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看来,国民识字很重要。
最起码他们不再是愚民。
中国王朝从上到下就是愚民政策。
他们所说的民,大部分都是识字的士人,就连商人也不算其中。
帝王希望庶民好忽悠,当地士绅当然希望无知百姓好欺压诓骗。
这是华夏千百年来的特色了。
但是这些不识字的百姓是对国家实力的巨大阻碍。
而他们愚昧到毫无反抗能力,被识字的精英阶层比如当地士绅随意摆弄,巧取豪夺,是造成土地兼并的一个重要原因。
暗含各种陷阱的地契、租契,你只能睁眼瞎的按手印。
风调雨顺还可以。
大的天灾情况下,大批的庶民被坑惨,却是告发无门,最后只有一个办法,反他娘。
而欧罗巴日后的民众开智结果就是强势的崛起。
所以,朱慈烺就先行一步,既然愚民不可取就开蒙。
开蒙后的百姓想要随意拿捏可不容易,虽然开蒙只是让他们识得几个字,但是日后有众多的报刊。
其中会刊登和讨论众多的朝廷政策,士绅想继续诓骗目不识丁的百姓可不容易了。
再一个就是识字的百姓对自身的期许就是半个读书人了,那对自信的建立有极大加成。
有个比方,好比后世大学扩大化招生。
每年近千万大学生的招收。
当然很多大学生在校学到真正的知识不多,朱慈烺曾经腹诽过教材往往都是六七年前,都已经过时了,还在照本宣科的讲课,简直无语。
但是上了大学后,学生对自身的期许会很高,他在大学扩大了自己的交际圈子,大学生的自豪让他们对自己将来更多期许,也会更努力。
这才是大学的有益作用。
朱慈烺看来开蒙的作用就在这里。
当然他绝不会说出来,面前两人也是地主精英中的一员,他们可能还会维护本阶层的利益。
朱慈烺要的是潜移默化的改变。
当改变发生,作用体现,利益阶层的有些人想要制动刹车,对不起,刹车踏板已经太硬,踩不下去了。
而且开蒙会提高整个劳动力的素质,对商业产业兴盛也有极大的好处。
利弊权衡下,得大于失,那就干了。
“樊卿,对于那些士绅来说,钱财不缺,但是他们可能缺乏声望,”
很多地面上的地主士绅对于士人来说都是一些土财主,籍籍无名。
但是如果给他们提供机会呢,
“如这些士绅资助乡里开蒙,官府当下发首善之家的牌匾,将其助学之事镌刻在县学府学门口的牌坊上,是否可以让这些士绅趋之若鹜,”
‘殿下又让我等大开眼界,如此作为,当会号召众多士绅加入助学,殿下此计神妙啊,’
方以智激动起身道。
“如此就好,朝廷只要拨款在一些荒蛮贫瘠之地开蒙就好,其他的地界可交给士绅就可,”
朱慈烺笑道。
将来变局已成,士绅们感到了局面的不利是不是后悔呢,朱慈烺很想看看,会很有趣。
“臣下当谨遵殿下所言尽快筹划推动开蒙,”
樊子奇躬身道。
“记得,本宫让你办差,如果有人阻止,你不须理会,只管办差,本宫自会让其收敛,如果不,那就致仕返家吧,就是部堂也不能阻挡你等行事,”
朱慈烺道。
不是他娇纵手下,而是他能预见,有些人大约不过让他的新政顺利推行。
两人振奋的应诺。
朱慈烺也略略疲劳,这样隐藏心思的谈话真特么累。
但是没等他休憩,他被人召唤去了坤宁宫,周后召见。
‘皇儿啊,你的婚事就要到了,还有两月光景,你也早些做些准备,’
周后端详着自家长子笑道。
朱慈烺拱手道,
“此事自有父皇母后做主就是了,”
婚姻的事儿他根本做不了主,躺平就是了。
崇祯和周后已经选定了羽林右卫的一个副千户刘济源的长女。
算是一个小军将吧。
周后还曾拿着女子的画像来给朱慈烺看过。
朱慈烺看了后对相貌的评价就是中人之姿。
心中不大满意,艳光四射不用想的,那可能是太子妃的标准吗。
但是也得美貌聪慧一丽人吧。
果然是给选德了。
朱慈烺问了句,是否读书识字,得到的答案是。
朱慈烺就躺了,随意。
现在他也是这个态度,你们随意摆弄,他就是听命。
“呵呵,看你个样子,父皇母后为你忙碌你还不满意,”
周后用指头点了点朱慈烺的额头。
朱慈烺翻个白眼,躺平还得笑语盈盈的,他道行不够啊。
“成亲日子不远了,有些事也该你知道了,母后呢,派两个女史来教授你男女之事,”
周后话让朱慈烺老脸一红。
隐私啊,他堂堂太子还用教授男女之事,看的小电影不够多吗,太子隐私更重要。
“母后这就不必了,”
“要得,这事干系皇家体面,还有阴阳调和,却不可沉迷其中,这些你哪里晓得,”
周后白了他一眼,
‘这事你是不晓得的,’
我晓得,晓得的很,朱慈烺也就是自己心里喊一喊罢了,他发觉自己还得躺平。
看着长子没精打采的模样,周后娇笑道,
“嗯,这时候才有个十八岁的模样,唉,可怜我儿平日里已经为你父皇分忧,每日里操劳好几个时辰了,”
周后伸手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脸颊。
朱慈烺...
...
三河县鼓楼大街的范记酒楼三楼的雅间里。
两个中年男子推杯换盏,喝的面红耳赤。
瘦削的那人抬眼看看对面那张胖脸,笑眯眯的放在桌上几张银票。
胖子看了眼,都是五十两的票子,这几张约有三百两的模样。
‘无功不受禄啊,刘员外这是难为我,’
“大人能者多劳嘛,多谢典史大人以往多多照拂,今次也请高抬贵手,”
刘员外笑嘻嘻的。
“呵呵,你这个银子烫手啊,某不敢拿啊,”
胖子龇牙道。
一副为难的模样。
刘员外心里唾骂,混蛋。
他在通州依靠运河生发,但是明人嘛对土地的贪念是根深蒂固的。
奈何距离京城很近又是运河所经之处的通州田亩要么是皇庄,要么是勋贵的田庄,他一个商贾哪里敢在那里买田。
他就在三河一线购入田亩,上番三河被建奴攻陷,士绅大族破家的很多,他在三河趁机收购田亩,一不小心过了一万亩。
这就是如今新政的红线了,他已经上榜。
以后他的田亩不能扩大。
但是刘员外不甘心,三河因为战乱,无主之地,或是破产发卖的田亩很多,此时不购入,良机不再。
“典史大人,县令大人那里小的也奉上了程仪,大人放心收下就是,”
胖子想了想,终于伸手拿过银票。
“某可以为你遮瞒一二,不过不可太过,过了两万亩,某也是无能为力,”
“小人晓得了,晓得了,嘿嘿,”
刘员外低眉顺眼的。
...
乾清宫,崇祯坐在龙案后,朱慈烺在其右前的桌案后。
下面是一众大臣。
现今崇祯主要是将养身体,即使出朝会,也往往就是听着,基本不干预朝政,一切太子自行处置。
“诸卿,此番朝会,本宫要和各位卿家商议在六部外成立统计调查部,”
朱慈烺的话让众臣哗然。
周延儒和谢升对视一眼,都很吃惊。
六部这是千年的规制了,丞相、宰辅等改制总有变幻,但是六部一直没变,不增不减,各朝都是研习。
这位小爷搞什么。
众人都看向了朱慈烺。
这绝对是个大事。
‘想来众卿不解统计调查部为何建立,还有它有何裨益,’
朱慈烺笑看众人,
“统计调查部是清点全国上下的田亩,水利,商税,盐铁税,还有朝廷开支审核,官员俸禄勘定,日后本宫有意将朝廷的税收夜游统计调查部来统合,”
登时下面议论纷纷。
太子这话吓人了。
这个统计调查部按照这个差遣,可以插手户部、吏部、工部诸务,权限极大。
‘殿下,此事怕是不妥吧,现下这些庶务有户部、吏部、工部,礼部等处置,何必再新立一部,增加过多官吏,靡费钱粮罢了,’
周延儒出列道。
一些大臣纷纷点头。
他们也感觉没有什么必要,现在的六部很好。
‘诸卿,现下的六部各领差遣,各有职守,但是也各行其是,比如税赋的收取,那是户部的事儿,做的好不好,由户部自行掌控,其他各部无权干涉,只有御史台可风闻奏事,但是,御史台身在其外,根本知晓其内部知晓详情,这样一些官吏就可以在户部内放纵贪墨,而朝廷毫不知情,’
众臣听了各种表情,这话没错,各部都是尚书一言堂,其他人别干涉就是了,想干涉也无法深入其中。
但是这位殿下是太敢说了,直接捅破天去。
“户部兼着收取税赋,自行收税,自行监看,而其中内幕外人不知,这为贪墨留下隐患,须知刑部等还有大理寺监看,而户部、吏部、礼部、工部等没有其他掣肘,绝非治国之道,因此本宫以为引入统计调查部,统合朝廷的家底,监看各部规制行止,辅政内阁十分必要,”
朱慈烺就是要给各部上枷锁,这个部门还有监察部的作用。
这很好理解,日后华夏的监察部统计部想想吧,为何成立。
华夏的财政部和税收部门也最后分拆,税务直接国务院直属。
就是防止各种一言堂,关起门来自行其是,权力没有制衡的问题。
朱慈烺要给大明太过宽松的官员体制上套,都别太享受太滋润,放纵太过,统计调查部就找你谈话了。
“此事陛下赞同吗,”
周延儒躬身道。
“此事太子已经禀明,朕也以为很有必要,”
看着群臣各种表情,崇祯心里有点爽。
他和臣子们争斗的多了。
很多情况下也是有心无力。
比如他可以任命宰辅和六部以及总督等重要官员,但是再下一级,那就是内阁廷议后,再行提出一个名单,皇帝也只能在其中勾选,如果其中没有满意的,也只能认了。
再比如户部、吏部在内部可行其事,他也只能看着,那是阁臣和部堂的事儿,他也不好插手。
但是如果有了统计调查部,可将各部遮掩的盖子掀开呢,这些臣子们暗里的一切无处遁形,帝王也就有了插手的抓手。
崇祯对这种改变是乐见其成的,他为何不同意。
必须点头。
不过他知道自家长子可能遇到强力的抵抗,臣子们谁也不愿意别人干涉自己的职守,哪怕这人是皇帝。
太子在兵事上相当卓越,但是处置内务,尤其是纠缠不清的人事如何,崇祯倒是很想看看,太子能否在角力中获胜。
周延儒没辙了,陛下首肯了。
“殿下,老臣以为六部九卿千年研习自有道理,不可轻易更改,否则错漏频出,治政不利,老臣只能反对,”周延儒道。
“臣下附议,没有必要,”
吴甡、谢升道。
他们是为自己出头,本来礼部改制,增加了两个新的司,他们已经让步了。
但现在殿下步步紧逼,这怎么可能,必须反抗一下。
林欲楫等各部尚书也是反对。
理所当然,谁也不想有人插手他们各部的常务,职权被摊薄了,而且被监看,这怎么可以,反抗一下。
朱慈烺笑笑,
‘此事提出来,就是和诸卿商议,不急,不急,诸卿可以回去好生商议一番,过几日再议,呵呵,’
朱慈烺好脾气,被众臣反对,依旧浅笑盈盈。
但是,如今的臣子对这位可是很了解了。
这位小爷也是笑面虎,指望他知难而退,不可能。
这位想在哪里发动呢。
怀着各种猜测,进行各种议论,众人散朝。
只有朱慈烺留下来继续处置奏章,倒是崇祯如今悠闲了,折返暖阁休憩。
文渊阁,周延儒、谢升、吴甡围坐一处饮茶。
‘诸位,殿下心思越发的难测,我等已经让步,礼部改制,但是又有一个什么统计调查部,这个不能再行让步了,’
周延儒主持基调,不能再退让。
‘正是,再行退让,我等职权受限,退无可退了。’
吴甡附和。
‘内阁还是有些势单力薄,待这几日某同各部堂联络一二,大家都不退让,太子也就知难而退了,’
谢升以为多拉拢些助力心中才安稳。
周延儒点了头。
现在该是官员们团结一致的时候了,如此才能让这位监国知难而退。
士大夫和天子共治天下,这个平衡不能被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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