还是靠着墙面不肯下跪。
恰巧当日范县富户金员外的夫人李氏去玉皇庙上香回来,路过此地瞧见金不二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觉得甚是可怜,便让家丁抬回了府里,又请了大夫为他治伤。金员外知道自己夫人宅心仁厚,所以便让金不二留了下来。等他伤好了些后问他姓名,他也不答话,只是摇头。金员外一家无法,便也让他姓金,又见他性格执拗,就给他取名金不二。那年金不二也就七八岁,金员外夫妇倒是对他没什么成见,也没将他当做下人,还让他与家中两位公子一起读书,权当请了个伴读书童。两位公子大的叫金逸安,八岁,小的金逸问,五岁。平日里娇生惯养惯了,三天两头的欺负他,虽说不至于动上拳脚,但却总是免不了一些言语嘲笑。
这一日金不二与两位公子上完课后照常为两位公子整理书本,可两人先是拿起书本朝金不二乱丢一气,待金不二整理好之后又将桌椅弄的歪歪斜斜,几次之后两人眼见金不二也不生气,只知道一味的收拾,也觉得无趣,便也就离开了。
怎知这一幕恰好被金夫人看到,在一家人用完午饭之后说教了两位公子一顿,要他们别再欺负金不二了。但这两位公子以为是金不二告了状,便将他喊出来打了一顿,还说你这种小乞丐根本不配睡床,只配睡柴房,随后扬长而去。
这金不二也是个倔脾气,当天晚饭也没吃便睡进了柴房。金夫人知晓后又说教了两位公子一顿,去劝说金不二可他就是不愿意出来,金夫人也没办法,便给他端了些吃食被褥,想着明天再劝劝。
谁知当晚城里竟是进了一伙响马,金府上下十几口人都惨遭毒手。这一行盗匪抢完财物之后四散而去,等官府的人赶到的时候金府已是火光冲天。众人将火灭了之后,在柴房前的一个水缸里找到了已经昏迷的金不二。
原来当日已夜深,这伙响马想不到有人在柴房,料想柴房也不会有什么贵重之物,便也没来查看。金不二透着门缝见到这群盗匪见人就杀,已经吓坏了,知道只要自己出声就必定没有活路。等到这群盗匪放火离去之时,他知道这柴房是极是易燃,出门又怕他们没有走远,因此就挑了个水少的水缸钻了进去。只是这浓烟难躲,又受了惊吓,因而众人见到时已经晕了过去。
随后几日,时任范县知县的郭子怀郭大人派出去不少捕快衙差寻找线索,怎知这群响马竟是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再说这金不二,在县衙门口跪了三日,一身素服披麻戴孝,背后还写着卖身报恩。众人上前询问才知,金不二想要将金府上下都安葬了,只是金府已被洗劫一空,自己身无长物,只能出此下策。
郭大人听闻之后十分感动,便拨了些银两将金府上下安葬了。
自那以后金不二便住进了县衙,替大家洗衣劈柴,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干。本来大家也没指望他能做些什么,不过数月下来大家见他勤恳好学也都生起了怜爱之心,在闲暇之余教他武功识字。
十数年后,郭大人升任济南知府,金不二已经学了一身本事,也跟着一起破获了许多奇案,成了山东一带有名的神捕,乃至一些飞贼、盗匪都闻金变色。
又过数年,郭大人调任京城刑部,本欲带着金不二一起。只是金不二只喜查案不喜做官,再加上还牵挂着金府的命案,虽说不舍,金不二还是留了下来。
其时何文轩任莱州知府,这何文轩与郭子怀乃是同乡,因此郭大人在上京之前修了封书信给何大人,要他照看金不二。何大人也是个知人善用之辈,两个人倒是配合的极好,数年前调任杭州知府之时也将金不二带了过去。几年来将杭州府积压的奇案破了大半,也替不少含冤之人翻案伸冤。因此名声在外,许多京中大员也听说过这位刚正不阿、屡破奇案的神捕。
再说这陈安晏,听到几位大人谈及这位神捕,心中一动,想起了早些时日丁坚对自己说过的一番话,顿时方才骄傲自得之心尽去。略一思索,又朝丁坚瞧去。只见丁坚也正向自己瞧来,微微的点了点头。
陈安晏会意,行至丁坚身前,朝着几位大人拱了拱手道:“几位大人,既然有名捕前来查案,想必真凶定然插翅难飞,我二人在此也只是碍手碍脚,便先行告退。”
陈安晏说完丁坚又上前说道:“如今已过午时,只因路途遥远,我二人小憩片刻便要回苏州。诸位大人若是还有疑问,也可唤我二人前来,我二人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公公点了点头:“也罢,你二人先退下吧。”
待陈安晏二人退出亭后,杨雄冷哼一声道:“此二人虽有些功夫,但想必也是那投机取巧之辈。先前在此行蛊惑之言,装腔作势。听闻神捕将至,又借口遁走,实乃小人行径。依我之言,就该将那二人拿下,挫一挫他们的威风。”
几位大人各有心思,却是无人搭话。
杨雄心道:“赵公公乃大内总管,何大人乃一州知府,也就罢了。你秦傅海不过是三等侍卫,我出言陈词,你竟默不出声置若罔闻?”转而瞧向秦傅海,只见他两眼定直,必定已是神游在外,心中颇为不悦,正待出言呵斥,却见赵公公有所动作。
赵公公又唤进了两人,正是刚才将薛神医引进的两名侍卫董飞、孙一鸣,吩咐二人紧盯陈安晏、丁坚二人。
杨雄眼睛一亮:“莫非赵公公还在怀疑那两人?为何不让我等先将那二人擒住再作打算?”
“杨副都统此言差矣,”赵公公冷声道,“那一主一仆必非泛泛之辈,且不说那丁姓仆从轻身暗器功夫极具造诣,便是那陈姓公子的武功也是根基颇深。”
杨雄见赵公公如此高看此二人心中有些不快:“纵是如此,我等人多势众,再加上赵公公您,擒下他们岂不是易如反掌?”
“哼,陛下先前中毒之事若是传回京里,我等免不了落下个失职之罪,轻则罢官下狱,重则流放杀头。陛下自幼宽厚待人,乃仁德之君,必不忍见我等因此吃罪,故而此事定然不能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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