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生怕将陈安晏吵醒,丁坚并没有弄出多大的动静,否则按照他的性子,直接就拿斧子铁锤砸烂就是!
所幸这后院离柴房并不远,丁坚将这些木头都捧到柴房,吩咐伙计当柴火烧掉。
那些伙计虽说觉得奇怪,但也不敢说什么。近年来,丁坚也很少在前厅露面,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后院陪着陈安晏,虽说没人见过丁坚动手,可每个伙计都感受到了丁坚的可怕之处。
原本这太白居的伙计厨子都以为丁坚也就是个寻常下人,都没将他放在心上。
只是有一次两个伙计看丁坚每天也不怎么干活,掌柜和东家也不说什么,心里有些不平衡,便寻了个机会找丁坚的茬。
没想到第二天这两个伙计便都鼻青眼肿的,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说。
尽管如此,大家也都猜到了,肯定是跟丁坚有关。
自那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敢将丁坚当做下人了,他也乐得清闲。
今日是城南的钱员外在太白居宴请客人,刘员外是太白居的常客,陈文锦自然要去客套几句,敬上两杯水酒。
在回屋的路上见到丁坚正捧着那些木头往柴房走。
陈文锦见到丁坚奇道:“丁师傅什么时候回来的?安晏呢?”
一开始陈文锦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丁坚,丁坚让他们直呼其名他们自然不敢。
称呼“丁大侠”、“丁义士”又显得不合适。
最后还是丁坚让他们称呼“丁师傅”,说起来,丁坚自小教陈安晏识字习武,这称呼倒也说得过去。
而那些伙计自那以后也都以为丁坚是东家请来当这大少爷师傅的,更加没有人敢造次了。
丁坚见到陈文锦微微点头:“刚回,少爷累了已经休息了。”
若是此刻有伙计看到两人这般说话,必定会惊掉了下吧!
虽说丁坚是少爷的师傅,但陈文锦毕竟是东家,是这太白居的主人。
但是就这架势看来,反而丁坚好像才是这里的主人,可偏偏陈文锦却好像觉得丁坚这么对他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听到丁坚这么说,陈文锦心头微沉,问道:“安晏他的身体……?”
丁坚摇了摇头道:“不碍事,只是车马劳顿,想必休息一晚就没事了。”
说着便将那些木头都丢到了柴堆里。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陈文锦喃喃说道。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刚才丁坚拿着的几根木头。
“丁师傅,您这是……?”
以丁坚的身份,自然不可能给柴房劈柴,所以觉得很奇怪。
毕竟这些年来,这小院里一直有个丫鬟和伙计伺候着,根本用不着丁坚干这些“粗活”。
“我把那辆马车拆了。”丁坚淡淡说道。
“什么?”陈文锦听了大呼心疼,不由得声音也高了起来,不过在看到丁坚望过来的眼神之后,也只能悻悻说道,“只坐了一次就拆了,岂不可惜……”
这辆马车当初定做的时候也花费了几十两,现在变成了一堆木头,陈文锦见了不免有些心疼。
“不过几十两而已,如今太白居一年少说也有数千两。”
“可是……”
陈文锦还想说点什么,却被丁坚冷哼一声打断,只听到他压低声音说道:“别忘了数十年前你还不过是个乡野村夫。”
陈文锦听了脸色一变,环顾四周,只有他们两人,松了口气说道:“丁老爷,您之前说过不提这件事的,您不是说……”
他已将称呼从“丁师傅”换成了“丁老爷”,可见陈文锦的畏惧之意。
丁坚却是瞧都没瞧他一眼,冷冷说道:“你今天拥有的这些,都是我给你的,如果你起了什么心思,我一样能够再收回去!”
陈文锦闻言双腿一软,差点就要跌坐在地上。
丁坚见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再次压低了声音说道:“安晏对你我早就有所怀疑,要是再露出什么马脚让他发现,就休怪我不客气!”
看来今日在观潮亭,陈安晏的话还是让丁坚触动颇深。
一起生活这么多年,本以为靠着丰富的江湖经验能够瞒天过海,却怎知忽略了这许多生活的细节。
今日已经被陈安晏问的,不得不使用了“拖”字诀,但他也知道这并非长久之计。
陈安晏在自己这里自然是问不出什么,但是万一他去打陈文锦的主意,他已经见识到了陈安晏的“早熟”,自然不敢再去冒险,万一再牵扯出那件事,自己的性命是小,可陈安宴身上的秘密却事关重大。
而且今日已经在陈安晏的面前险些失了方寸,他自然是不能去怪陈安晏,只能将这气都撒在了陈文锦的身上。
而此时的陈文锦哪里还有苏州城太白居东家的威风,丁坚说罢便回屋去了,只剩下陈文锦站在院中发楞。
这也让他想起了十多年前初遇丁坚的情形。
陈、刘两家原本都是杭州城外的农户,靠着几亩田地营生。
可这两家因为田地的问题,素有嫌隙。
因为田地紧挨着对方,所以总觉得对方占自己的便宜。
甚至有一年,刘家往陈家的田地里撒了不少药物,导致那年陈家几乎都没有收成,陈文锦的父亲也因此大病一场。
之后两家矛盾越积越深,大有你死我活的局面。
后来官府不得不出面,调停之后虽有好转,但两家也是老死不相往来。
一日刘翠儿去城内一个大户人家做绣活,回来的路上刚出城门便遇到了几个地痞流氓,将她拦住欲行不轨之事。
恰巧陈文锦那日给城里的几个老爷府上送些新鲜的蔬菜,回来的路上正好见到刘翠儿被几个人拉进了附近的树林。
他二话没说提着扁担便冲了进去!
虽说常年务农,也经常上山砍柴,有着一身力气,怎奈对方人多势众,打伤一人之后,便被另外几人围住。
陈文锦无法,只得将刘翠儿护在身后,时不时的挥起手中的扁担,想要将那几个流氓喝退。
只是那几个流氓也捡起了一旁的棍木,跟他周旋起来。
就在这几个地痞想要一拥而上的时候,却听到了树林外马车的声音。
此处离官道不远,所以来往的商客、小贩不少,而且也经常会有官员衙差经过。
陈文锦急中生智,大喊起了救命。
几个地痞满脸恼怒之意。
若是惊动了那些衙差官员就不好了,即便只是来往的普通商贩,因为这里距城门口也就小半里路,若是惊动了那边的衙差总归是个麻烦。
几人计较之下,放下了几句狠话,扬长而去。
自那之后刘翠儿便对陈文锦产生了好感。
那时候两人都不到双十年纪,正值情窦初开。
这一来二去两人便互生情愫,每次都趁着去城里的时候偷偷幽会。
可两家的矛盾还是一直压在了两人的心头。
虽说两人平时已经极力掩饰,可纸终究包不住火。
一次两人在城里幽会的时候,正好被刘家的一个远亲见到了,便将此事告诉了刘翠儿的父母。
他们知晓之后自然是百般阻挠,甚至上门辱骂刘家,说是刘家诱拐了刘翠儿,扬言要去衙门提告。
而陈家自然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不论陈文锦如何苦苦哀求,父母一直都没有松口。
之后两人都因为家里的阻挠,想要见上一面都极为困难。
终于,在一次两人偷偷溜出去,互诉衷肠之后,决定私奔。
于是,在一天夜里,两人偷偷留下书信之后,便带了些贴身衣物一起私奔了。
为了防止两家再次起争执,两人的书信各留下了两人的姓名。
第二天两家人都发现了书信之后自然十分着急,刘家甚至直接去了衙门,告那陈家拐走了刘翠儿。
可两家的书信上都写的分明,两人乃是自愿私奔,案子自然不了了之。
一开始刘家隔三岔五的来陈家闹上一闹,一直过了数年,刘家才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再说这陈文锦和刘翠儿。
两人私奔之后来到了苏州,在城外找了个僻静之所安顿了下来。
简单拜过天地之后也算是成了亲。
自那之后,男耕女织,虽然过的清贫,倒也自在。
数年之后,刘翠儿也怀上孩子。
十月怀胎之后,生下了一个男孩。
可谁知道这孩子出生没多久,便染上了重疾,不治而去,两人悲痛欲绝,整日以泪洗面。
小半年之后,一个男子带着一个男婴来到了此处。
这个男子给了些银两,想让两人将这男婴当作自己的孩子抚养。
两人痛失爱子,见这孩子颇为喜人,便也应下了。
起初这男子准备留上一两日便离开,只是后来实在放心不下,便也就留下了。
这个男子就是丁坚,而那男婴自然就是陈安宴。
此处虽说较为僻静,只是陈安宴自小体弱,常常需要大夫诊治,这里终究不是久居之地。
于是丁坚便又给了些银两,让陈文锦两人在苏州城内开了间酒楼,丁坚为了掩人耳目,便当起了陈文锦夫妇的仆从。
时至今日,已经整整十二年了。
丁坚也守护了陈安宴整整十二年。
陈文锦起初也有些瞧不透丁坚,出手如此大方,送他们一间酒楼。
所以对于他的身份也颇为好奇。
甚至有时候在想,丁坚会不会是打家劫舍的盗匪抑或是官府通缉的要犯。
只是在数年相处下来,发觉此人除了对陈安宴颇为在意之外,虽说对旁人都有些不近人情,但却也不是难相处之人。
特别是在一次亲眼见到丁坚一掌将一棵碗口粗细的树劈断之后,陈文锦便一直很“安分守己”。
自那之后,陈文锦夫妇对丁坚两人的来历再也不敢有什么疑问了。
回想至此,陈文锦苦笑着摇了摇头,却根本没有发现背后来了个人。
“老爷您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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