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6日凌晨,天气微阴。
一阵急剧的炮声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静,在原州城南五里的广阔丘陵地面上,日军发起了攻击前的炮火准备。
一战过去十年了,日本陆军的作战模式还停留在十年前,甚至在一战之初的水平上。如果有什么变化,那就是日军不再盲目地首先使用“人海战术”,而是在炮击的基础上进行。
在炮击的同时,奉命对人民军前后方阵地进行轰炸的日军第2航空大队的24架飞机也已赶到战场,开始了日军的空地一体作战。
担任主攻任务的是第3师团。
这个师团由于在金化之战中被完整地俘获了一面联队军旗而颜面扫地,深感罪孽深重的师团长安满钦一虽然因为本部的骁勇善战而被命令为第1方面军的司令官,但他的心晨仍是沉甸甸的,觉得如果不效死力,就不足以洗刷这种罪恶,因此在战前就决定让本部成为先锋。
接受过洗脑的日军充分发扬了一不怕死二不怕累的精神,在第一轮炮击完成、炮兵即将进行延伸射击之际,迅速地发起了集群冲锋。他们以中队为基础,成一字形在长达三公里的战线上平形推进。根据已经定义的任务,他们要在这种波浪式的攻击中打开人民军的防线。
日俄战争之后最大规模的亚洲陆军短兵相接开始了,但这一仗打得之艰难,谁都想不到。
日军选择这里当突破点,除了有利于战略意义外,还因为对面的敌人是24军、新入朝的部队。在他们认为,经受过前几轮恶战的支|那军都有上佳表现,也都打出了血性、打出了威风,尽管都有损伤。
反而是编制完整的这支部队理论上最容易啃----训练和实战的差别,是天上与地下。想象一下用刺刀刺假人和扎进真人的肚皮里的感觉吧,连一向杀人不眨眼的鬼子兵在第一次杀人时都有各种反应:大小便失禁、呕吐、哭泣,不一而足。而且新兵的心理素质相对较差,战场经验也同样欠缺。这样的一支部队,相对而言突破较易。
柿子都捡软的捏,此次作战以突破为目的,不必有亵渎武士道精神之虞。
可是他们忘了,这个军是张汉卿最近刚刚从北京军区调来的。全国这么多军队,不选别人偏选它,经历多少战场考验的少帅会没有目的?如果他们能穿越过去的,应该知道,领导这个军的指挥官傅作义,那是以善打防御出名的、国共两党都有同感!
由于有密集的壕沟,第一轮炮击对地面的影响微乎其微。如果说有战果的话,那就是前沿的铁丝网几乎被轰平,爆炸的气浪扬起漫天的烟尘,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而且震得人的耳朵几乎都要聋了。
“白搭了老子忙乎了一整天”,上等兵田大树愤愤地吐出一口带泥土的唾沫,也惊了一头汗。刚才的一阵急袭,幸亏有经验的老班长一抬手把他的头按在地上才免得被暴起的弹片击伤,但是吃灰是免不了的。
老班长姓史,是经历过直奉大战的老兵了。在人民军内,有这样经验的军人五年多的时间里仍然“屈居”班长位置上的不多了----几次大扩兵,只要还呆在人民军体系内的军官,军衔都是滋滋地往上升。
班长直升排长、排长直升连长屡见不鲜,就连原先的团长,都是在扩师为军后跃升的师长。后来又开始了一轮扫文盲行动,凡是未达到小学毕业程度或者经过培训无法完成普通军校要求的科目的,都安排到地方去工作了----地方也大批的要人呐。
史班长对部队有感情了,好不容易花了几年时间才勉强达到识字千余的水平,反正最终是留了下来,但是因为通不过军校培训选拨考试,就一直呆在“战士之母”的位置上。
发明这个词的人可不是在开玩笑,因为是少帅说的。在政工制度确立后,他就在各级军官培训以及《建设一支新形势下的新式军队》的著名谈话中讲到班长在军队的重要地位:
“班长是战士之母,一个班就是一个小战略单位,班长骨干队伍搞强了,基层才能真正过硬。四个知道‘随时知道战士在哪里、在干什么、在想什么、需要什么’,一个跟上‘思想工作和管理工作要跟上去’。”
史班长学习上不在行,但带兵如子侄,管理那个只有12人的步兵班还是很有心得的,也多次获得连级及营级的表彰。因为这,他留了下来,成为215团资格最老的班长。
听了田大树的话,他嘿的一声笑,磕磕烟袋里的灰----上阵前抽支烟是他的习惯了,也只有抽烟的功夫里,他才无惧头顶呼啸的炮弹和身边的巨响。
“你小子,胆子不小啊,大炮响起来还直着脖子看,真以为弹片不长眼睛啊?”他看着惊魂未定的田大树:“就是棵真大树,也会被削掉的,你不知道155MM炮的威力。”
田大树也需要有人和他谈话,以减少恐惧感:“班长,你不知道,我昨天在埋铁丝网的时候还在想,有了这个网,小鬼子爬过来需要的时间就多了,我就有机会照着他们开枪。可是被他们炸掉了,要是他们突然冲过来,我怕来不及,听说这次鬼子兵要大举进攻的。”
史班长笑笑说:“听战前集训说,鬼子的拿手好戏就是轰炸后步兵冲锋,现在估摸着也该来了。小子,你别看大炮吼吼得吓人,其实最要命的还是机枪!你能听到炮响,要么离你很远,你不用管它,反正炸不着你;要么已经在你身边,你也不用管它,反正你跑不掉!倒是机枪,一般都是机枪手瞄着人才开的火,相对都会很准,躲起来也很困难。”
田大树点点头:“怪不得胡大个子常说‘老兵怕号,新兵怕炮’,原来是这个意思。可是老兵为什么要怕号呢?”
话音未落,一阵清脆的号响,史班长恬淡的神情一下子变得相当严肃:“注意准备,鬼子来了!”
田大树一边拉动枪栓,一边自言自语地想:“我知道了,老兵怕号,是因为吹号就是有仗要打,当然害怕----咦?老兵还怕打仗吗?还是我理解得差了?”
在晨曦中,无数日军端着长枪像蚯蚓一样蜿蜒游动过来。他们悄无声息,却又无比坚毅地望着前方,空蒙的眼里只有萧杀的两个字:进攻!
很不理解日本官兵为什么在一战后十年的时间里作战的阵形都没什么变化,打法也还是那一套。如此密集的人群,如果是中国这时空有了火箭炮,正好是它的克星。可惜人民军不得不仍然以远程榴|弹炮为主、轻重机枪为辅,以传统的阵地战迎接它的挑战。
即使这样,日军的进攻也遭受巨大的损失。人群本来就密集,为了保持阵型相对行进速度也慢,这样在对面的人民军看来无非是在让人民军胳膊打累了,或是单纯用来消耗子弹。要么你快点,要么你匍匐前进啊,这样还能少死些人!
很快地,阵地前沿堆满了日军的尸体,尤其是在人民军火炮、机枪和步枪交叉点,这里死亡人员最多,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竟尔堵塞了通道,局部尸堆已经成为后继日军的有效屏障。
田大树手忙脚乱地向前线开枪。鬼子太多了,根本不需要瞄准,总会在抬枪的时候发现有人进入他的枪口。
后来因为死人太多了,日军正常行进速度受到影响,于是开始深一脚浅一脚地蹒跚着前进,这样给瞄准带来困难:一枪打不死再补第二枪可是很浪费时间的,明明可以杀到更多的人!
史班长倒是不紧不慢地射击。他看着心慌慌的田大树,悠悠地说:“不要乱开枪,瞄准那颗星星,喔,就是那里,”他指着日军头盔上的很大的黄色星星:“他们已经给你指着了靶心,你还用得着乱打么!”
田大树一看,可不是吗,这么清晰且方便瞄准的对象,我怎么就没看见呢?他试着对准一个小心翼翼抬头向前看的日军一枪打过去,那个士兵腾地向后倒去,想来正中眉心。
果然是好目标,田大树暗暗对自己点个赞,接着又去找那些黄灿灿的目标去了。
只要是老兵,总能在战斗中发现这个问题,于是,整个战场上日军的阵亡率大得惊人,反倒是受伤情况极少,即使受伤也是重伤,而且都是头部,每次被击中的日军都是直接失去战斗力。
战友们相继倒在身旁反而激发了日军的血性。近代日本军界为克服古代割据传统,联队长以上和参谋军官频繁轮换,大队长以下官兵仍属一地同乡。这些同乡、同僚积年相处,自然产生些军中感情,同伴战死,让幸存者怀着报仇雪恨的杀气,日军的进攻势头更猛了。
可是,不是每个人都杀红了眼,至少师团参谋长觉得对面似乎并不是想象中的弱旅,而分明是一支颇有战斗力和作战经验的老队伍。可是情报侦测的结果,是对方为新军!
不单是他,当阵亡上万人的报告送到方面军司令安满钦一手里时,他几乎不相信这是真的。两个小时的进攻,集中了800门以上的火炮,以及优势空中力量,结果竟是这个样子的!
惨重的损失让后方观阵的安满钦一和其他几位师团长十分吃惊,想不到人民军的进攻相当犀利外,防守竟然也如此出色。本想捡个软柿子捏捏,谁知道竟一脚踢在铁板上!
不过围绕它的战役已经铺开,各师团都按预定计划展开,现在是下陡坡的马车,想停都停不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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